他們才審完小荷,梅園那邊就傳來了消息,崔氏欲帶韓雅萱離開出逃,已經被護衛拿下了。
封老夫人捂着胸口,喘息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她雙眼含淚,看着離言,憤恨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離言寬慰了她幾句,等她心情平複了下來,這才勸她去見崔氏一面。畢竟,要想指認封長明,崔氏可是至關重要的。她合作,那就一切都好說;她若是不合作,那他們就得早作打算了。
“那就麻煩先生了。”
“不麻煩。”離言溫聲道。
韓雅萱正被崔氏抱在懷裏,驚恐的看着四周。
封老夫人認真看了崔氏許久。
“姑母,您……您怎麽來了?”崔氏顫聲道。
“來人,把表小姐帶下去。”
崔氏抱緊了手中韓雅萱,拼命搖頭道:“姑母,求您不要帶走萱兒,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您不要帶走萱兒。”
封老夫人厲聲道:“那你是想萱兒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麽,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嗎?”
崔氏膽怯的看了眼封老夫人,這可是她的女兒,她怎麽會想讓她知道這些事情呢。可就算這樣,他們也不能帶走她的女兒。
仆婦上前去抱韓雅萱時,她眼中滿是驚恐。
“娘,我不要跟她們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崔氏也死死抱着韓雅萱不肯反手,她一用力,把孩子給弄疼了。韓雅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娘,疼。”
“萱兒,對不起,對不起。”
趁崔氏松開韓雅萱的功夫,仆婦立刻将她抱了起來。
“萱兒……”崔氏哭的撕心裂肺好不委屈。
想到自己的孫女年僅十歲便失去了母親,父親也差一點兒就離開了她。而這些事情,全都是拜眼前的女人所賜,她便無法對眼前的女人心軟。
随着仆婦漸行漸遠,韓雅萱的哭喊聲也越來越下來。
崔氏想要追出去,奈何被身邊的仆婦死死按住了。
“你可以繼續哭,但若是你繼續哭下去。那,你就永遠都不要想再見到萱兒了。”封老夫人冷聲道。
崔氏身子抖了抖,她緊緊咬住嘴唇,拼命将哭聲壓在了喉嚨裏。
“姑……姑母,您要我怎麽做,才能把萱兒還給我。”她顫聲問道。
“放開她。”
仆婦們立刻将崔氏放開,崔氏正正身子,規規矩矩的跪在了封老夫人的面前。
“你爲什麽要走?”封老夫人問道。
崔氏身子抖了抖,眼神也越發的驚恐了。
“姑母,我……不是要走,我隻是……隻是想出去買點兒東西。”
“買東西,府裏這麽多人,你不用,非得要自己出去。”封老夫人挑挑眉,道:“前些日子,你還瘋的厲害。這麽,這才過了一夜,就好了?你是吃了哪個大夫的藥,跟我好好說說,等改天我去拜訪一下。”
“姑母,前些日子我隻是做了噩夢,太害怕了,所以才會做那些事情。”崔氏小聲說道。
聽了這話,封老夫人看她的眼神越發的冰冷了。若不是自己已經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爲,怕是又要被她騙了去了。
“你究竟還想不想要萱兒了?”
崔氏一愣,擡頭看向在封老夫人,“姑母,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見過青青了。”封老夫人輕聲道。
崔氏癱坐在地上,臉煞白煞白的,她抱着雙臂朝四周看去。周圍的丫鬟婆子,在她眼中都變成了梁氏的模樣。
她們都在盯着她,口中還念叨着,“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崔氏捂着耳朵,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你做了什麽,還不從實招來。”封老夫人厲聲道。
“是我,是我給表嫂下了毒!”崔氏哭喊道。
此言一出,崔氏頓時覺得耳邊清淨了不少,眼前的幻想也都消失不見了。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封老夫人質問她道:“你可有想過萱兒?”
将那話說出來後,崔氏頓感輕松。隻是想到萱兒,她又心如刀割。
“都是封長明,是他騙了我。他說,隻要我幫他得到這些,他就會……”
封老夫人拍了拍桌子,道:“就會什麽?他許諾了你什麽,竟讓你膽大到去殺人?”
