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别的,隻要定遠侯日後肯助我一臂之力,就好。”
此話一出,那男子與小夥計神色微妙,尤其是男子,表情竟有些凝重,沈馥好生奇怪,按她上輩子的記憶來說,定遠侯雖然隻是昙花一現,可也權勢極重,聖恩濃厚,按道理隻是一個小小侍郎之女的請求,應當不會有什麽爲難的才對。
“姑娘确定要定遠侯幫你?那敢問姑娘又是從何處得知定遠侯三個字?”
那東家言辭緩緩,帶着探尋意味,這時候沈琛就派上用場,沈郁毫不客氣,直接甩鍋道“是家父書房公文,書有定遠侯,我粗略看過,未窺全貌。”
這樣一來,那男子才不再追問,颔首應下此事,沈馥也算放松,不管這樁交易用不用得上,有備無患總是好的,她在後宅半個盟友也沒有,隻能竭盡全力,用上自己能用的所有棋子。
“阿彌陀佛。”
沈馥跟軟玉解決完當鋪的事,才上馬車,打算去給沈泉買糖炒栗子吃,然而馬車剛剛離開當鋪,轉過街口,就被圓融攔下,聽見圓融的聲音,軟玉的臉色驟然就變,顯得頗爲難看,沈馥卻不以爲意,掀開簾子去看,隻見圓融仍舊一身袈裟,倒有幾分高僧風範,她也不惱,隻緩緩開口道“大師怎麽出府?不是說要祛除邪祟嗎?”
圓融再念聲佛号,神色平靜,說的話卻氣的軟玉差點兒動手打人,隻聽他不緊不慢道“貧僧見邪祟遠去,又往藏珠院問,不得姑娘下落,隻得追随而來,卻不曾想在這裏看見姑娘,想來邪祟就在姑娘身上。”
他誠懇不已,軟玉卻不當回事,然而令軟玉意想不到的是,沈馥卻好似認真,竟開口将圓融請上馬車“大師辛苦,車外天寒地凍,還請上車,如何?”
圓融一聽,喜不自勝,他惦記沈馥也不是一兩天,在沈家誦佛念經眼看也接近半個月,卻始終不得上手,今日天賜良機,讓他從一跟藏珠院頗有淵源的妮子那裏得知這沈家藏珠行蹤,他就不信,還拿不下這麽個小姑娘。
“那貧僧鬥膽叨擾。”
他甫進車廂,一股濃重到有些俗的檀香氣彌漫開,沈馥自幼嬌養,上輩子更是金枝玉葉,對香氣極爲敏感,此刻一嗅,便得知是劣質香料,不由得微微皺眉,向軟玉讨杯暖爐烹出來的茶,借茶香壓制那股氣味,熱氣氤氲,她緩緩開口“大師,您爲何不用品質稍稍好些的檀香?”
她這話問的有些突兀,圓融一時間竟難以作答,片刻之後才略帶尴尬開口解釋,卻聽得沈馥心中冷笑,隻聽圓融說道“佛家人不重金銀,好香須用金銀買,平日裏未曾注意,讓大姑娘見笑。”
沈馥不語,心中卻譏諷不止,雞鳴寺與沈家相熟,每年過年時,沈老夫人,也就是她祖母,都要去雞鳴寺上香祭拜,她身爲嫡女,多次跟随,自然曉得雞鳴寺香氣清幽,與圓融身上氣味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由此可知,這圓融和尚,是個實打實的冒牌貨。
她頗有興緻的思考,周芸一貫不受老夫人喜歡,連累沈郁也不被待見,老夫人甚至爲此留居江南,唔,好像是爲娘家一位嫡親侄女對沈琛一往情深,卻沒能嫁進沈家才鬧脾氣,不過麽,雞鳴寺,周芸是一回都沒去過,所以這圓通的身份周芸知不知,尚是未知,她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想到這裏,沈馥臉上笑容越發濃郁,看的圓融好生垂涎,下意識就想往沈馥那邊靠,軟玉卻徑直擋在他跟前,滿臉不悅,沈馥視線掃過兩人,含笑開口道“先前大師說邪祟在我身上,不知除卻念經,還有法子消減沒有?”
圓融這會兒色迷心竅,聽沈馥口風松動,更是巴不得把自己性命都送過去,連忙摸出一串檀木念珠,擡手就想幫沈馥戴上,更惦記着伺機占便宜,沈馥哪能如他所願,更不願讓軟玉被這個和尚占便宜,索性拉着軟玉往後坐,手指輕點擺茶小幾,示意圓融“大師就放在這裏吧,畢竟是未出閣之人,不便與外男接觸。”
她姿态端正口風不松,半點縫隙不露,圓融也無可奈何,隻能眼巴巴再看沈馥,心不甘情不願的把珠串放在小幾上,車輪滾動,車馬很快走到方才沈馥看見的、賣糖炒闆栗的攤位邊上,馬車停靠,軟玉就想下車,偏偏圓融,堵在門口。
“大師,稍稍讓一讓。”
軟玉心裏自然看不起這個假和尚,偏偏這個時候又不好撕破臉皮,隻能擠出笑容,商量着想讓圓融讓開,圓融好似聽不見,好半晌才挪開腳步,他可惦記這對主仆許久,既然當主子的不好上手,這麽個小丫鬟,他摸摸摟摟,可就不算什麽事吧。
他打的好算盤,眼見着軟玉提裙擡足,就要從他面前走過,圓融一隻腳已經跨出半步,就等着絆倒她,好一親芳澤,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軟玉卻無心注意一般,狠狠一腳踩在圓融腳背,疼得他痛呼出口。
這些小動作沈馥自然都看在眼裏,也就不打算幫圓融說話,她一面品茶,一面裝作若無其事,十分關心的開口詢問道“大師,您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外頭太冷,您也怕冷?”
