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隻每月初一演武之日聽過聚妖鼓響起,其它時間段裏還是第一次得聞。
不過聚妖鼓響,妖怪便得趕去集合,雖然滿心疑惑,他還是立即放棄神通修煉,從鹿洞趕往大栗樹下,先彙合松鼠妖丁。
時辰還早,外出尋藥的小妖們都沒有回來,大栗樹周圍隻到了幾個如陸寶一樣未出門的,二三錢沒有多等待,帶了直接上山。
從高空俯視的話,聚妖鼓意外響後,靖平山方圓百裏廣大山場内,無論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所有小妖都放棄所做的事情,往靖平山急沖沖趕去。
一位妖祖、四位妖王組成的豪華陣容就等在鑽山洞前,趕回的沒有一個能逃脫,全被擒了跪在鑽山洞前,先受那金戈三鞭,神魂受創,小妖總要疼得打滾的。
這些惡客先抓了三将軍木鬼,接着是些陸續飛回的禽妖,再然後便是住得近回來得快的,二三錢一行就在其中。
女妖姬都無一例外,金戈全先賞三鞭再問話。
陸寶全未料遭此無妄之災,他不知揮鞭的是位妖王,隻覺三鞭吃下來,比上次越境遭罰的一百二十鞭重多了,皮開肉綻不說,肋骨還斷裂一處,更嚴重的是神魂受創,顱内就像有顆尖刺在内,嗡嗡作響不停。
吃下三鞭,頭昏腦漲,努力看清妖王填水乙都已經遭擒,郎君那些先被打的精神萎靡,木鬼、二三錢等後來的則都抱着腦袋還在慘叫,陸寶心中還直叫冤枉,不知是哪裏飛來的無妄之災,待聽得對方審問去年蛟龍過境之事,更吃驚吓,渾身冒汗,頭疼突然都好了。
蛟龍過境?那本是自家和小山精無中生有搗鼓出來的,看眼前陣仗,若被審出來,定然是大禍一件,就算這些惡客願意輕輕放過,穿山甲妖王與這滿山大小妖怪又豈會饒過?
急偏着頭在妖怪堆中搜尋小山精,自家小人兒兄弟跪在老山羊曲盤旁邊地上,正在朝他猛使着眼色,背上同樣有三道交錯的紫色鞭痕。小山精向來不參與拾柴的,待早食日辣結束,便自顧下山,不過尚走得不遠,他小短腿速度快,聽聚妖鼓響後跑回來也快,比陸寶先落得被擒挨打,不過他是怪類,神魂與妖類大不同,便那金戈是妖王修爲,揮鞭抽打時不成心取命,受的也隻是點皮外傷,神魂完全無礙。
鹿妖惶恐難安,與小山精互使一會眼色,終不能放心,便暗暗打量周邊形勢,急思索瞞混之策。
駝背妖祖已經問完妖王話,背手冷眼打量場中妖怪;持金瓜錘的繼續敲擊着聚妖鼓召妖;持長鞭的鐵皮男子等着抓打詢問後來的妖怪;腰挂小钹的瘦高個剛從洞内趕出些妖姬來,手上還抓着個漏網的烏鴉妖;白衫美貌女妖在旁邊細細審一個鹳妖,後面還排着幾個待問話的小妖。
那鹳妖曾在去年妖元節前捕銀針時與陸寶見過一面,如今腦袋裏已成漿糊狀,任那女妖王反複問詢,他自家已認定真見過細螭上岸食血事,隻是地點模糊不清。
小妖中頭清腦明的本不多,又已時隔一年之久,白衫女子後面問到話的小妖,也都記不清楚,有的言之鑿鑿,有的含糊不清,讓人覺得似乎真有其事,可惜都隻是些蛛絲馬迹而已。
白衫女子問過的鹳妖和後面幾個小妖,又都讓跪回小妖中去,待問完最後一個,提聲問:“鹿妖百寶和小山精可到了?”
頓時就有許多小妖把百寶和小山精指認出來。
打量一下兩個小妖怪,白衫女妖王憐憫小小的山怪,決定将他放在後面,便招手:“鹿妖先過來!”
陸寶忐忑出列,萎靡着走到她面前,才發現這位決定自家生死的白衫女子,很給人清爽幹淨的感覺,與本山姬妾女妖全然不同,全無妖娆之态。
“請娘娘問話!”
跪下不知道稱呼什麽,便先将對女性天妖的稱謂用上,總也算變相讨好。
白衫女妖倒不置可否,隻用清脆聲音問他:“你家妖王招供,你與那小山怪曾拾到藏龍氣的陶罐,可有此事?”
之後小山精還要被審問,絕對不能兩頭對不上,陸寶不敢再添油加醋,隻老老實實将去年編造的假話再說一遍。
白衫女妖聽完講述,眼睛定定看着他,陸寶疑惑地看回去時,她展顔忽而一笑,聲音變輕柔許多:“可還有未說的麽?”
