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典樂這話說的就太重,我并無此意,芳主這丫頭平日裏給我慣壞,如今竟然傷到楚典樂你,自然是要罰的,蘇姑姑,停手吧,我聽着也已經打了二十下。”
沈馥笑吟吟的讓蘇姑姑停手,蘇姑姑下手快,這麽一會兒沈馥跟楚淮月扯皮的功夫,那東溪就已經被打了不下二十,臉上都是巴掌印不說,連唇角也被打破,顯得頗爲狼狽,楚淮月心道自己的婢女已經被沈馥這般對待,沈馥也應該沒有什麽理由包庇芳主,然而沈馥的行爲卻讓她大跌眼鏡。
隻聽沈馥慢條斯理開口道“嗯,如今東溪也已經被蘇姑姑掌掴,楚典樂也是嬌貴人,燙傷也不能留疤,這樣吧,芳主的月錢是一月一錢銀子,從今個兒起,芳主罰月錢半年,算是給楚典樂買燙傷膏藥,不夠的銀錢,我這個做主子的給她補,芳主,你可甘心受罰?”
楚淮月雖然也知道沈馥應當會盡可能偏袒芳主,卻沒想到是這樣不疼不癢的處罰,要說那芳主是她沈馥的丫鬟,是不是真的罰月錢不發,當然隻有她們主仆自己知道,這等處罰,跟東溪被掌掴成那樣比起來,壓根兒就不算什麽,她自然是心有不甘,不願意就這樣放過芳主,正要開口的時候,蔺赦的聲音卻從外頭傳來。
“藏珠,我母妃打發我來找你。”
這蔺赦一來,方才還不肯輕饒沈馥芳主的楚淮月,登時就又變成那個溫柔可親的大家閨秀起來,這份變臉功夫看的沈馥心下暗自警醒不說,也令杜司樂對楚淮月的警惕更上一層樓,蔺赦進屋,在場人自然紛紛行禮,口中道“恭迎九皇子殿下。”
楚淮月擡眼去看時,但見蔺赦身着羽色竹紋圓領長袍,繡雲刻絲點墨玉帶,雙翅銀冠束發,當真芝蘭玉樹,看得她春心萌動,又有諸多宮婢往日裏極少見到這位傳聞中最是俊美的年少将軍,紛紛秋波頻送,但蔺赦卻好似瞎子,半點不見“起來吧,藏珠,母妃等得緊,你先同我過去。”
衆人起身的時候,就看見蔺赦毫不避嫌伸手去請沈馥,兩人姿态娴熟,分明這般相處已經成習慣,倒真是個天作之合的姿态,旁人豔羨自不必說,楚淮月眼裏的嫉妒幾乎要溢出,而沈馥看着蔺赦伸出的手,不由面頰發熱,平時私下這般倒沒什麽,但今日這麽多人看着,她可不能慣着蔺赦,登時就執着團扇,在他手掌輕拍,低聲嗔道“這麽多人看着呢,不許亂來。”
蔺赦常在軍中,又是邊關軍旅,淑妃也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原先沒同沈馥有什麽,他都敢不顧男女大防徑直下水救人,又當衆将沈馥抱去找長公主,如今兩個人就差個成親的章程,他自然不覺得如今有什麽,但沈馥這般說,他也就樂意體貼,徑直收回手,滿眼溫柔的等着沈馥從桌後走出。
他眼中柔情似水,看的楚淮月心裏的酸水也多的要含不住,眼見着沈馥已經走出那張桌子,兩個人就要并肩走出門,去長春宮,楚淮月終于按捺不住自己心裏的念頭,滿眼期盼,沖着蔺赦背影開口“九皇子,姑父他頗爲惦記,邀請殿下年後去王府叙舊,不知您意下如何?”
北疆王其實根本就沒有邀請蔺赦的說法,隻是楚淮月自作主張,但她半點也不害怕這個謊言被揭穿,她知道自己姑父最是聽自己姑母的話,到時候隻需要借着容華那個蠢丫頭來讓姑母點頭,這就不算謊言,甚至自己還會因此被姑母贊許。
蔺赦的确如她所願的回頭,卻并沒有笑着答應下這椿邀請,而是眉頭稍稍皺起“年後諸事繁雜,還望楚典樂同北疆王說清,改日再叙舊吧。”
事與願違,以楚淮月的心性也不由得心頭黯然,偏偏又見蔺赦頗爲小心的試圖攙扶沈馥走過台階,卻被沈馥拍開手掌的一幕,心頭怒火壓不住,也不願意再留下,領着已經被打的鬓發松散,面頰腫脹的東溪,惱恨離去不提。
“你同北疆王是怎麽回事?不是說你與容華并無婚約麽,怎麽會被北疆王邀請?他同陛下那般關系,憑什麽對你另眼相看?”
