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鹱妖馱着龜妖歸一、蚌妖雙合,随十七娘飛過海岸線時,是九月下旬。
此次并非隻是路過,兩家又已結親,必須守禮,一行越過海岸線十餘裏,就停下來等候。
北海的妖王入境,霹靂靈怪虺虺第一時間就察覺,親飛至詢問。
聽這位靈怪老祖口氣,聖猿山裏妖祖居然都還不知兩家結親,十七娘就相告,是受龍王、龍婆之令,到猿山拜谒聖猿和西望夫人。
虺虺不敢自專,忙傳語給猿山。
西望夫人吓了一跳,本隻想瞞到年關,不料龍宮心急,這就把龍女打發出來!
幸好聖猿山與北海接壤都是虺虺的地界,與金鬃并不接壤,沒有生出事端來。
聖猿傳音回去,叫虺虺遣個心腹妖王引龍女到猿山來,消息也不要外洩。
原來聖猿暗已和龍宮有往來了,隻是暗防着誰,想想前久鬧的和尚咒,虺虺猜測到幾分,也不叫妖王,親自引十七娘一行到猿山。
到了猿山,十七娘見靈氣稀薄,山體好些處才修補好,靈根都是新種的,夫家果然是精窮。
待見到聖猿和西望夫人,十七娘又大禮參拜,口稱“師父”、“師公”。
送上龍宮的禮後,十七娘微紅着臉,道:“受父王、母後令,叫奴家到夫婿家裏,學着爲他管些山場雜事!”
西望夫人頓時明白,這是遣龍女先尋夫,不,馴夫來了。
老娘的徒兒,真要成個日龍包?
徒弟的家務事,終究不好多插手,日龍包就日龍包,西望隻告誡道:“有些不便處,你去他山場,還須防個内賊,龍女身份須瞞至年關後!”
龍宮商議的大事,時間也定在年關,聖猿山與人族有接壤,形勢原也要嚴峻些,十七娘羞赧道:“是奴家來得冒失,不知可壞了師父大事?”
西望解釋道:“不相幹,隻提防些罷!媳婦兒這兩個随從,可能再隐些海妖根腳?若不然,就先留在猿山,年關後再給你送去?”
随來的鹱妖就是信天翁成妖,極擅遠飛,都是飛行小妖,瞧着關系倒不大,隻那兩個妖丁,歸一背着個烏龜殼,雙合肩上也有兩個大蚌片,一瞧就知是水裏的妖怪。
十七娘爲難道:“歸一有玄武血脈,雙合雖非上古遺種,卻也是天生異種,都才隻是妖丁,本相頑固,暫掩藏不去!”
西望道:“那便先留在猿山過年!”
想着龍女嬌貴,身邊怕不能沒有侍候的,爲免将來被那龍婆譏諷,西望轉首道:“添香,你随老娘徒兒媳婦去,侍候她到年關,莫要頑皮,當心老娘叫你嚎!”
又轉回頭,對十七娘道:“是個狐妖,身具天狐血脈,也撐得起你龍女臉面!”
添香伸伸舌頭,出列施禮:“添香見過.見過”
怎麽稱呼拿不準,回頭看西望。
西望想着,都出門馴夫哩,已用不着裝矜持,就教道:“叫少奶奶!”
添香就道:“見過少奶奶!”
十七娘輕點頭回禮,随即又皺起眉毛。
這女妖的美貌自家都要嫉妒幾分,又是善惑心的狐媚子,帶上門去,豈不是給那厮添念想?西望背後站着的另一個侍女,顔色要輸幾分,瞧着也本分些,十七娘大着膽子道:“知曉師父疼奴家,隻是這位妹妹性子恐與奴家不大合,請換那位罷!”
聽說不要她,添香已癟起嘴,西望扶額道:“一家子不說外話,換曉曉給你本也可以,隻怕你将來膈應,埋怨老娘!她血脈是類獸,有些古怪,類獸乃是雌雄同體,據載血脈濃後會忽男忽女,現雖還未現過男相,也要防着,老娘也不敢叫她近身侍候的!”
被說破根腳,曉曉低垂下頭,紅霞燒到耳根邊。
還有這等血脈?底蘊不深的聖猿一直隻是旁聽,此時卻瞪大眼,看向曉曉,決定以後要盯得死死的,定不許這厮離老婆子太近!
文靜女妖将來有可能變成男妖?十七娘頓時打消先前念頭,轉對添香道:“妹妹莫往心裏去,實是你顔色太勾男妖饞了些,先前不想你陪着去,才得罪了,莫怪奴家!”
雖然這般直說,又有嫌曉曉不夠美貌之意,但狐妖比她生得美本是事實,此時又急攏狐妖的心,也顧不上面面俱到了。
添香嘻嘻笑道:“少奶奶不知,那位爺外号‘占便宜就跑’,當年在靈桃峰,就占了婢子好些便宜去,少奶奶提防着些才是應該!”
還在猿山上,狐妖就開始告上狀了,西望怒道:“當着老娘,就敢編排不是,真挑小兩口兒不合,你皮子是真癢哩?”