陸寶隻覺眼前一亮,周邊景色變得模模糊糊起來,隻剩女妖美貌容顔在眼前越放越大,一顆心砰砰直跳,讓他有種不吐不快之感,脫口道:“姐姐生得好标緻,做俺家婆娘可好?”
十七娘哪裏想到爲誘出小妖心底實話,自家用上魅惑之法,倒惹來這麽一句調戲?她不知鹿妖内藏一顆不屬于本方世界的悶騷老宅男之心,正因人類思想本就複雜,陸寶感應月精之初才會比妖怪困難,現在生死關頭也絕不似其他小妖單純隻懷大恐怖,要命的時候,内心深處還要YY一二,突然被法術所惑,不知不覺說出的倒真是心底最深處的實話。
“好肥的膽子,任由揉捏的小妖兒,也敢調戲妖王?”
變色咬着銀牙喝罵一聲,魅惑之法頓時破去,十七娘臉含薄怒,朝揮鞭鐵皮男吆喝道:“金戈過來,好好招呼這頭色鹿!”
陸寶瞬間清醒回來,恨不得扇自家兩大嘴巴,含着眼淚急叫:“娘娘饒命,小妖先前魔障了,不知爲何口滑,絕非有意冒犯!”
十七娘已不再理睬他,厲聲招呼下一個:“小山精過來。”
小山精忙起身,一溜煙越過轉行過來的提鞭鐵皮金戈,搶跪在白衫女妖面前:“小山精給奶奶磕頭,請奶奶問話,斷不敢隐瞞絲毫!”
小山精兩三句話的時間,金戈已經走過來,獰笑着揮鞭将鹿妖一陣猛抽。
那邊,十七娘再問,小山精回答的與鹿妖完全一緻,動用魅惑之法,小人兒山怪半點不受影響,盯着她看半天,眼神還是靈動清醒。
這是小山精天然的種族優勢,十七娘同樣探不出真假,隻得作罷,放過小山精,改去妖怪堆中提問别的小妖。
若是認真起來,金戈一鞭就可直接抽死小妖百寶,不過不知爲何,這位鐵皮男子狀的妖王存了些忌諱,又或故意折磨,雖将陸寶抽得極慘,神魂受創到意識全無,但到底沒有直接打死。
陸寶口鼻血液不停湧出,意識破碎,連哀嚎都做不到了,骨骼傷勢更比去年妖元節還重,奄奄一息躺着,肌肉失去控制地抽搐。
就算兜底的再生神通能緩慢修複肉身,意識破碎後也隻是白癡一個,那位鐵皮妖王便留他一命,并非真個仁慈。
衆妖怪鬼哭狼嚎,場中躺着位沒了聲息的鹿妖,一位妖祖、四位妖王将靖平山翻查得底朝天,最終并無多少實質内容,直到所有妖怪都問完,那位挂小钹名知賓的妖王走到駝背老者面前,禀告道:“鳌相,那叛逆當已不在此地,隻或曾路過!”
駝背妖祖歎口氣,望向西方,緩緩道:“是哩,那厮叛逃龍宮已六十年,哪裏敢在這彈丸之地久待?多半有何事來過此地,事後又已潛回聖猿山!”
“走罷,咱等還是歸北海去,禀告龍王後,由他做主!”
“此等山妖如何處置?”
“傳言六百年前,有人族元嬰修士于此誅滅滿山妖衆,旋被妖祖現世将其反殺,連元嬰都未逃脫,既然查無所獲,俺等還是留些情面,莫真做絕了去,得罪那位妖祖!”
四名随從妖王稱諾應允,駝背妖祖這才松開填水乙,欲禦空一起飛走。
突然,天邊嗡嗡聲大作,衆人一起轉頭望去,一物迎着五位惡客正倏然襲來,驟然而起的巨響都是此物發出的破空聲。
駝背妖祖冷哼一聲,雙手向上托舉,虛空之中顯出一面清黝的龜甲虛影,虛影巨大無比,将整個鑽山洞口廣場都護罩在内。
須臾之間,飛來的物事擊中龜甲虛影,“轟隆”巨大的碰撞聲之後,龜甲虛影消散,那物件繼續往前飛來。
駝背妖祖面色大變,雙手再次往前舉起,施放出一面清黝的實體龜甲擋在前面,比先前虛影已小了太多,隻有兩丈方圓,堪堪護住他們五個。
飛來的物件“砰”一聲撞到實體龜甲上,來勢方衰,調轉頭往後飛回。
靖平山小妖們都可看清,那來襲的物件隻是一支木杖而已。
不知何時,靖平山前半空中多出一名大紅宮裝婦人,輕輕将飛回的木杖握住。
駝背妖祖精光内藏,微眯起眼打量那虛空中女子,他身後持金瓜錘的壯漢出聲喝問:“何方生靈,敢阻俺北海鳌相之路?”
“本方地界,幾家妖王殺來殺去,算他窩裏鬥,老娘向來懶得管,如今海裏妖怪也敢來造次?真當老娘好性子的?”
大紅宮裝婦人在天上兩句反問,然後越來越潑辣:“既然敢來,不把你等打嚎,老娘就算你家小妾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