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剛剛還表現出一副出滿不在乎的模樣,看見阿歡療完傷由角門走過來,卻慌忙的自懷中取出一方素帕,遮住了腮邊的患處。
阿歡徑直來到靈露身邊:“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看見辛夷已經無事了,也守在靈露身邊,抱拳說道:“今日真是辛苦你了,辛姑娘。”
他已經看見辛夷用素帕遮住的面龐,擡手想要揭開素帕,卻又遲疑一下,終還是因男女有别放下了手。“你……你沒事兒吧?這……辛姑娘,你的臉……怎麽了?”
“虞公子,辛夷沒事。”
“阿歡,我也沒事兒,你不用擔心。就是有些靈力不濟,到是辛姑娘……”靈露已經有些好轉,想要坐起來,卻被牛宸攬的更緊了。
“怎麽沒事,你該回房好好休息。”牛宸抱起她送回了房間。
阿歡怔怔的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卻聽到辛夷的說話聲:“虞歡公子,靈兒姑娘已經爲辛夷療傷了,身體尚無大礙,隻是……,辛夷去玉火宮取熔岩之時,遇上了幾個戍衛,怕是以後再難回去即墨家,栖身在舒雅茗苑了……”
辛夷素手隔着絹帕,托着已經被熔岩之火灼燒的香腮,眼神有些凄涼,竟如離家出走的女子般,顯得那樣的無助。
阿歡收回追着靈露與牛宸的眼神,恍然大悟般對她深施一禮, “辛姑娘,今日大恩阿歡銘記于心,如蒙不棄,上虞境自此刻起,就是姑娘的家,有阿歡在一日,就能爲姑娘遮風擋雨一日。”
“好了,好了,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何必見外呢?”霁月拉着辛夷,推着阿歡的胳膊,一起往廳内走去。
爲免鬼蓋空等,靈露歇息了一晚後仍舊去了斷暮山爲他療傷。好在鬼蓋的腳傷與白發都已經快要痊愈了。霁月她們四人都很開心,應該再有十幾天,就不用日日往斷暮山去了。
回到上虞境,阿歡正在前廳等他們。
他的寒冰反噬雖用了辛夷帶來的熔岩修煉得到了緩解,但卻不敢再繼續修煉下去,此刻守在廳中隻等陸修遠他們回來,想要請他畫幾副人物圖。
他倆反反複複塗塗抹抹了一個下午,畫出來的卻皆是同一個背影,牛宸拿起畫卷問阿歡:“阿歡,陸公子畫的這個背影,不會就是你的弑父仇人吧?”
“是尋着記憶所繪,不過還是有些不太像,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怎奈我隻記得這個背影與他的笑聲。”
牛宸又問:“當時你就一點都沒有看到他的面容麽?”
“看見了,不過他戴了面具。而且我清清楚楚記得阿爹臨終前與我說過:他就算不戴面具,連我阿爹也一樣認不出來,因爲阿爹說了,那人在他的劍上、臉上都施了幻術。”阿歡提起往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遠處,目光如炬,面冷似冰。
“這麽說,他是做了雙重隐藏,可見此人是有多害怕自己不能成功刺殺令尊後被認出來啊!”牛宸說完,心裏想着,也許應該由阿歡父親身邊的人查起。
“陸公子,有時間你再幫阿歡多畫幾幅背影圖。參照嘛,就選與阿歡父親同齡或者熟悉的人,比如即墨族長、沐氏族長和三英,或者焉伯伯,虞伯伯等人……”牛宸将畫卷還給陸修遠,拍拍他的肩膀,“能者多勞,辛苦你了。”
“哦,畫多少都沒問題,就是我需要看過他們背影才能作畫啊!莫說背影,那幾日比賽之時,我連他們長什麽樣都沒看仔細,也就虞家主……。”
阿歡拿着陸修遠畫的幾張背影一直在比對琢磨。“陸公子,宸公子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我義父就算了。”
牛宸也在琢磨,他不能确認屠戮星宿海閣的那人是否施了法術,他的記憶還沒有阿歡的多,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而已。
霁月也在陸修遠的身邊寫寫畫畫,靈露見她似已畫好,拿起來細觀。
畫面蕭瑟,隻有一池枯萎的殘荷,邊上幾隻仰頭望着天空的寒鴨。
“月姑娘,你這畫比陸公子畫的背影有意境。”辛夷不懂丹青,隻是看着畫裏熱鬧就誇了霁月。
陸修遠聞言放下手中畫筆,接過畫卷。“月妹妹,你有心事?”
他又拿起筆,在畫卷邊題了兩行字“枯荷一池迎風立,寒鴨幾隻望春歸。”
“月妹妹,這樣題可符合?”
霁月不語,隻默默的離開書案走到窗邊,望着窗外發呆。
見靈露在她眼前擺着手擋住她的視線,才收了神回頭問她:“靈兒,你說連續兩天都做了同一個夢,是不是有什麽預兆?”
“你因爲這個煩惱啊?這我可不知,因爲我從來都不做夢。”
辛夷也湊過來:“要說做夢,也許還真是有事發生的預兆吧?我來這裏之前,就夢見自己在天上飛,醒來還高高興興的以爲自己要飛升了呢!結果……被那隻臭大鵬鳥銜了起來扔到這裏……”
“辛姑娘,你說的是真的麽?你來這之前真的夢見自己在天上飛了?”霁月表情凝重的看着辛夷素紗上面露出的眼睛。
“嗯,真話啊!這事還需要說謊麽……?”
