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說離言,在她定下目标之後,她便一直在朝着目标努力。首先,她要先趕到京城。但人算不如天算。
她從蘇城出發,才走了一天,就遇上了一個人。
準确的說,她救下了一個人。那人身受劍上,被人扔在了樹林裏等死。離言剛好路過,便救下了他。
現在,離言十分後悔救下了他。
“我已經收了你的錢了,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離言看着男人,認真說道。
長的是挺好看的,但沒想到是個傻子,一句話也不跟她說,就隻知道跟着她。她騎馬,他就用輕功追,然後他的傷口就裂開了。
“我去京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也要去京城。”聲音渾厚,悅耳的很。
離言一愣,原來會說話。
“去京城,去京城好。那,我們就此别過,他日京城相見,再聚。兄台覺得如何?”
他擡眼看了看離言,“不好。既然順路,那,我雇你送我去京城。”
“你的錢都已經給了我了。”離言提醒他道。
“我家裏有錢。”
離言長歎一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皇甫墨。”
離言因着二師姐嫁進了永平侯府,對京城皇家之人也有所了解,确實是姓皇甫沒錯。不過,皇子出門,不是應該帶着一大群侍衛嗎?
看着離言眼中濃濃的懷疑,皇甫墨感覺自己的傷口又開始疼了,若不是擔心還有人追上來,她又有些本事,他何須求她。
“你既然是皇家子弟,爲什麽不向官府求救呢?”
皇甫墨冷哼一聲,“你都不信我,你覺得他們會信我嗎?”
“我也不指着你發财,肯定是會懷疑的。但是,那些當官兒的,做夢都想見一見京城的人。你一個鳳子龍孫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别說送你回京了,讓他們把你供起來都沒有問題。”
皇甫墨咳了咳,道:“我的行蹤,不能讓他們知道。”
離言啧啧兩聲,這些個鳳子龍孫果然如她二師姐所說一般腦子有毛病,連自己親兄弟都能下手。
“哦,那你自己走回去吧。我也不想知道你的行蹤。”
皇甫墨盯着離言,“你将我送回平王府,我會重金謝你。”
離言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人,明明不想死,但還要非得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她。她要是狠心一點兒,讓他曝屍荒野也是有可能的。
“好,你給我多少?”
“五十兩……黃金。”皇甫墨心想,這次她一定會動心了。
離言點點頭,接着,就拿出了紙筆,白紙黑字寫了下來。
“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半路把你扔了,我也就不用擔心你回家之後不認帳,你覺得怎麽樣?”
皇甫墨看着離言認真的表情,神色變幻莫測,他用沒有受傷的左手在紙上簽下了皇甫墨三個大字。
帶一個人上路,還是一個受傷之人,這讓離言苦不堪言。她是真的後悔與師姐、師兄們分開了。若是他們沒有分開,那她也就不會遇到這個人了。
“我受傷了,得休息。”
離言擡頭看了看天,太陽離着地面還有老遠,路上還有行人,他就不想走了。
離言默念了一邊五十兩黃金,這才把自己心中的憤怒壓了下去。
“就這一次,你的傷口已經結痂了,我不會再停下了。除非,你自己走,明白嗎?”
“……好。”皇甫墨冷聲道。
離言皺了皺眉,他還不高興了,他有什麽資格不高興。
這附近就隻有一個小小的村莊,想找家客棧都找不到。于是,他們隻好找人借宿。
隻是,村莊裏的人似乎很不待見外人。他們還沒進村呢,村子裏的人就開始閉門關窗了。
走到村口,離言動了動鼻子,她用腳踢開了地下的土層,裏面果然埋着朱砂。
離言轉頭看向皇甫墨,歎氣道:“我們有麻煩了。”
皇甫墨低頭看了看腳下,地裏确實有點兒紅色,可那又算什麽麻煩?
離言将土重現埋了回去,她牽着馬,帶着皇甫墨,去到了村口那家唯一開着門的房子裏。
裏面住了個獨眼老漢,見他們進來了,也沒有趕他們走,還招呼他們過去喝茶。
桌子上一個囫囵茶杯都沒有,而且杯壁上還有厚厚的茶垢。這些,對于用慣了陶瓷的皇甫墨來說,是萬萬接受不了的。倒是離言,她并未露出任何不滿,隻是靜靜的看着獨眼老漢。
“老先生,朱砂是爲了防誰的?”
老人家用僅剩的一隻眼睛,死死盯着離言。
皇甫墨也一臉詫異的看着離言,她這是什麽意思。
“馬上就要到八月十五了,朱砂或許就擋不住他了。您跟我說說,我或許可以幫上一點忙。”
老人家哆嗦着雙手捧起了茶杯。
“上個月,村東頭老劉家買來了一個姑娘。月末,死了。他那瞎眼老娘讓把人埋在外頭,把朱砂埋在地裏,她就進不來了。可是,她每天晚上都會在外面哭。那聲音,滲人啊。”
皇甫墨拼命給離言使眼色,示意她離開這裏。
離言卻道:“行吧,既然我們遇到了,那就管一管吧。”
不得已,皇甫墨隻好将她叫到了屋外。
“你爲什麽要答應他?”
離言冷漠的看向皇甫墨,“是你一定要來這裏,也因爲這個,我們才會遇到這件事情。既然遇到了,那就必須要管,這是修道之人必須要做的事情。”
“你有多大把握,若是沒有把握。就等我叫人吧,我爹跟國師朝月關系還可以……”
離言一把拉住了他,皇甫墨警惕的看向身後,沒有看到人他才松了一口氣。
“你認識朝月?”離言一字一句的問道。
“國師的名字,你竟然不知道嗎?”
