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在兜風坪,又被黑白貘狠揍了一頓。
瞧完熱鬧,宿疾也要去點卯本丁小妖,不過他是從山道步行走下,金擊子可等不得,與他揮手告别。
叫杜鵑妖不慈馱着,鼠妖丁先飛下山。
如今飼獸丁已不在山上當值,福桃洞竹林下方的養殖場已被放棄,小妖們全在山腳西南邊,卻已被分成幾塊,事都要緊,不容輕慢,還逼得長途跋涉來做營生的外妖改路沿犀牛湖東岸繞行,比起西岸來,要多走兩百裏路程。
不慈降落的地方,也是金擊子要查看的第一處要點,是原本就飼養的竹鼠、山豬、野牛、岩羊群獸,開泰征糧丁不足、或有客時,就要用飼獸補充口糧。
征糧丁原是百巧、曉事兩個管事,後來龍女奶奶上山,警山丁不足用,這兩個扁毛都派去警山了,調開泰一個丁征糧不說,因本山山主老爺本相相關,兜風嶺合山妖不敢吃鹿、麋、麂之類物種,這等在獸類中本就是大類,可征之糧不廣,這十年來,随山場吃食的妖卻猛增許多,征糧不足,飼獸丁最根本的差事本就變重,飼獸規模擴大了好幾次。
飼養充口糧的獸類都是食草類,數量不少,除每天趕出去自吃草,槽裏也還得有食,但小妖不足用,金擊子隻留四名小妖在這照料,每日全從早當差到下午,輪換都做不到。
黑面身亡,金擊子還以爲會撤一個駐山丁,把黑面丁小妖并過來,不想奶奶改命新晉妖丁三才擔任管事丁目,僅抽調兩名小妖來幫忙,并未如此。
金擊子到場時,獸類已被趕出去自食草,現剩兩名小妖在獸欄裏清糞。
普通獸類的糞便,拾糞丁都不會要,隻能由本丁小妖擡去倒犀牛湖裏喂魚蝦。
瞧見金擊子,正忙着清糞的大彘出聲問:“老爺可與山主老爺求過?”
這豬妖是從大吼的山門丁調過來相助的,金擊子搖着頭答他:“還沒輪上俺說話,老爺就走了!”
大彘無語。
早上忙除糞或牧獸,下午忙割草,這還是草木繁盛的季節,深秋以後可怎麽熬?
憑啥山門丁抽援飼獸丁的,就俺老豬抽到簽來?
金擊子也無奈,飼獸丁小妖不足用,去年就已提起,鹿老爺還說等戰後新化些小妖用,不想妖聖爺爺們又論定,不許兜風嶺再新化小妖!
大彘等小妖滿腹怨言,要爲“萬相星輝術”注定不在這事上磨老爺和奶奶,金擊子有些虧心,兩名小妖清糞沒有偷懶,他忙叫杜鵑妖飛出去看一圈,牧獸的也确實在放牧,就轉身離開。
其實老爺也忙,不止你等小妖辛苦,昨晚上熬到大半夜,現還沒尋到地打盹哩!
第二處看的地方,也是群放牧的,全是望月犀的幼崽,數目倒還不多,不過離犀牛湖遠。爲母獸再動生育之念,斷乳後就被警山丁搶來,交給飼獸丁管理,要養護到成年,才放任它等出去自活,對這等幼崽,别的活計不重,隻是生來愛水,要帶它等沖澡,還有才離母獸時少不了安撫。
這裏兩名小妖看護,還有頭開靈智之獸在,就是好些犀牛幼崽的生父,頭上布滿傷痕那頭最早做種牛的望月犀,離離原大戰持續了半年多,未叫它配種,回來時瞧着都精神好些,可惜才個把月功夫,又萎靡下去了。
再之後一處獸欄、禽籠,就是收獸店收來的稀有獸類,斑驢、雲豹、朱鹭、旅鴿、袋狼什麽都有,有飛禽有走獸,有食草有食肉有雜食,有幼崽有成年,有已配種有形單影隻,分類雜數量多,收獸店隻管買來,飼獸丁卻要精細看顧,這處就是最耗精力的,足有五十多名小妖當差,占絕對大頭。
各丁都抽得有來幫忙,但還是太少。
這也是金擊子巡看得最仔細的一處,關系鹿老爺大道,平時當心頭肉的,靈藥流水一樣花出去,才換來這些,由不得鼠妖丁不仔細,生怕出岔子。
聽賭坊的狼妖說,鹿老爺與老祖推測,天地福運,當與各自念頭有關,若有謀私利的雜念,便行出事實,福雲也不會落下。
與當家奶奶引細螭那次不同,飼獸丁小妖雖日日照管,但非出于本心,等稀獸繁殖開去,天地福運也落不在他們頭上。
苦力就隻有苦力的命啊!
瞧完最重要這處,他還準備去犀牛湖瞧那大嬌誕下的小海牛。
目前犀牛湖中,獸類小海牛隻有一頭,又已開靈智,大嬌自家就能照料過來,倒不用飼獸丁再分小妖去,但小海牛終會長大,費大力氣弄出來的,化妖之前,鹿老爺定也要尋雌海牛給他配種。
飼獸丁的差事隻會越來越繁重!
要圖“萬相星輝術”,自家見到鹿老爺和奶奶,多半自會以此爲功勞苦勞磨求,說不出求寬的話。
本丁小妖們面前,金擊子隻繃着臉,其實有些心虛。
虧心事果然不好做,看完小海牛,還是覓地打盹去罷!
騎上不慈還未飛到湖邊,兜風嶺方向有大黑翅鵬飛來,先瞧到天空中布谷鳥妖和鼠妖,遠遠就叫:“小耗兒,老爺叫你哩!”
