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歡踉踉跄跄的來到湖邊,猛地紮了進去。也許隻有這樣,他才能平複一點點。
身邊的湖水頓時凝結成冰,與他凍在了一處。
“好冷!”
阿歡感覺得自己凍成了一個冰坨子,整個身體仿佛陷入一個巨大的冰窖之中。
從手指尖到每根發絲,甚至他周圍的空氣都凝結成冰,散發着瑟瑟的寒氣。
他想大聲呼救,奈何嘴唇哆嗦着,牙齒打着顫,就連臉上的肌肉,似乎都已經一點兒也不聽他的使喚了。
“歡兒,歡兒,你怎麽了……快醒醒!”
他感覺有人正在搖晃着他的雙臂,是?……義父?!
“義……父……,快…救…救我!”阿歡使出全身的最大力氣,牙縫中終于擠出一句如蚊子叫一樣的聲音來。
帶他回來的那人,跳進地火天池中,一隻手扶住搖搖欲倒的阿歡,另一隻手伸出,大拇指探他印堂,爲他引導靈力運行。
阿歡這才能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身邊翻滾的池水和周圍金色的花瓣,他才恍惚記起,現在的自己身處地火天池中,并不是那個夢境裏的懵懂少年郎。
眼睛上的睫毛,向上擡起都能感覺到異常的沉重,原來是結着一層厚厚的冰霜,再看爲他運功療傷的義父,雖然與他一樣置身于翻滾的地火天池中,胡須眉毛鬓角也都凝結着一層霜霧。
“義父,我這是怎麽了?”
“歡兒,你想起過去,認得義父了?”
男子見阿歡對自己的稱呼已經改變,忙問。
“那你的功法也恢複了?……不對,這……這是第六重?寒淬冰指?”義父有些激動,挪開按在他印堂上的手指,竟喜極而泣,老淚橫流。
阿歡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麽一臉茫然的望着義父。
“歡兒,你快試試看。将靈力齊聚雙手!試一下使出第六重寒淬冰指……!”
雖仍舊迷迷糊糊不明就理,卻也遵從義父的意思照辦。
心中默默念着,夢境中阿爹所授的第六重玄極冰魄咒訣,集丹田靈力于右手。
一瞬之間,阿歡隻覺得周身的寒氣齊聚右手,靈力由丹田直沖臂膀再進入到掌中,最後彙聚指尖,猛然發力一掌拍出去!
指尖頓時劃出一道冰劍,“刷”的一下向前方岸上射出,岸邊幾株地湧金蓮的蓮芯竟齊刷刷折下跌落在泥土中。
阿歡收功凝神,周身的寒意,不知不覺間已經消褪殆盡。
泡在這翻滾的池中,阿歡覺得經脈舒暢,靈力遊走順遂,這些年,靈力亂串帶給他的痛苦之感,早已消失無蹤。
“幸好,我來的及時,你還沒遭反噬……”義父欣慰的說道。
阿歡忽然想起,自己剛剛夢境裏到最後,是他和義父兩個人是去了海源灣救母親的,不知道後來結果如何,母親現在怎麽不在。
急忙問道:“義父,當年,你不是帶我去找我娘親了嗎?找到我娘親了沒有?我娘親她現在何處?我大約憶起一些舊事,我外祖父他老人家如今可還安好?”
義父望着阿歡,面色難看。
眉心蹙成一團,嘴角動了幾動,似乎不願提起那些傷心的過往。
随後他又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那日,我尾随那人進了書房,在案幾上找到了他那支角骨笛,也驚動了他,被逼出書房,引來他家仆從客卿的圍攻。力不從心之時,幸好有你召喚來妖靈助我。等我和妖靈們解決了院中之人後,将整個院落翻了個遍,也并沒有找到你母親的蹤迹。後來我回到你藏身的屋脊上,連你也都不見了。我擔心你是被人擄走,發生了什麽意外,就急急的在那附近搜尋你的下落。
還好,在我們落腳那個湖邊,發現了已經與湖水凍在一處的你。想必是因爲當時你助義父退敵心切,強行施法導緻了寒冰反噬。等義父找到你的時候,寒氣已經浸入了你四肢百骸。之後,我将你帶出冰湖時,你已經經脈錯亂,靈脈阻塞,兇險萬分。”
“歡兒,當日我見你已經走火入魔,情況十分危急,隻得對你下了禁制,用九幽玄幻之術将你的術法和記憶封禁,想着趕緊帶你回到虞山峯境這地火天池中再替你解開。”
“那我又怎麽會流落中原?”
阿歡不解,按義父所說這話,他以後是應該和義父在這裏長大啊,怎麽會又會流落到朗月宮呢?
“當時我帶着你走了幾日,發現你的身體日漸虛弱,寒氣浸體非常嚴重。早年就曾經聽師尊他老人家說過,上古時,有一種流離鳥,經常在夜間出現,其目如炬,可煉化丹丸增進修爲,也可驅寒散毒,我便将你安置在一個山洞内,爲你去尋找那隻上古神鳥的後代。
尋了一日一夜,也并未找到流離鳥,我惦記你一個人醒後會出來找我,就匆匆返回了你藏身的那個山洞。
哪知,等我給你找了一些食物後,回到山洞之時,你就已經不在那個山洞裏面了。這十幾年來,我遍尋中原各地,找尋師妹和你的下落。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如今終于讓我找到了你啊!
