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想,一朝得見,銀漢迢迢難度。
“姐姐辛苦了。”鍾氏卻一把越過,親親熱熱的靠着蔺赦,沖沈馥溫柔微笑:“老夫人如今就在春熙堂,姐姐是先安置,還是先去看望老夫人?”
沈馥看她刻意親昵動作,眼中浮現出一抹微雲般的笑:“自然先去看望祖母,這些日子,有勞妹妹了,蒹葭,你先跟鍾側妃去院子裏休息吧,軟玉,你們幾個跟着我。”
一句祖母,高下立判,鍾氏卻仍舊體貼溫柔的笑着,領着唐蒹葭幾個人轉身就走,沈馥卻冷不防出聲:“說起來我的祖母,也是王爺的祖母,王爺同我一道過去,妹妹不介意吧。”
“依然是不介意的,姐姐自便。”鍾氏臉上的笑容沒有半分變化,沈馥也不客氣,徑直跟着蔺赦往春熙堂走,兩人身姿挺拔,當真如同金童玉女般,看的一群人紛紛恍惚。
這兩位若是不在一起,那還有誰能夠讓這兩位傾心呢?
“這些日子裏,鍾氏似乎有些異心。”沈馥跟蔺赦才剛進屋子裏,沈馥就把後頭跟着一群人支開,蔺赦極爲坦率的吐露鍾氏的事,倒惹得沈馥愣怔:“你怎麽跟我說這件事?”
蔺赦也是明顯一愣,沈馥含笑解釋:“女子之間的事,你不要插手,免得像我欺負她一樣,說起來。祖母身體究竟是怎麽?原先不還算是硬朗麽?”
“這事我也要同你說的,原先沒什麽,隻是後來鍾氏锲而不舍,時常往春熙立規矩,那日祖母突然昏厥,延醫請藥,卻又說是風寒,祖母年紀大了吃不消,幾個大夫都是這般言語。”
沈馥聽得鍾氏行徑,并沒多說什麽,隻是微微挑動眉梢,轉身去喚來春熙堂伺候的丫鬟婆子們問話。
“你當真對安王動心?”鍾氏帶着唐蒹葭安置,蘭瑟她們幾個丫鬟在外頭收拾東西,兩個主子就在屋裏頭說真心話,鍾氏對唐蒹葭倒是不瞞着,三言兩語的就把事情坦白,唐蒹葭少不得詫異。
鍾氏本以爲自己這個小姐妹應該會贊同自己,畢竟兩個人都是從東海出來的,之前名聲也不算好,能同病相憐才是,卻沒想到,眼前的女子滿臉不贊同:“安王愛慕王妃,你何苦橫插一腳?”
“我如何不知道這是糊塗事,隻不過、隻不過我實在情難自抑!”鍾氏捏着帕子,不過幾句話就紅了眼圈,可憐巴巴擦拭淚水:“若非如此,我又怎會找你,倘若你肯幫我……”
她期期艾艾說着,偷偷看向唐蒹葭,眼裏滿是期待,唐蒹葭卻不大高興:“這算什麽?利用你鍾家同我唐家來爲難殿下?倘若殿下真不願意,你又要如何?聽我一句勸,強扭的瓜不甜。”
“這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何輪得到你來勸我。”鍾氏見唐蒹葭咬死不願,少不得暗地裏嗤之以鼻,卻隻對她輕輕點頭,一副爲情所傷,知情達理的模樣:“我曉得,我不會再爲難你的。”
“這就好,王妃王爺帶我們不薄,犯不着如此的。”唐蒹葭見她這般,也是松了口氣:“這些日子我好好陪着你,莫要再傷心了。”
鍾氏溫馴點頭,并不同唐蒹葭說自己的打算。
“這些日子,老夫人的吃食是誰掌着?”春熙堂裏頭,蔺赦早早的就被沈馥以内宅事務外男不便處理爲名頭打發出去,此刻春熙堂這些日子伺候沈老夫人的丫鬟婆子都跪在院子裏,沈馥坐在檐下,情緒不明。
“你們老老實實說出話,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甚至還有甜頭。”深度不曉得自己不在安王府這些日子,鍾氏究竟插手到什麽地步,隻能循循誘之。
那些個丫鬟婆子們平日裏都是在春熙堂伺候的,并沒怎麽見沈馥,往日裏又是鍾氏管家,因而對沈馥并不信服,竟是無人開口,沈馥見狀,反而不急:“春熙堂的主子是我祖母,倘若她有什麽三長兩短……”
“你們都落不到好處,不說别的,發賣是普通事,倘若我查出來有誰手腳不幹淨,那賣去青樓煤窯,都是輕的。”沈馥仍舊是笑吟吟的,說出來的話卻讓一群仆婦冷汗涔涔。
她們都是家裏頭有那個力量,才能來春熙堂伺候,貪個油水,真要做什麽苦工,她們是做不下去的。
但如今當家做主的可是那位鍾側妃,倘若她們做錯事。等眼前這位王妃走人,她們豈不是要出事?