離言驚訝的說不出話了,她現在知道她要殺的人是誰了,可是又有了新的麻煩。那個人是國師,若想殺他,隻怕不容易啊。
“我現在知道了。”說完,離言便抱着斬雲靠牆坐了下去。
她要殺掉朝月一定是有理由的,而且她的心又開始疼了,那說明國師朝月就是她要殺的人。或許,他就是師兄不能進京的理由。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殺掉朝月。
離言眯眼看向皇甫墨,現在看來,救了他也還是有用的。他,應該能帶她進國師府。
“你怎麽了?”皇甫墨皺眉問道。
“沒事。天馬上就要黑了,你進去等着,我會想辦法解決她的。”離言道。
皇甫墨想了想,道:“我在這裏陪着你。”
離言也沒有追究他是不是因爲害怕才要留在這裏,她隻是握緊了手裏的符紙。無論如何,她都要活下去,就算死也得要死在朝月後面
離言遞給了皇甫墨一張符紙,“以防萬一。”
天黑之後,空氣都冷冽了幾分。離言在空中,發現了絲絲黑氣。
皇甫墨雖沒有看到空氣中的東西,但是那深入骨髓的寒冷,他也感覺到了。
哀怨的鬼哭傳進耳朵的時候,皇甫墨恍然間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開了,那聲音實在是太刺耳了。他轉頭看向離言,見她毫無反應,他這才相信了她的話,她是真的有本事的。
離言看着眼前的白衣女鬼,獨眼老漢說她是上月末死的。可看她的樣子,比去年死的都還要厲害。
離言試着與她交談,但完全沒用。
在皇甫墨看來,離言就是用着他聽不懂的奇怪語言,在自言自語。
不過,當那鬼觸碰到地上的朱砂,皇甫墨真真切切看到了一道白光。
見此,離言拔劍跨出了朱砂圈。
那女鬼有了目标,瞬間放棄進村,追着離言就去了。
見離言越走越遠,皇甫墨也想追出去,想到離言的叮囑,他終究還是沒有追出去。他告訴自己,他也不想給她添亂。
離言不想傷那女鬼,便一直在防守,但那女鬼的怨氣實在太重,離言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不得已,她隻好用劍砍傷了她。
離言看着被她用劍砍傷的位置掉出了一塊兒黑色的石頭,那女鬼身上的怨氣瞬間就消失了許多。離言打在她身上的符紙,也起了作用。
從女鬼身上掉出的黑色石頭已經消失了,好在女鬼還留在原地。
“你……還好吧?”離言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女鬼。
女鬼脖子上的傷口顯露了出來,傷口很深,看樣子像是她自己割的。
女鬼也沒有看她,隻是呆愣的坐在地上。
離言沉默了一會兒,“我現在就送你去輪回。”
皇甫墨眼睜睜看着那女人消失在了離言的面前。見離言沒有回來,他擡腿朝她走了過去。
“她怎麽了?”
“我送她走了,她以後都不會出現了。”
“她爲什麽會變成那樣?”
“有人在利用她。”
皇甫墨皺了皺眉,離言不願與他多費唇舌,便道:“是很麻煩的事情,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等以後,我再跟你解釋。”
“好,我等你。”
離言心說,我就是随口說說,你可千萬别報太大希望。
等他們回到了獨眼老漢的房子,他還坐在院子裏。他對離言說了聲謝,告訴他們可以在這裏住一夜。
“多謝老先生。”
皇甫墨對居住地很是不滿,看離言耷拉着臉,眼睛裏滿是疲憊,他也沒有再要求什麽。他都被自己的善解人意給感動了。可偏偏就是感動不了眼前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他是被離言用劍給捅醒的。
皇甫墨黑着臉看着離言。
“該吃飯了,吃完飯,我們就該走了。”
桌子還是那張桌子,一個老頭,缺口帶茶垢的杯子。
皇甫墨還是沒有勇氣去吃那些。
等到離言跟獨眼老漢告别後,他朝她伸了伸手,“你包袱裏還有雲片糕,我看到了。”
“得加錢。”離言道。
“加。”
他同意之後,離言便将雲片糕遞給了他。
*
接到成安的消息的時候,賀清失手打碎了自己最喜歡的茶杯。
“大師兄,我們一定會找到阿言的,您放心。”
賀清自責道:“我不該瞞着她的,應該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她。這樣,她也就不會獨自去冒險了。她一個人在外面,沒人陪着她,冷了、餓了、累了、疼了,該跟誰說啊?”
賀清霍的站了起來,“不行,我得下山去找她。”
“大師兄,老三他們還在外面呢,您就不要下去了。”
賀清搖了搖頭,“老三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就算找到了阿言,他們也不可能将她勸回來的。我出去,也查一下在寒水閣作亂的那兩個人。如今,外頭不太平,我們也不能一直留在山上。”
程靈淵深知他這話說的有道理,再想勸他,也就開不了口了。
“您帶上老大。”
賀清點點頭,“行,就帶上他,小遠和衛揚就留在山上。”
事不宜遲,吃過午飯,賀清便帶着郭華下了山。
走了那麽多人,山上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
“四師叔,大家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啊?”司遠站在山門前,小聲問道。
衛揚道:“很快的,大家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