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兒在這裏嗎？”鄒雲輕聲問道。
離言打量了鄒雲一番，脖子上不見瘀傷，所以不是上吊。看他臉色蒼白，嘴唇有些發青，離言猜測他應該是用了藥。用的，不是烈性毒藥。
“這個問題，一會兒再說。”她對洛明河招了招手，道：“你跟我來。”
洛明河拍了拍鄒雲的肩膀，道：“她知道顧倩在哪裏，你在這裏等着，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我……”
周躍壓下了鄒雲的手，“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們稍等一會兒就行了。”
“你在鄒家都查到了什麽？”離言直截了當問道。
“确實是張氏将那消息告訴鄒雲母親的，這件事情府上的丫鬟可以作證。”
離言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劉氏其實早就發現了鄒雲與顧倩的事情，但她因爲想要兒子高興，所以就瞞了下來。鄒老爺就是張氏将他二人私奔的事情告訴劉氏，因此才知道了那人是顧倩。”
對此，離言并未覺得奇怪。他們兩個是在鄒府裏認識的，若說沒人爲他們遮掩，那才有鬼呢。
洛明河接着說道：“我覺得，鄒老爺有很大嫌疑。”
離言皺了皺眉，“爲什麽？”
“鄒夫人說鄒家賬目上有些問題，鄒老爺之所以讓鄒雲娶餘蓮蓮就是希望能借助餘家的力量度過此次難關。他還說，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鄒雲都必須要娶餘蓮蓮。”
“他會爲了這個事情殺人嗎？”
洛明河道：“我覺得他能做出來。不過，鄒夫人也說過，鄒老爺曾經說過，可以給顧倩置辦個宅子，将她養在外面。”
“其他呢？”離言問道。
“等一下。”洛明河拿出紙，将其交給了離言。
“對了，我問過鄒府的丫鬟，她們說餘夫人脾氣挺好的。跟張氏說的并不一樣。”
離言點了點頭。
洛明河頓時就明白自己這話說的有些多餘，她都去餘府了，還能不知道餘夫人是什麽樣的人嗎？
“你那邊查的怎麽樣了？”
“我覺得，顧倩不是張氏親生的。”
洛明河眼睛一亮，道：“你已經知道真正的張氏在哪裏了嗎？”
離言擡眼看了看他，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洛明河眉頭一皺，不是這個意思，那還能是哪個意思。總不能說顧倩是張氏撿來的吧。
“那你是什麽意思？”
離言将手中的紙卷了起來，把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一告訴了他，尤其仔細說明了張氏送金簪的事情。
洛明河的表情越發的沉重了起來。
“你該不會是想說，餘蓮蓮才是張氏的親生女兒吧？”
“有可能。”
洛明河不解道：“他爲什麽要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人呢？”
“如果她的孩子才出生就沒了父親，與此同時，有一富戶夫人在自己生産。若是自己的女兒能在富戶長大，那就不需要跟自己受苦了。”
“可是，那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離言歎息道：“就是因爲是親生女兒，她才會毫不猶豫。”
洛明河仔細想了想張氏的行爲，他發現離言的猜測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倘若張氏一直都知道顧倩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便不必疼愛她了。所以，就算那個法術需要一個死人，她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殺掉她。
“她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想回來看看親生女兒嗎？”洛明河道。
離言點點頭，這極有可能。否則，緣何過去十多年來，她都未曾來過洛城呢。
“若當真如此，那顧倩……”
離言搖搖頭，道：“此事還無法确定，不過她二人生辰的确相近。也有可能張氏謊報了顧倩的生辰。”從張氏騙他們這點來看，她完全有可能會這麽做。
洛明河回頭看了眼鄒雲，倘若這就是真相，那可真就是造化弄人了。
“要讓他跟顧倩見面嗎？”洛明河問道。
離言看了眼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們的鄒雲，輕輕皺了皺眉，道：“他能撐的住嗎？”
“他吃了一碗粥，喝了一碗水，應該沒有問題吧。”
離言沉吟片刻，道：“我先跟顧倩說一聲，你也跟他通通氣，可别一激動，暈過去了。”
“沒問題。”
洛明河大步向鄒雲走去，若不是周躍死死拉着鄒雲，隻怕他就要沖過去了。
“顧姑娘，你好。”
顧倩看着離言，驚訝道：“離姑娘，你也下來了嗎？”
“沒有，這裏還是人間。”
顧倩仔細看了看四周，斑駁的牆壁，晴朗的天空，确實是人間沒有錯。
“我之前，好像看到陰差了。”
離言還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訴顧倩，她看到不是陰差，那其實是他們假扮的。顧倩并未發現她的想法，她還在認真說着自己的所見所聞。
