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宋夫人有這個想法,我這個做母親的當然也要爲泉哥兒考慮,這樣吧,年後,咱們就送泉哥兒去學宮居住,在此之前,先請個好的先生來府中,好好教教泉哥兒,免得他去學宮,被人笑話,你說如何?”
糾結許久,周芸才算松口,賬本一事迫在眉睫,而沈泉年紀還小,要成才也需要十數年,她有的是機會對沈泉下手,并不急于一時,而此刻,沈馥也算是心想事成,便也沒有再爲難周芸,起身告辭道“既然母親這樣疼惜泉哥兒,那過些日子,我就将此事告知舅母,還有學習中饋一事,母親打算何時開始?”
周芸一噎,皮笑肉不笑的擡手輕揮,實則已經恨得幾乎咬碎牙齒“這也不急,等你妹妹回來以後,你們姊妹兩個一起學習,也有個伴。”
她可不想隻教這個小賤蹄子,既然學習中饋是件好事,自然不能少了自己女兒。沈馥聞言,溫馴施禮後起身離開,伺候在周芸身邊的疊翠看周芸氣的狠,開口想安撫一二,卻無端想到先前溫香慘狀,張開的嘴霎時間悄然閉上,隻攏袖垂眼,伺候在一邊。開玩笑,她可不想挨茶盞砸。
“軟玉,得空你去查一查,是誰把藏珠院的位置說出去的,還有,上回那個紅蕊,你去跟曾嬷嬷說聲,不必送回藏珠院,直接打發了事,院子裏那幾個掐尖要強,往日裏對泉哥兒不老實的,你也尋個由頭,一并送出去,泉弟年紀小,留不得這些蠱惑小子的女子,都記下了?”
走出正院,沈馥擡手便摘下帏帽遞給軟玉,鬓角碎發吹拂,她隻擡手将其挽在耳後,冷淡又平靜的将藏珠院内裏清洗事務盡數安排下去,軟紅唇瓣抿緊,沈馥神情有些凝重,離泉哥兒去學宮還有一段日子,她這段時間又要學習主持中饋,那周芸必不可能給泉哥兒請什麽好師父,如何解決,這也是個問題。
“韓哥,你看,這是今日那位貴人賞下來的,你拿去,留着還錢用。”
軟玉跟沈馥兩個人正往藏珠院走,路過花園時,卻意外聽見假山後有人竊竊私語,沈馥凝神去聽,似笑非笑回頭看向軟玉,軟玉臉色頗爲難看,沈家規矩,一貫是禁止男女私相授受的,可如今在假山背後私會的,不正是她的嫡親妹子溫香嗎?一想到這件事被别人察覺的後果,軟玉吓出冷汗,輕則逐出沈家,重則浸豬籠,不論哪樣,那都不是什麽好事,沈家給的俸祿一貫優渥,上哪去找這麽份差事?
她下意識就想上前去呵斥溫香,卻被沈馥拽住腕子阻撓,軟玉回頭,卻見沈馥豎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噤聲,并拉着一同走出花園,衣擺拂過花叢,軟玉荷包意外挂在上頭,她心急如焚,卻半點兒都沒注意,隻壓低嗓音,焦急開口道“姑娘,溫香犯糊塗,您怎麽不讓我去攔住她?”
“你把她當妹妹,她可有把你當姐姐?我問你,府中哪來的貴人?又是誰賞她的玉墜?今天可就那位皇子殿下來過,你說是誰把藏珠院供出去的?她半點不顧忌我閨譽也就罷了,你可是她的親姐姐,她就沒想過萬一出事,你怎麽辦?”
沈馥冷笑,面色平緩,語氣卻如刀似冰,将軟玉一直以來不願意面對的事實血淋淋剝開,軟玉無言以對,立在檐下,護花鈴叮鈴響成一片,好似她在家時帆上銅鈴,漁家本不該有那樣精巧的東西,但阿爹阿娘因爲溫香喜歡,特地去集市上買來懸挂,而她又是爲什麽被賣到沈家呢。
軟玉臉上苦澀更重,好似霜打秋葉,半晌才極輕極淡的開口道“……她終究跟我一奶同胞,更何況我是姐姐,她本心也不壞的,姑娘,饒過溫香吧。”
人就是這樣一種奇妙的生物,軟玉雖然知道沈馥兩姐妹你死我活的争鬥,能夠明确支持沈馥,輪到自己時卻下不去這個狠心,心裏那點癡念像是微弱火苗,被她好好的藏在最深處,不舍得熄滅,但她這副情态落在沈馥眼中,便又氣又心疼,她待軟玉,又何嘗不是親生姊妹一般看待,隻是她也曉得,有無血緣關系,終究是有區别的。
“你的荷包呢?”