剛出尚儀局,還沒進長春宮呢,沈馥就開始抓着楚淮月以北疆王名義邀請蔺赦敷衍一事詢問蔺赦,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她雖然常常讓自己不要在乎陸肆娘同蔺赦傳聞中的婚約,但如今看來,她才發覺,不僅在乎,她因此而引發的醋意更是在自己意料之外。
而蔺赦雖然對别的女子遲鈍到某種程度,但在沈馥面前,卻有顆七巧玲珑心,眼見着沈馥這般姿态,他登時就小意溫柔起來“我如今握着的那隻軍隊是北疆王原先管着的,你也清楚,容華給我拒絕過好多次,我對她是半點想法都沒,更别說同北疆王有什麽交情,隻是當年剛剛去邊關的時候,爲了穩定軍心,曾經去北疆王府中跑過幾次而已。”
沈馥看他的确誠懇,也知道這番盤問對于蔺赦來說實在是無妄之災,但她心中仍舊有些小女兒的念頭,登時輕哼一聲,帶着芳主同蘇姑姑快步走進長春宮裏頭,将蔺赦甩在後面,而蔺赦卻因爲沈馥爲他吃醋一事而暗中竊喜,又盡快追上不提。
“我聽說楚淮月跟那個姓杜的小妮子去找你,怕你吃虧,這才打發小九過去,怎麽樣,有沒有被欺負?”
剛剛進門,淑妃就頗爲擔心的上前,握着沈馥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生怕自己打發蔺赦過去太遲,沈馥已經被人欺負,看見淑妃這般,沈馥不由得心頭大暖,她自幼沒有娘親,淑妃從她入宮開始就對她極好,半點也沒爲難的地方,她上輩子沒少被姜後刁難,自然知道像她同淑妃這種關系,被刁難也沒什麽可說的。
但淑妃偏偏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對她,讓她如何能不感動呢?
“淑妃娘娘,我沒什麽,倒是芳主,無辜被楚淮月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燙傷,雖說她那婢女東溪也被我掌掴,但還是心疼,您這裏有沒有什麽燙傷膏藥?我想求來給這丫頭用。”
芳主聞言連聲拒絕,在她看來,自己爲沈馥付出性命也不算什麽,如今自家姑娘卻要爲她一個婢女向淑妃娘娘求藥膏,這怎麽可以,淑妃娘娘是寵妃,用的東西必定是金貴的,她怎麽能用呢?
然而淑妃卻愛屋及烏,也心疼芳主,并不磨蹭,一疊聲的就打發自己宮女去翻出來膏藥,又愛憐誇獎道“你這妮子值得嘉獎,那個楚淮月本來就不是好東西,你以後伺候你家姑娘,千萬要小心。”
提及楚淮月,沈馥又想起今天看見的,死相凄慘的芸碧,心下隐隐作痛,又想到淑妃這裏伺候着的河清,不由得的開口相問“淑妃娘娘,昨夜有個小宮女過來找我,我也有讓芳主松亭兩個人謹慎清查過,偏偏今日她就遭了楚淮月她們的毒手,難不成北疆王已經實力大到明目張膽派釘子入宮不成?”
未曾想淑妃聞言也是滿臉凝重,頗爲無奈“倒也不是北疆王,陛下最是提防他,又怎麽會讓他這樣亂來,隻是楚淮月出身不同,如今的長公主你也是曉得,楚淮月母親正是長公主殿下雙胞胎妹妹,先前爲陛下與長公主忍辱下嫁,陛下對她頗爲内疚,而楚淮月父親正是那北疆王妃的哥哥。死在戰場上,也就怨不得陛下對這兩位格外容忍,你要清楚,北疆王妃母親是陛下姑母,楚淮月母親是陛下姊妹,她們倘若不是死罪,陛下還是會包容的。”
這令沈馥十分無奈,但芸碧之死在她看來實在是楚淮月過分心狠手辣,雖然那位天子願意諒解包容楚淮月,但是她斷然沒有這種想法,因而也隻是低頭不語,淑妃心知沈馥在某些方面頗有奶木質風,自然也就曉得如今沈馥心裏在想什麽,不由得輕歎出口“你應該如今也知道,年後陛下就要對北疆王下手,他也隻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徐徐圖之,如何?”
這話勸說意味十分明顯,沈馥明面上自然也就不方便再抗拒,隻能輕聲應承,又吩咐蘇姑姑幫着芳主上藥,算是應付過淑妃,而淑妃既然把沈馥從尚儀局裏頭拉出來,當然不僅僅是拉着沈馥陪自己說話,随意囑咐嘉獎芳主幾句後,也就打發着這對主仆離開,而在門外等候着的蔺赦,看沈馥面色不佳,登時就想開口詢問,卻被蘇姑姑攔下。
“姑娘這會兒心情不大好,是昨夜”
蘇姑姑三言兩語将芸碧的事情說清,末了又道“姑娘并不是不曉得如今不能對那楚淮月做什麽,隻是她待咱們這些宮女仁厚慣,心裏那道坎不好過,九殿下你也不要多問,讓姑娘自己靜靜就好,待會兒陪着她四處閑逛,也算安撫。”
蔺赦聽罷,滿是心疼的視線就落在沈馥身上,連忙快步跟上,他是不舍得那天從合歡樹上摔到他懷裏的姑娘,這般難過的,更何況她難過的事情,本就不是她的錯,倘若良善也有錯,那這個世上何須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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