現在你解除了封禁,終于能夠記起義父了。而且功法又有了精進,這回,我總算對得起師尊他老人家了。”
義父拉着阿歡的手,老淚橫流,阿歡心裏也是百感交集。
“那我外公呢?他老人家現在可好?我想去看看外公!”
得知了父母都出了事,他剩下的唯一親人就隻有外祖父了,阿歡迫不及待就想見到他老人家。
聽阿歡這麽一問,義父忽然對着西北虞山的方向雙膝跪下:“師尊他……他……他已經先去了。”
義父滿臉愧疚:“是我對不起師尊啊!……我沒能尋回師妹,又将你丢失。當年師尊得知你和師妹流落中原,下落不明,是何等焦慮,無奈自己身體所累,不能親往中原。便傳信命我繼續查找。那之後,我遵循師命,一直留在中原尋找你們母子下落。一年以後,收到師尊的最後一次傳信,他信中囑托我:一定要找到你和師妹,不然他死了都不能瞑目啊!”
義父擦了一把淚水,又繼續說道:“我感覺不對,急忙趕回峯境。那時師尊他雖然修煉到了九重功法,但卻要日夜承受玄冰的反噬,早已經病入膏肓,怎麽能受得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待我回去時,師尊已然仙去,幾個随侍的小童料理完師尊的後事,也已經各奔前程去了。如今,這偌大的上虞境冷冷清清,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阿歡聽罷,心中一陣悲傷。
忙出了天池,穿上義父爲他準備好放在岸邊的衣裳。
“義父,我們去拜祭一下外公吧!”
記憶中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如今孤零零葬在虞山深處,他既然回來了,想起來了,又怎能不去探望?
阿歡和義父帶了些祭品香燭出了上虞境,往虞山的後山去祭奠外祖父。
阿歡想起義父身上的傷,邊走邊問:“義父,您不是說讓我自行療傷,你也要閉關療傷麽?怎麽我一有危險您就這麽快出關了?您傷勢怎麽樣?”
義父用手指了指地火天池邊一間小木屋,“我的傷已無礙。我不放心你,一直守在那裏,爲你護法。果然,今日如果我要是不在,你雖練成玄極冰魄的第六重,也得遭其反噬,與我一樣,終身受此折磨。我想,我還是等你熟悉了峯境之内的情況,一切都順利的走上正軌,到那時我再閉關也不遲。”
“哦,原來如此。”阿歡才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在湯池裏面時,義父一直都在身邊守護着自己。
“歡兒,這些年你都在哪裏?我遍尋中原,怎麽一直都沒有找到你的下落?還有,那個想要傷你的和那幾個人都是誰?”義父終于想起問問阿歡這十年來的經曆了。
阿歡想開口對他訴說,自己這十幾年來的經曆。但一想到最後師祖對他的無情,甚至還想對他下殺手,說多了恐怕會引起義父的誤會,以後就更難見到靈兒姑娘了。
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那是阿歡的錯,是他們撿到我,并收留養育了我十年,在那裏的恩恩怨怨,随着我的離開,都已經過去了。義父,我不想再提起了。”
阿歡與義父正說話間,西邊路口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兩個小姑娘一邊說笑着一邊跑了過來。
走在頭前的應該是個主子,擡頭看見義父,忙過來施禮:“虞伯伯,您回來了,侄女兒給你請安。”
阿歡望向小姑娘,一身綠衣,清新脫俗。
頭上挽着雙髻,各插着一支金步搖,兩側挂着的流蘇前後擺動,活潑可愛。面色好像有些過于白淨,把一張櫻桃小嘴襯得更加紅豔,一雙黑乎乎忽閃着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望向他這邊。
阿歡隻覺得這個女孩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轉念又一想:自己雖然出生在這裏,自小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時間,但流落中原也差不多有将近十來年的光景了,而眼前這個小姑娘,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即使從前就算見過她,她也不過三四歲,自己又怎麽會記得呢?
“怎麽,清雅丫頭又來摘我們地火天池邊的蓮芯了?你身體可有好轉?”義父微笑看向小姑娘答道。
“托虞伯伯您的福,侄女兒現在身體尚可。虞伯伯,這個哥哥是您的什麽人?以往您回來,可沒見着您帶過外面的人回上虞境啊?”
這個義父口中喚作清雅的小姑娘,正望着阿歡問他義父。
“他啊……,也不算是外人。他……他是我五年前收的徒弟,這次受了點小傷,我帶他回地火天池修養。”
“那他叫什麽?我該怎麽稱呼這位公子啊?”
“你就叫他……阿歡……哥哥吧!”義父略略停了一下,“我遇見他時,他身負重傷昏迷不醒,救活後丢失了記憶,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我也是看他和你叔父家的清歡哥哥年紀相仿,就給他取名叫虞歡,我師門虞家已經後繼無人了,索性我就替師尊收了個徒孫,留他做了我的關門弟子,也好延綿上虞境的香火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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