“他們帶我去見了餘夫人，我覺得她挺好的，并不像我娘說的那樣，是一個刻薄寡恩的人。”
果然，張氏也騙了她。
“對了離姑娘，你找到我娘了嗎？”
“暫時還沒有。”
顧倩立刻便沉默了下來，于是離言就放棄了告訴她陰差是假的的事情。
“我找你出來，是想讓你見個人？”離言道。
顧倩愣愣的問道：“見誰？”
“你一直想見的那個人。”離言道。
“阿雲，他……他要見我了嗎？”顧倩激動道。
離言輕輕點了點頭，顧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但很快，她就想起，她如今已不再是活人了，已經不需要換鞋了。
“他……先前發生了些狀況，如今身體有些不大好。”
“出什麽事了？”顧倩問道。
“他自殺過。”
顧倩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道：“是……爲了我嗎？”
“是。”說完，離言便靜靜的看着她。
顧倩低下頭，不再與離言對視，她輕聲道：“其實，一開始我有想過要他下來陪我的。我們約好了要離開這裏，他卻抛棄了我。”顧倩放柔了聲音，“可是，剛剛聽到你說……說他爲了我自殺，我突然就看開了。就算他當真下來陪着我，又能如何呢？”
離言隻是看着她，并沒有說什麽。
顧倩擡頭看向離言，認真問道：“離姑娘，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離言痛快回道。
“等離姑娘有了喜歡的人，就會明白了。”
離言微笑着點了點頭，道：“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
“多謝離姑娘。”
見到顧倩，這是鄒雲夢中才會發生的事情。看着眼前眉目清秀、他夢寐以求的女子，鄒雲紅了眼眶。
“倩兒。”他顫聲道。
“阿雲。”
“我想去找你的，我真的想過要去找你的。”鄒雲愧疚道。
“我知道了，我什麽都不知道了，你不要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顧倩輕聲安慰他道。
鄒雲閉了閉眼，他的倩兒永遠都是這麽善解人意，“等查清是誰害死的你，我就去陪你，你等我。”
顧倩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鄒雲急忙道：“你不相信我嗎？這次，我一定不會食言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要這麽做。你若是當真喜歡我，就不要這麽做。”顧倩眼神堅定的看着鄒雲，“我今年才十七歲，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有許多風景沒有看。你，替我去看看，我等着你。等你下來，将所見所聞都說與我聽，我會等你，會一直等你的。”
原本壓抑的哭聲越來越大，顧倩伸手想要扶住鄒雲半蹲的身子，但她的手臂卻從他的身體裏穿過了。
人鬼殊途，終究是人鬼殊途。
“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去很多地方，要認識許多人，等我們再見面，你要給我講許多故事。”
鄒雲抹了抹眼淚，哽咽道：“好，我答應你。”
顧倩笑了，如今她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離言看着她，她在遲疑，到底應不應該将自己的懷疑告訴她。她的執念是鄒雲，實在是不應該再生事端。可，周氏或許是她的親生母親。若是現在就送她離開，那她們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離姑娘，有我娘的消息了嗎？”
顧倩爲她做出了決定，她還想見張氏。所以，她得留下來。
如今張氏還被困在那宅子裏，正是機會，便是她當真暴走，宅子也會削弱她的力量的。現在，就隻需查清張氏到底是不是洛城人。
“倩兒！”鄒雲震驚的看着顧倩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離言看向鄒雲，“人死不能複生，顧姑娘說的話，公子也都聽清楚了。您就不要在糾纏了，讓她放心的去吧。”
鄒雲哀求道：“姑娘，求您，再讓我跟她待一會兒，就一會兒。”
“我可以讓你見她，但你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鄒雲忙不疊點頭道：“我會的，我現在就回去，現在就回去。”
離言交給了洛明河三張符紙，道：“将這些貼到鄒公子的卧室裏，你們就先留在那裏吧。”
洛明河盯着離言，他想去餘家，那邊的事情似乎更有趣一些。
離言卻并未給他說話的機會，她朝他假笑一下，道：“快走吧，不要耽誤時間了。”
“我們走。”說完就一巴掌拍在了鄒雲背上，鄒雲一個趔趄，差點兒倒在地上。
離言瞪他一眼，洛明河趕忙去扶起了鄒雲。
“兄弟，我沒想到，你這麽不經推。”
周躍一臉郁悶的看着洛明河，幸虧鄒雲脾氣好，換個脾氣暴躁點的，兩人說不定就打起來了。
“你看好他。”
聽了這話，周躍更郁悶了，他哪裏能看住他啊。但在離言的注視下，他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