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言無奈的歎了口氣，擡腿便要往裏走。
玄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告訴我該怎麽做，我去。”
離言毫不猶豫的打掉了他的手，“不是我不給你機會，那很麻煩的，等我教會你，她大概就得魂飛魄散了。”
“可是，你……”
離言哂笑道：“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我做事，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我不是要指手畫腳，我隻是想幫你。”玄年委屈道。
“那就等你學好了再說這話，現在，什麽都不要上說，在這裏等着。”說完離言便頭也不回的進了屋。
屋子裏一點兒光亮也無，但這對離言的影響不大，她精準的找到了張氏的位置。
等張氏發現身邊出現生人，她立刻就朝離言攻了過去。她的長指甲貼着離言的鼻尖過去了，離言抓住機會，迅速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紅繩系在了她的手腕上。接着，她大聲念起了咒語。
黑暗裏，比離言聲音更大的是張氏痛苦的哀嚎。
顧倩捂着耳朵，不願聽到這聲音。但聲音卻源源不斷的傳進她的耳中，她的臉也漸漸地扭曲了起來。
見狀，元誠忙将手搭在了顧倩肩膀上。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在了耳邊。
她慢慢轉頭看向元誠，對他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
房間裏的黑氣慢慢散去了，張氏也漸漸恢複了原貌。
看到離言從房間裏出來，元誠才讓顧倩恢複了聽力。
“離姑娘，我娘怎麽樣了？”
離言看了眼張氏，道：“沒事了，她很快就會恢複過來的。”
話音剛落，張氏便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我能進去看看嗎？”顧倩小心翼翼問道。
“不可以。”離言耐心與她解釋道：“你若是進去，隻會讓她再次暴走，我可能就沒有辦法制止了。”
離言這話，成功阻止了顧倩。
張氏站直了身子，惡狠狠的盯着離言。
“娘，您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顧倩咬着嘴唇問道。
張氏看着顧倩，輕笑一聲，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将你帶走了。你若是死在過去，也就不會發生這許多事情了。”
顧倩慢慢将頭轉向了離言，不敢置信道：“這……是怎麽回事？”
離言溫聲道：“我們還是聽聽顧夫人的說法吧。”
張氏看向顧倩，幽幽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見母親這般表情，顧倩突然遲疑了，她已經死了，死前她也什麽都不知道。其實，也已經沒有知道的必要了。
可另一方面，她也很想知道母親到底爲何要這麽對她，難道就因爲她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嗎？
“娘，我想知道。”她輕聲說道。
“好，那我就告訴你。”
十七年前，陳家村裏，張氏因丈夫意外去世，傷心過度，早産生下了一個女兒。因爲早産，孩子又瘦又小，好在她婆婆年輕的時候是有名的穩婆，在她的照料下孩子活了下來。
她生産不過三日，村子裏來了一位夫人。夫人因爲路途颠簸，也早産了，生了個女兒。接生的正是她的婆婆。
那日，她婆婆告訴她，要帶着女兒去人家沾些喜氣，讓她餘生順遂。她是千般萬般不願意的，那麽小的孩子，還不足月，她怎麽忍心。可她終究還是拗不過婆婆。
婆婆很快就回來了，當她看到籃子裏的孩子的那一刻，就認出了那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她的女兒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她如何會不認得呢。
“娘，這是誰家的孩子，小雪兒呢？”張氏顫聲問道。
“你莫要胡說，這就是小雪兒。”
“娘，小雪兒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怎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您是不是跟誰家的孩子搞錯了。您告訴我，我去把她們換回來。”
“你去換吧，換回來，就讓我們小雪兒等死好了。”顧大嫂點點她的頭，道：“小雪兒那身子得吃多少藥，你不是不知道，就是把這房子賣了，我們也供不起她吃藥啊。”
“我可以出去幹活，我現在就去幹活。求您把孩子找回來。”
顧大嫂冷聲道：“我已經給她找好了人家了，人家不會虧待了她，就把這個孩子當成是小雪兒就好了。”
“是那位夫人對不對？”張氏掙紮着就要起身，但被顧大嫂一把按倒了。
“倘若現在你去找他們，被他們發現我做的事情，你覺得小雪兒還有命在？”她歎息一聲，道：“我這麽做，也是爲了小雪兒好啊。我打聽過了，餘家是城裏的大戶人家，有錢、有産業，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小雪兒在他們家不會吃虧的。”
張氏想要回女兒，但私心裏她也希望女兒能夠好好活下去，哪怕是自己不能陪着她長大。
“娘，我能再見小雪兒一面嗎？”
顧大嫂語氣堅定道：“不要見，過些日子我們就搬走。小雪兒那邊我會找人去打聽消息，不能被鄒家人發現這些。”
張氏含淚答應了下來。