這檔口,軟玉已經下車在買東西,圓融隻覺有機可乘,聽沈馥問話,連忙把嘴裏還沒來得及吐出的痛呼收回,一本正經的看着沈馥,開口就是所謂大慈悲“阿彌陀佛,佛家慈悲爲懷,大姑娘此言定是怕冷,想來也于邪祟有關,邪祟入體以至如此,想來佛珠無用。”
這話明擺着就是在哄騙小孩,沈馥哪裏能不清楚,隻是她想着方才圓融行爲,心下便煩躁不堪,軟玉是她的人,哪裏容得下這種蠢貨惦記?于是原本想着再多留圓融幾天,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也就悄然改變,她開口迎合道“圓融大師果然佛法高深,敢問這事兒又該如何解決?”
圓融自以爲沈馥年紀小,諸事不通,又見軟玉一時半會回不來,便湊沈馥身邊,低聲蠱惑,沈馥身上幽香盈然,更是讓這個和尚心旌搖曳“今晚貧僧親自爲姑娘排憂解難……”
兩個人一通交頭接耳,沈馥裝作自己當真什麽都不懂,當真把個圓融哄的團團轉,待到軟玉上車,就看見兩人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坐在一起,圓融卻一臉滿足,她直覺不對,這會兒卻又不好說,隻能暗自隐忍。
“姑娘,您跟那個假和尚說了什麽?可千萬不要傷到自己。”
幾人剛回沈家,沈馥打發芳主把糖炒栗子送給沈泉。軟玉就迫不及待開口詢問,沈馥卻并沒有回答她的想法,今早藏珠院訓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可軟玉分明警告過院中諸位,卻仍有人如此,是爲什麽?是軟玉過于良善,她表面看來獠牙不夠,才會冒險洩露行蹤。
沈馥微微擡眼,視線在軟玉滿是擔憂的臉上掠過,又有些不忍,匆忙移開。日後要走的路還很長,軟玉這般善良,她當真能忍心讓軟玉陪同下去嗎?沈馥陷入沉默。
軟玉不明所以,仍舊擔心着沈馥,沈馥卻撇頭不忍看她,好半晌才下定決心,開口回複“無妨,他不能再留,軟玉,你去安排,今夜多留桶水,然後夜香桶也留着,莫要浪費,子時三刻,咱們動手把這麽個惹人厭的家夥趕出去,晚上也不要睡,要留根金钗,知道嗎?”
沈馥心中從上輩子帶來的殺伐果決取代此刻心軟,但對着軟玉,她卻始終下不去狠手,顫音微微,軟玉卻沒能發現,隻當沈馥要小懲大誡,連忙答應下來,便也就出門準備,然而沈馥在她走後,卻淚流滿面。
再說圓融回屋後自以爲上手,又覺豔福不淺,早早漱洗,心中更是惦記沈馥“這可是侍郎家的姑娘,倘若今日事成,誰還要做什麽清苦和尚,到時候入贅沈家,豈不美哉?”
這會兒圓融早就将他跟周芸約定抛在腦後,原先他同周芸商量好,要咬死藏珠院那位就是沈家災禍根源,但偏偏人藏珠院給他實際利益,這也就怪不得他背信棄義,再說,這沈家的女主人也不是什麽聰明人,能用金錢說動的,怎麽可能是高僧?偏偏她還一心一意惦記着他爲那二姑娘祛除邪祟,後宅争鬥,他可不信這種女人能鬥得過藏珠院那位。
圓融悠哉悠哉的收拾着東西,滿心都是晚間赴約一事,渾然不擔心自己倘若事情敗露應該如何,此刻的他,已然将沈馥當做囊中之物。
冬日嚴寒,沈家早早就吃過晚飯,奴仆們更是不樂意在外頭待着,沈琛好面子,哪怕是沈家下人,也有足夠炭火,這種天氣,又有誰會惦記着在外頭呢?唯有幾個負責巡邏守衛的護院武師,才打上酒,慢悠悠走入黑暗,而藏珠院裏,軟玉也被早早打發,此刻伺候着沈馥的,便是先前送東西給沈泉的芳主,按說她隻是三等丫鬟,這會兒卻半點被主子賞識的興奮也無,沈馥緩緩開口,令芳主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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