金擊子有些難信,這厮是已學到“萬相星輝術”的,就回道:“狗日的莫來消遣俺!”
鵬妖冷笑着:“俺曉事哪會诓你?真是老爺傳令叫去見,俺才來尋你這耗兒!”
鼠妖迷糊着:“老爺那般忙,哪有空兒?奶奶叫還差不離!”
曉事瞪他一眼:“俺隻管傳話,你自家不去,被叫日辣可莫怪!”
瞧黑翅鵬真就轉身飛走,不像诓騙自家耍,金擊子疑惑着:“俺從山上下來時,又未聽有吩咐,老爺哪有空叫俺?難不成是定了‘萬相星輝術’?”
想到這,才振奮起來,開始催促杜鵑妖:“快快!回山!”
趕飛回兜風嶺,尋耍鬧的小妖打探,鹿老爺、奶奶都在老祖洞前,他忙又趕去。
今日老祖洞通曉老祖、老爺、奶奶面前,還有黃花娘與趕月等五位妖王,潑頑、大角兩位妖将也在,不過這二位臉上都有些紅。
就隻自家一個本山妖丁被叫來,不像是爲“萬相星輝術”的樣子呀!
在場的好像都在等他,估摸是等不得,鹿老爺手裏還拿着件玉器在雕,一直未放下。
鹿老爺專注手上玉器,奶奶十七娘對他道:“金擊子,你丁養那些稀獸,明日起,飛禽通交給花娘姐姐,走獸改請潑頑将軍照料,望月犀則等大角家遷來接手,你丁往後飼養本山口糧就好,各丁抽來幫忙小妖,都還回去罷!
拖延至今,見本丁差事越來越繁重,不能新增小妖解決,老爺和奶奶就把最繁重的分出去?剩下的犀牛湖中巨海牛倒不用擔心,大嬌兩口兒自家都還疼不過來。
對飼獸丁來說是天大好事,鼠妖也不必再心虛,他隻疑惑着問:“大角将軍山場要遷回來?”
大角臉色更紅了。
鹿老爺好像沒聽見,龍女奶奶面上笑吟吟,但不說話,還是白澤老祖捅破:“非止他家,潑頑将軍也與大匿王說好,從此改換門庭,做咱們兜風嶺的分家妖将,山場也要遷到近處來!”
老祖用那“也”字,讓金擊子瞬間明白過來!
面對兜風嶺妖衆全不講客氣的潑頑、大角,此時活像煮熟的犀牛湖白蝦,鼠妖很想笑!
俺老爺才妖将哩,分家妖将就有兩位了!
叫你們平時眼長在頂上,現在和死鬼、半玄一樣,也要叫同階老爺!
尤其牛妖将大角,聽說以前和殘廢蛤蟆妖一樣,老爺還在小妖時,他就是妖丁,還是原本那山場裏最日辣的妖丁!
爲的都是“萬相星輝術”,大角、潑頑已把臉面收起,黃花娘呢?
這黃花娘蜂腰、寬臀,瞧着就是好耍的,隻不知又拿什麽物事換老爺答應?
被鼠妖丁火辣辣地盯着,女妖王轉過頭來,還朝他抛個媚眼。
惹得金擊子口幹舌燥,忙将視線移開。
鼠妖還真猜不到,黃花娘一貫的“皮肉償還”,鹿老爺敬而遠之,又是原本主家妖王,沒敢讨要求。
老祖捅破之後,龍女奶奶才又道:“往後巡護犀牛湖,看顧生靈,由歸一總管;大角原發放南方路牌,此後由趕月代勞;潑頑家巡山地界,由弦月代勞;朔月去北邊助蛟妖王地隐;幻月去西邊助鷗妖王忘機,守好四方!”
這四位妖王,與兜風嶺分家其實也無區别!
地隐、忘機兩位以前在北海隻擔任将軍之職,沒有王号,白獅谷中上下就以本相稱了。
山場确定,朔月、幻月兩位犀妖王,卻比趕月、弦月興奮些,朔月笑道:“俺去北邊兒,求早與蛟妖王做上伴兒!”
金擊子瞧着,那幻月應也是這意思,才得脫自由,都開始打女妖王主意了,不是甚好鳥。
鹿老爺事情忙,今日一句話未說,各自吩咐妥當後,奶奶就叫:“就是這般,你們自去忙罷!”
金擊子先大聲叫:“告别老爺、奶奶!”
雖急着把喜訊告訴小妖們,準備移交差事,還回各丁小妖,但他嘴上高聲叫着,腳下卻還不動彈,隻盯着大角、潑頑看。
要看新拜山門的分家妖将,告辭時怎麽做禮,回頭在福桃洞能吹上三天!
比起那兩位日辣妖将,才剛擺脫階下囚身份的四名犀妖王還灑脫些,各自叫了聲:“告别老祖、山主、奶奶!”
犀妖王們先飛走,黃花娘則叉着腰作福:“可多謝龍女姐姐,也要謝瘟生點頭!老祖,花娘請辭!”
又走掉一個,左右逃不過,潑頑才叫:“老祖,山主、奶奶,俺回去遷山場!”
大角果然磨到最後,臉憋紅得通透,才終于豁出去:“百寶哥哥、嫂嫂,俺走哩!”
卻還是沒叫出“山主”、“老爺”、“奶奶”之類稱呼來,若非老爺大氣,非治你個不敬之罪!
金擊子哼哼着,也離開老祖洞。
走到杜鵑妖面前,才想起難得在老爺、奶奶面前,自家求“萬相星輝術”之事竟忘了提起!
忙又奔回老祖洞,老爺、奶奶早已飛走了,連白澤老祖都未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