吓住狐妖,西望才對十七娘解釋:“那徒兒當年昧了她些好處,字沒教完就逃了,才記恨到今,時有作對!這狐媚子不是省油的燈,左右隻用到年關,你自家防她使壞罷,老娘是真沒人再換給你,若不然,到他山場,再瞧合适的!”
那狐媚子還一臉天真模樣,十七娘有些頭疼了,夫家真不易待。
又問起鹱妖,十七娘道是與龍宮通信用的,飛行甚快,全是些小妖,西望倒都同意她帶着去,隻叫留下兩個在猿山,陪着歸一和雙合。
留十七娘在猿山住一天,第二日,西望親自送她與添香、鹱妖們至兜風嶺。
就住這一天,十七娘與西望說了好些話,又送體己給狸貓妖曉曉賠不是,還有厚禮收買狐妖添香。
從成祖節回來後,翠鳥妖們陸續又送細螭來賣,鹿妖酒醒後,出乎青蘿意外,并未反悔,叫給輪值的山門丁小妖些不入流,由山門先買下,元香或碧眼去查過重量符合,就放生到赤沙河去。
放生些生命,并無天地福運到來,不過鹿妖覺得自家吃掉那麽多細螭,也該回饋一二,爲這等小生靈多留些生機,能做就做一些,将來本事大了,還要另想辦法,免得細螭化角奧秘被别個察覺公開後,真給吃絕種去!
要滅絕一種生物,特别是能獲暴利的,本不會太難,連翠鳥妖都在說,赤沙河裏細螭越來越少了。
細螭若滅絕,自家也是罪魁之一,能彌補就彌補一點,純隻是求個心安。
得聖猿分身指點,鹿妖已全能辨識天上二十八星宿,不會出錯,已開始正式修煉“萬相星輝術”,待三五個月修行到圓滿,就可牽引借用星輝。
拜師時西望賜的天羅網,練字符時鹿妖也取出仔細瞧過,上面其實隻有一個字符,猜測應是“羅”,上面的雷電之力是“羅”字符描滿八十一疊後自生的。
從法器成品上反過去窺探,比獲得字符習描要難好些倍,“羅”字符的神意不知要何時才獲得,天羅網上,那“羅”字符反正是滿的,不需要再添補,該字符短期用不上,鹿妖實在忙,就先丢到一邊。
各種忙碌中,直到山門小妖飛來報,西望老祖在山門外,叫山主老爺下去接。
俺老鹿這位師父這般守禮的?妖祖之尊,到妖将山場、自己徒兒家,都要山門處通報?
納悶歸納悶,鹿妖不敢耽擱,還是急叫狗寶等準備迎客,自家騎了鋼骨,飛到山腳迎接。
待瞧見添香和小妖們簇擁着的十七娘,白鹿妖呆滞了。
瞟黑翅鵬一眼,西望開口道:“這是大荒山逃過來的妖王,瞧着甚賢惠,爲師就替你訂下親,你與她好好過日子罷!”
師父的胡扯沒在意,這龍女不是說要自家成就妖王才肯成親,怎現在就來?總不會是等不得,主動來給俺老鹿暖被窩?
鹿妖打量中,十七娘面無表情,壓根看不出喜怒來。
報信那飛禽妖落在鋼骨身後,還未回來,山門丁剩下兩個小妖卻都快跳起來!
俺們山主老爺,拜了聖猿夫人爲師,好生得寵,還給定渾家,是位妖王哩,瞧着美貌又有威儀,不愧是正房奶奶!
本已被西望叫起的兩名小妖又複跪下:“守宮、大彘給奶奶磕頭!”
沒理會白鹿妖,十七娘隻對兩名小妖正容道:“起身罷,明日都有賞!”
壁虎妖、豬妖歡喜着爬起,臉上擺出谄媚模樣,可惜頭回見,不知脾性如何,還不敢亂拍馬屁。
不管如何,師父親自領到兜風嶺來,總不能晾在山門外,鹿妖隻得硬着頭皮道:“師父、娘子,請登山!”
這是十七娘第一次到兜風嶺,不好直飛上去,西望就拉了她的手,一步步拾階而上。
半道上,今日山門丁值守妖丁大吼恭迎着:“大吼給老祖見禮!”
兜風嶺就在赤沙河旁,雖然水量不大,本相龍軀卻也勉強可遊江,十七娘心中才有些歡喜,不想半路這妖丁行禮,仔細一瞧,吓得身子一軟,驚叫着靠向西望夫人。
西望錯愕看去,這是犼血脈的妖丁?犼獸天生最愛食蛟龍之腦,龍類克星,本相壓制得厲害,不似虎豹對牛羊那種輕微,又是第一次見,怪不得龍女會被驚吓到。
鹿妖倒不奇怪,當年五步曾說過,他化本相在大栗樹上,二三錢午睡出來,被吓了一跌,從此不許五步到大栗樹睡覺。
西望夫人扶住十七娘,對面前的兔妖吩咐道:“免禮罷,往後少往你家奶奶身邊靠!”
大吼茫然站起,心想:哪個奶奶?常往奶奶身邊靠,俺不怕被老爺剝皮麽?
十七娘穩住身型,還有些心慌,暗叫:“這夫家,真是不易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