“他是要給你錢,還是要給你個名分?”見崔氏在她說完名後,動了動嘴唇,封老夫人冷笑了一聲。
崔氏張了張嘴,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封長明說,事成之後,他就會娶她,讓她做真正的封家掌家夫人,讓萱兒做封家嫡出的大小姐。她做這些,都是爲了萱兒啊。
“與虎謀皮,你竟真的會相信他的鬼話。且不說他已經有了妻室,便是他讓你爲他殺人,你覺得他還會留着你這個禍患在身邊嗎?”
崔氏搖搖頭,道:“不可能,他說好了,要讓我娶我的,這不可能。”
封老夫人冷笑道:“他們父子二人都是一路貨色,你真當他們是什麽好人嗎?”
“你來的晚,恐怕是不知道如今的三夫人是如何嫁給三老爺的。”
崔氏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了,這與封長明說的完全不一樣。他明明說,是封家人嫉恨他們三房的能力,這才設計将他們趕出了封家。他做這一切,是想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崔氏不敢置信道。
封老夫人冷聲道:“這府中許多老人都知道當初的事情,要我叫他們過來與你當面對質嗎?”
崔氏的心徹底冷了下來,她忙跪爬到封老夫人的腳邊,抱着她的腿痛哭起來。
“姑母,我是被他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殺了青青,如今就想用一句不是故意的來擺脫罪責嗎?”
崔氏松開了封老夫人的衣裙,愣愣的看了她好一會。
“姑母,我的确不能逃脫罪責。可是,萱兒是無辜的,求您把她還給我。”
“萱兒我自會找人照看,你就不必管了。”
一聽自己的女兒可能要被别人帶走,崔氏瞬間懵了,若是萱兒不在她的身邊,那她做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呢?
她看向封老夫人的眼神,越發的瘋狂了。
在她起身撲向封老夫人的時候,被離言給擋了下來。
崔氏一臉不甘的看着身旁的白發老頭,此時她才想起來,昨天他們見過面。現在,她懷疑,梁青青極有可能就是他找出來的。
“韓夫人,我們是想幫你的,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麽還想傷人呢?這可不大好。”
崔氏還想再動,但被離言死死控制住了,動彈不得。
“說,那毒你是怎麽給青青喝下的?”封老夫人厲聲喝道。
崔氏閉了閉眼,顫巍巍說道:“毒藥我混在點心裏,是慢性毒藥,表嫂一直未曾發現。”
“可是與你給長柏的一樣?”
“……是。”
封老夫人閉了閉眼,掩去了眼中的淚水。
“青青待你那般好,你怎麽忍心這般對她?”封老夫人哽咽道:“從你們進府,上到住處安排,下到吃、穿,全部都是青青給你們安排的。萱兒,她也将她當成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曦兒有的,萱兒也都有,你到底有什麽不滿意的?”
崔氏恨聲道:“是,曦兒有的,萱兒也都有。可那玉镯,爲何曦兒是羊脂白玉的,我的萱兒就隻能用翠玉。姑母您說表嫂将萱兒當成是親生女兒,爲何要區别對待她們兩個?”