“原先、原先老夫人都還好好的,隻是從某次側妃過來,我們都沒進屋伺候,就兩位主子在屋裏頭,隐隐約約聽着有些争執,側妃出來時臉上有巴掌印,後來沒多久,老夫人就……”
沈馥一棒子給個甜棗,自然有人甘願咬鈎,一位看起來就是這群丫鬟婆子們裏頭有地位的仆婦開了口,那些個丫鬟婆子們就紛紛出聲,一人幾句話,沈馥也就曉得大概脈絡。
隻是現如今,發落鍾氏還是小事,如何救下祖母,才是大事。
“你可知鍾氏心思?她今日過來,竟是要我幫她助纣爲虐的!”沈馥才從春熙堂回來,熱茶都還沒吃一口,唐蒹葭就急匆匆的把鍾氏心思捅破,惹得沈馥無奈。
“你當我是瞎子?原先進門的時候,她就同王爺故意挨的近,好叫我心裏不舒服,我方才去春熙堂一問,連我祖母的事都逃不脫她的手,你可自己多小心。”
唐蒹葭在這方面實在是比不得沈馥同鍾氏,一番話聽下來,瞠目結舌:“她竟然連老夫人都不放過?那你更要小心,說不定什麽時候,她就找了由頭,來害你性命!”
“我以爲你同她都是東海出來的,總該有些情分,怎麽如今看來,卻不是如此?”沈馥有些訝異,平日裏看着,這兩個東海來的姑娘,感情算不上深厚,卻也不薄。
怎麽能折騰成這樣?
“我可還沒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橫豎你自己小心就是了,這些日子我也當心些,免得給她害了性命,你可知我從旁人那裏聽見什麽?”唐蒹葭小孔雀般一擡下巴,顯得頗爲得意。
沈馥看她好興緻,便也就樂的捧場:“你且說說,是什麽好事情?”
“你果然不知道,不過我卻是清楚的,你那個安王爺,對你可算癡心一片,鍾氏長的不差,美人投懷送抱,他卻避若蛇蠍,還特地讓小鍾統領來警告鍾氏,你說是不是好福氣?”
唐蒹葭邀功般湊到沈馥身邊,笑嘻嘻的模樣看的沈馥滿臉無奈:“他同我是夫妻,他不對我好,對誰好?你這個妮子,嘴上不老實做什麽?”
“哎喲喲,這話說的,讓人酸倒了牙,我可不依,過幾日就讓我哥哥找安王算賬,說是他家王妃,欺負我這個唐家姑娘,到時候可有你的好果子吃!”唐蒹葭笑呵呵的,又同沈馥混作一團。
窗下有個小丫鬟,偷偷聽得兩位主子嬉笑,蹑手蹑腳的往外頭跑去。
“娘娘,奴婢聽得清清楚楚,那兩個主子關系好得很,唐側妃隻把安王妃當姐姐般,親熱的不得了。”鍾氏住着的雲栖閣裏頭,方才在窗下偷聽的那個丫頭梳着丫髻,跪在鍾氏跟前。
鍾氏正吃着原本隻有沈馥能吃的血燕,細白瓷鑲金邊的雲紋碗裏頭,血燕紅的過分,聽得這丫頭規劃,鍾氏都不用多想,都能知道那兩個女子是何等親昵。
“下去吧。”她手中瓷碗被重重放在桌上,動靜大的有些吓人,但好歹沒摔了東西,那小丫鬟曉得主子心情不好,越發乖順,一絲絲額外的動靜都不敢有,一溜煙的跑了下去。
方才鍾氏動作大,就有些血燕潑在她手上,燙出些許紅印來,她也不動手,自然就有貼身伺候的丫鬟上前替她上藥,鍾氏面色難堪:“我還以爲唐家那個是有多高潔,原來攀上高枝!”
“娘娘此時也犯不着生氣。如何同王爺生米煮成熟飯才是正經事,王爺爲人正派,倘若有了夫妻之實,是不好在爲難娘娘的。”替鍾氏上藥的這丫鬟也算是鍾氏心腹,此刻少不得就要出謀劃策。
然而對于她的點子,鍾氏卻不可置否:“這倒不急,如今大敵當前,後宅裏的事不至于讓王爺過分操心,倒是那位安王妃,實在是不能留了,不然我何時才能出頭?”
“其實娘娘當真想要用唐家,倒也不一定就要借助那位唐姑娘,您且聽我說……”看着自家主子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這位丫鬟也樂的出謀劃策:“隻要您狠的下心。”
雲栖閣裏頭這些事,沈馥跟唐蒹葭并不知道,兩個人胡鬧了一陣,折騰的香汗淋漓,雲鬓松散,才肯收手,恰巧這個時候又有客人來:“娘娘,小鍾統領前來拜訪。”
“他過來做什麽,罷了,軟玉,你先過來替我收拾收拾,你這妮子,外男過來,還不快快收拾好躲一躲,仔細我到時候去跟唐夫人告狀,看你還多不多嘴。”
唐蒹葭這才饒過沈馥,笑着下榻轉進後頭重新梳妝打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