沈馥輕歎,視線拂過軟玉,卻意外察覺軟玉腰間荷包失蹤,不由得疑問出口,荷包可是貼身物件,要是出點什麽問題,軟玉可擔當不起。直到這個時候,軟玉才察覺自己丢失荷包一事,神情慌張的摸索,卻發覺荷包的确不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惶急開嗓“想來是方才急,丢在花園裏頭,可是溫香她……”
軟玉的話并沒有說完,沈馥卻了然于胸,無非是怕再回去找就算撞破奸情,溫香臉上無光罷了,可是軟玉的閨譽也是頂要緊的事情,她斷不可能因爲一個溫香就放棄。
正當沈馥要折返去找的時候,溫香的嗓音卻從那邊傳來,遠遠的帶着點不解與驚慌“這、這不是我姐姐的荷包麽,難不成她方才路過?韓哥,這可怎麽辦?姐姐她是大姑娘的侍女,她曉得也就等同大姑娘曉得,大姑娘斷然不會放過我的……”
說着說着,她竟捂臉嘤嘤哭泣起來,聽得沈馥一陣惡寒,那邊被溫香稱作韓哥的男人卻溫聲安撫,這一切在軟玉聽來竟是半分不妥也沒有,反倒有種妹妹并不是所托非人的安穩,這種情感自然毫不遮掩,讓沈馥看見隻覺軟玉太癡傻,那名男子溫聲細語安撫道“你莫哭,找個時間去探探你姐姐,再說了,你不是總說她疼你?就算出什麽事,也有她兜着。”
接下來的事情沈馥不想再聽,攥着軟玉腕子就走,衣袍微動,她臉上半分表情也無,好似雲端仙子,這會兒軟玉才有些生畏,卻不敢多說什麽,由着沈馥将她拉到沈泉院子前頭,歙硯小孩兒眼神好,一疊聲的去叫沈泉道“郎君…!大姑娘來看你,還帶着軟玉姐姐呢!”
書房裏響起一陣起身動靜,沈泉的臉出現在沈馥跟前,跟上輩子沈馥記憶裏的印象大相徑庭,她上輩子多災多病,很少跟沈泉親近,最後的印象也隻是沈泉臉色青紫,了無生氣的樣子,但重生以來,沈馥每日都敦促沈泉好好吃飯,空暇時還親自給他做酥酪,如今的沈泉,花紅雪白,極爲标緻可愛,沈馥就忍不住,俯身去捏他臉蛋,嘴裏還不住誇獎“泉哥兒又長高不少,這些日子在做什麽?跟姐姐說說?”
沈泉卻有些别扭,他自幼早慧,早就把自己看做小大人,沈馥身上馥郁香氣兜頭蓋臉撲來,徑直把他鬧出個大紅臉,隻是他又不舍得沈馥懷中溫暖,别扭着還是摟住沈馥脖頸,低聲開口,帶着點撒嬌的意味“在看書學文,先前舅舅跟燭照哥哥教的東西,如今已熟,想早些進族學,好好讀書考個功名。”
沈泉惦記着是早早進族學早早成材,就能幫上沈馥,沈馥卻惦記着将沈泉送進最好的學宮才不辜負他,一說族學二字,沈馥将沈泉松開,纖白手指捏着沈泉鼻尖,笑得溫和疼愛,另手握着沈泉手腕,眉眼舒展道“泉哥兒不用進族學,姐姐跟母親商量好,等年後就送你去燭照哥哥讀書的聚賢學宮,這些日子,你可好好溫習,母親也會給你請教書先生,軟玉,你帶着歙硯去蒸酥酪,我跟泉弟單獨說說話。”
沈馥本打算在院子裏頭提醒沈泉到時候小心新來的教書先生,心念一轉,又想到自己藏珠院的腌臜,便索性一改口風,将軟玉歙硯打發,順帶清場,帶着沈泉進了屋子,又摘下手帕,溫溫柔柔替沈泉擦拭幹淨面上墨痕,才溫聲開口“你也知道正院跟咱們的關系,不管怎樣,新來的先生若是有學問,你就跟他學,但人品最重,萬萬不可走歪路,記住沒有?”
沈泉這才曉得沈馥爲他做的一切,小朋友的心裏動容不已,卻不知道如何應對,而沈馥也從沒有将後宅黑暗避開沈泉的想法,在他看來,男人倘若如同沈琛一般隻覺得女子生的嬌柔可愛便是好,那才是真正的廢人,與其以後讓沈泉吃虧,不如現在就讓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後宅從來不太平。
“姑娘,酥酪好了,今日要不要留一份回藏珠院。明早給小郎當早膳吃?”
正在這個時候,軟玉捧着蒸好的酥酪款款而來,紅瓷盤子,酥酪雪白,望之生津,沈馥起身接過盤碟,卻給軟玉一句話鬧得面頰飛紅,這些日子酥酪進誰的肚子,她可無比清楚。
想到蔺赦,沈馥心頭又凝重起來,她不願意讓宋衿摻和沈家爛泥一樣的事情,又何曾樂意連累蔺赦?更何況今日蔺殊來訪,也就意味着蔺殊知道蔺赦與她之間的事情,不敢說全部都清楚,但至少知曉一二,也就是說,蔺赦自己身邊亦有内奸,她不願讓他因爲自己的事情腹背受敵,否則這份人情她無法償還。
正在沈馥凝神靜思時,歙硯卻慌慌張張跑進屋子裏頭,驚的軟玉含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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