鄒老爺來後，又将顧大嫂叫了過去。給了她二十兩銀子，對她表示感謝。
“鄒老爺帶來了三個大夫，他們給小雪兒看了，說是沒什麽大礙，好好養着就可以了。”
一直到他們離開，張氏都沒有去見過自己的女兒。
之後，她們就搬離了村莊。并将孩子取名爲顧倩。
還未等顧倩滿一歲，顧大嫂就因病去世了。
就隻剩下張氏與顧倩相依爲命了，那時張氏曾想過要回到洛城去看看自己的親生女兒。隻有消息，未曾親眼見到，她總歸是不放心的。
可想到婆婆臨終前的叮囑，她又放棄了那想法。她不能去打擾女兒安靜、富足的生活。
那之後，顧倩慢慢長大了，她收到的關于親生女兒的消息也越來越多了。
張氏做夢都想去看女兒，可又害怕餘府的人發現他們的所作所爲，便一直不敢去。
直到那天，她去醫館拿藥不小心暈倒在了醫館裏。
大夫告訴她，她病的很重，很重，就快要死了。
那一刻她慌了，想到這許多年都沒有見過親生女兒，張氏滿心的懊悔。她想在死前見女兒一面，就隻是見她一面就好。
因此，她決心要去洛城。
這消息卻被顧倩知道了，她因爲擔心，所以一定要跟去。
起初，她是不想答應的，她擔心顧倩去了會引起餘家人的懷疑。但後來，她想了想，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之久了。若是他們發現，依着餘家的地位，早就應該有消息傳出來了。
而且，她也想讓顧倩去與父母待上片刻。如此，等她走了，也就不會愧疚了。
于是，她們二人便來到了洛城。
她去鄒家做工，想見親生女兒一面。然後，她就聽說了她定親的消息。這對她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爲此，她想要多活幾天。哪怕她不能送女兒出門，她也想親眼看看女兒出嫁的樣子。
可機緣巧合下，顧倩去了鄒家做了繡娘。那鄒家公子又正好是餘蓮蓮的未婚夫。
上天好像是故意要讓人們發現真相似的，鄒家公子竟然喜歡上了顧倩。這是張氏未曾預料到的事情。
意識到顧倩喜歡上鄒雲的那一刻，她想過要離開此地。隻要她們走了，那鄒雲就會可以跟餘蓮蓮成親了。
可她太想看親生女兒成婚了，她不能離開。
所以，她拼命的在顧倩耳邊說鄒雲與餘蓮蓮二人感情如何好。她與鄒雲門不當戶不對，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一開始，這很管用。可是漸漸的，顧倩被鄒雲迷住了。她竟然想要嫁給他。
她沒有陪在女兒身邊長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幸福。所以，她要爲她掃平幸福道路上的障礙。
“我就是那個障礙嗎？”顧倩顫聲道。
張氏一臉平靜的看着她，道：“倩兒，你若是沒有喜歡上鄒雲，那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我早就告訴你了，他們就隻是想要玩弄你的感情，等他們玩夠了，就會将你丢棄在一旁。我早就告訴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可你不聽。”
張氏粲然一笑，道：“不聽話的孩子，就讓她永遠閉嘴好了。這樣，你就再也不會跟我頂嘴了。”
離言想了想，問道：“若是沒有發生這件事情，你又打算去殺誰呢？”
張氏嗤笑一聲，道：“大街上那麽多人，随便找一個就可以了，何必在意這些呢。”
“給你符紙的人，還在城裏嗎？”
“早走了，難不成我還等着他來給我收屍嗎？”
現在終于可以确定，張氏這東西是在洛城弄到的了。
“多謝顧夫人将此事告知于我們，我這就送你走。”
“不，我不要走。”她看向顧倩，道：“倩兒，我這些年帶你不薄。一開始也不是我将你偷出來的，這事要怪就怪那個老女人。倩兒，你幫我求求情，不要讓她帶走我。”
顧倩看着張氏，心中五味雜陳。其實，她待自己真的算不錯了。沒有讓她餓着，也沒有凍着她。但她卻爲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殺了她，她們明明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爲什麽她要這麽殘忍？
“你爲什麽不告訴我，是你的女兒喜歡阿雲。若是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将他讓出來的。爲什麽，爲什麽一定要殺了我？”顧倩嘶吼道：“娘，我們兩個一起生活了十七年啊。”
張氏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她隻是殺了一個阻擋自己女兒幸福的人，她……沒有做錯啊。
離言皺眉看向張氏，“當初，那人可是有要過你的血。”
張氏哼哼兩聲，“有或沒有，這重要嗎？”
離言想，這就是有了。
她轉頭看向玄年，交給了他兩張符紙，道：“馬上貼到屋頂上去。”
接着，她又拿出盒子轉頭看向了顧倩和元誠，“你們兩個先進來。”
元誠動作迅速，顧倩還在看着張氏，她在等她的回答。
于是，離言隻好将她塞了進去。
張氏看着離言走進了屋子，驚恐的往身後退去。
這次，離言沒有再給她機會，她直接一個箭步沖到了她的面前。拿出手中的鈴铛，在她腦門上磕了一下。
張氏眼皮緩緩合上，直挺挺站在屋子中間。
離言看着張氏，又看了看被自己挖出來的符紙，臉色十分難看。
“把符紙都拿過來。”
玄年依言将符紙都交給了離言。
離言掏出匕首，遞給了玄年，道：“往上頭撒點兒血。”
玄年毫不猶豫就隔開了自己的手指，照離言說的将血灑在了符紙上。
離言将沾着血的符紙依次貼在了張氏的額頭上，不多時那符紙便化作血水滴落了下來。
幸虧離言和玄年閃的及時，這才沒有濺到身上。
“這是什麽？”玄年問道。
“麻煩。”離言面無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