封老夫人驚詫的看着崔氏,就因爲這麽,竟然是因爲這件事情。
離言眼中也滿是驚訝,她們住在封家、吃在封家,沒問她們要錢,他們竟然還嫌棄他們給的禮物不好。這想法,到底是怎麽來的啊。
“那羊脂白玉的手镯,是青青早早爲曦兒定下的。爲了不讓萱兒難過,青青特意爲她買了一副翠玉手镯,還給她打了個小金鎖。這些,你爲什麽都沒有看到?爲什麽,你就隻看到了青青給了萱兒一副翠玉手镯。”
封老夫人被氣笑了,她看着崔氏,譏諷道:“你果然跟你娘是一路貨色,心眼比針尖還小。”
“這些事情與我娘沒有關心,死者爲大,老夫人您還是慎言的好。”如今,崔氏連姑母都不叫了。
封老夫人歎息一聲,道:“我當初,不該讓你進我封家門的。外面有那麽多住的地方,你說我爲什麽一定要讓你住在家裏呢?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你确實錯了,從一開始你就錯了。如果當初你讓表哥娶了我,那如今的封家夫人就會是我,不會是她梁青青。我的萱兒就會是封家嫡出的大小姐,她想要的所有東西,我都會爲她找來。那也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了,一直,都是你的錯。
封老夫人腦子嗡嗡的,雖然早就知道她這個侄女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如今聽來,心中也還是十分難過。
“你爲什麽,爲什麽要拆散我們?”崔氏控訴道
封老夫夫人冷笑一聲,道:“若不是你學你母親,做了那等下作事情,我或許還會考慮一下你。長柏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一切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怨不得旁人。”
“不,這都是你們的錯。”
封老夫人看着她,搖了搖頭。
“萱兒,我會替你照顧的。等她長大成人,我也會幫她尋一門好親事,你放心吧。”
崔氏愣愣的看着封老夫人,見她表情嚴肅,她終于意識到她是認真的了。
“姑母,我錯了,我不是故意要氣您的。您想要我做什麽,隻要您開口,我都會做的,我一定會做到最好的。求您,不要把萱兒帶走,求您了。”崔氏跪在地上,不停地給封老夫人磕頭。
“你就磕吧,你今天最好是磕死在這裏。如此,我也好告訴萱兒,她娘已經爲她做的錯事贖罪了。”
崔氏停了下來,擡起頭,惡狠狠地瞪着封老夫人。
封老夫人冷靜與之對視,看着她光潔的額頭,封老夫人讪笑一聲。像她這樣惜命的人,怎麽會舍得去死呢?
“帶下去吧。”
崔氏還想再掙紮幾下,可她哪裏是那些仆婦的對手,便被人堵了嘴綁了手拖下去了。
“讓老先生見笑了。”
“沒事。”反正她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比這更瘋狂的人,隻是韓雅萱和封晨曦兩個孩子實在是太可憐了,小小年紀便失去了母親。
“青青沒有聽到這些吧?”封老夫人擔憂道。
“沒有,她在裏面聽不到的。”
封老夫人長舒一口氣,道:“若是被聽到這些,她該傷心了。”
“老夫人,我再去梅園看看。封先生那邊……”
“長柏那邊,我會去說的,老先生您去吧。”
離言點點頭,匆匆離開了那院子。
待到了無人的地方,她才停了下來,顫巍巍拿出瓷瓶吃了兩粒藥。
過了許久,她才終于緩過勁來。
元誠看她半晌,道:“我覺得你應該修改一下你的計劃了。”
“怎麽修改?”
“你現在不應該去京城,應該先找到鎮魂珠。”
“我在找。”
元誠撇撇嘴,“你連天一樓的人都沒有告訴,你還說在找,你騙誰呢?”
“我”離言捂着胸口,等疼勁兒過了,這才道:“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的。”
“等你找到了,你也差不多要死了。那時候,還有什麽用呢?我看,你還是盡快找到的好。我覺得你告訴鎮魂珠很重要,說不定就是因爲它能救你的命。”
離言嗤笑道:“鎮魂珠是用來鎮魂的,我的魂魄又沒有問題,它哪裏就能救我的命了。”
“鎮魂珠是你做的嗎?”
“不是。”
“那不久成了,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怎麽就能肯定它隻是用來鎮魂的了?”
“我……”
“我們快去找吧。就算你想殺人,也總得活着啊,若是你死了,你又怎麽能殺的了他呢?你說,是不是?”
離言無語的看着元誠,最後,她輕輕點了點頭。
“好,我會找的。待會兒,我就去天一樓,讓他們幫忙查一下。”
元誠伸手拍了拍離言的肩膀,欣慰的笑了。
待離言轉頭看向他,他又趕忙将手移開了。
“快走吧,我們快去梅園。去晚了,那東西說不定就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