霁月眼裏忽然就噙滿了淚水,靈露忙握住她的手問:“月兒,你怎麽了?到底夢到什麽了?”
“靈兒,我……我接連兩日,都夢見我阿娘雙手沾滿獻血,長姐被綁在祭壇的石柱上……”霁月說着說着,竟捂着臉哭出聲來。
霁月的哭聲讓牛宸與阿歡也放下手裏的畫卷走到窗邊,阿歡與牛宸差不多,都不是愛說話的人,但他從前經常跟着郎溪下山,還是很了解他們的:“月姑娘,你别擔心,不是還有子修大公子呢麽,他不會讓雪霏姑娘出事的。”雖然阿歡現在做了虞氏家主,但提起郎溪,口氣還與從前一樣,喚他大公子。
“就是,月兒,我大哥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雪霏姐姐陷入危機的。”這點靈露真能保證,自從遇見白家姐妹,大哥對她們的好,可是曾經讓靈露這個親妹妹嫉妒了許多年呢!
“靈兒,我不是懷疑子修哥哥的能力,隻是……我也夢裏見了子修哥哥,他……他也被綁在石柱上了,肩上還帶着血!”霁月使勁握着靈露的手,“靈兒,這個夢感覺太真實了,今早起來時,我的心都感覺堵的慌,以爲跟你去斷暮山散散心就好了,可是……我這一天心裏都很難受……”霁月又哭了起來。
靈露想想,自從他們幾個人數月前,出醫仙谷時,往羅霄山與西穆葉傳了要來尋藥的信後,一直都沒有收到過家中的消息。
“月兒妹妹,你是不是想家了?”陸修遠柔聲問道,“别急,再過幾天靈兒姑娘徹底治愈鬼兄後,我就先陪你回西穆葉,順便……”陸修遠本想說順便拜見一下未來嶽丈,被霁月的話打斷了。
“我擔心家裏真的有事情發生,修遠,我想現在就回去……你陪我先走好不好?”望着霁月期待的眼神,陸修遠使勁兒點了點頭,“好,我們先走,明天就走。”
霁月卻又放不下靈露,“靈兒,要不你與宸公子也随我們一起走吧?”
靈露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下,霁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因爲一個夢讓她如此,可見這個夢确實使她恐懼。她不禁也擔心起大哥郎溪的處境,一别數月,不知他怎麽樣了。
“宸哥哥,你能不能替我跑一趟西穆葉?”
她要用術法醫治鬼蓋,不想半途而廢,若是有牛宸陪霁月她們去,即使大哥那裏真有什麽事,也能幫上忙。
“你是擔心子修的安危?”
“嗯,月兒這個夢真的好吓人,我都很久沒有大哥的消息了!”
“我等你十日,咱倆一起走。”牛宸斬釘截鐵說道。
以往,但凡牛宸做的決定,靈露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改變不了,可是這次情況不同,十日?真有事,怕是十日後什麽都改變不了了。她想試着勸說牛宸讓他先去看看。
“宸哥哥,其實我隻是不想親自去往西穆葉,因爲要經過大漠,那裏的風沙我真怕自己吃不消。不過誰讓我想知道大哥的近況呢?也罷,不要你等我十日,明日我就與霁月你們一起走!隻能失信于鬼蓋,回來再爲他療傷了,哎!不知道先前的治療會不會白費。”說完還嘟起了嘴。
“你說什麽都無用,我不會留你自己在這裏的。”牛宸的倔強真如他的姓氏。
“宸公子,你是不放心阿歡的爲人,還是功法?”阿歡聽他這麽說有些不悅。
“與你無關。”
“阿歡,宸哥哥怎麽會不信任你呢?不過是不想一個人辛苦來回跑而已。也好,一來一回,頂多月餘時間,我還會回來的,我可是答應過你,要幫你調查當年真像的!”靈露的話是對阿歡說的,眼睛卻一直看着牛宸。
牛宸當然知道靈露要說什麽,她所要調查的,不僅是阿歡父親遇害之事,還有追殺阿歡父子之人也許還是屠了星宿海閣的人。
他仔細想想,也是,若是霁月的夢隻是一場虛驚,到是白白讓靈露在路上奔波了。
想到這,牛宸似乎有些猶豫……
“宸哥哥,既然我們決定明日就離開這裏,不如早些回房歇息吧!”靈露說完,轉身想要回房間。
“靈兒姑娘……”靈露忽然決定離開,讓阿歡有些措手不及,卻又沒有留下她的理由。
“你放心,阿歡,用不了多久,我肯定還會回來的,此處距離西穆葉可不近,路途辛勞,我得早點休息去了~”說到最後,她故意拉着長音。
“阿歡,靈兒若是留下……”牛宸還在猶豫。
“你放心,靈兒姑娘要是留下,我寸步不離……不是,我讓辛姑娘與焉姑娘寸步不離陪着她,她去斷暮山,我每日必親自陪同。”
阿歡見牛宸開口,忙不疊的許諾,他真怕,靈露就此離他而去。
“寸步不離卻是誇張了,但離開羅霄山時我答應過師祖爺爺,一定會保護好靈兒,阿歡,靈兒她體質特殊,地火天池與玉火宮好像不太适合她常留,你要特别注意。”
“宸哥哥,這麽說,你同意我留在這等你了?”靈露賞給他一個甜甜的如花般笑靥。
“不然呢?我就是舍不得你來回奔波勞累,但你要答應我,一定照顧好自己。”牛宸說完,由懷裏摸出一個黃澄澄帶着體溫的小物件,“靈兒,你把手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