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是什麽秘密,但是當面被挑破的含義還是不一樣,就像沈郁對于蔺殊惦記沈馥這件事心裏不舒服一樣,蔺殊也不會願意看見沈郁惦記蔺赦。
雖然他也知道,根本就不存在什麽沈郁惦記蔺赦,才讓他把沈馥接進宮中的事情存在,隻不過沈老夫人說的話,正正好戳中他不願意面對的某些事情。
“展貝年少無知時做下的事情,現在自然不會再犯,但是沈老夫人,倘若您真的想要把藏珠帶走,是不是也要問過藏珠的意思?”蔺殊陰沉着臉開口,目光不善的看着沈老夫人。
沈馥當然不希望沈老夫人把她帶走,因爲她還有事情要做,但是也不願意讓沈老夫人爲她擔心甚至做出點别的什麽事,一時間,沈馥緊張的手心都是汗水。
“誰說老身一定要帶藏珠走了?”正在宮殿裏頭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的時候,沈老夫人一句話,讓所有看不見的刀光劍影都消散:“藏珠既然這麽久都不回去,想必也不樂意,老身陪陪她好了。”
不僅僅是沈馥松了口氣,蔺赦跟沈郁也是一樣的,隻不過沈馥在松了口氣以後,很快又擔心起來:宮裏頭龍潭虎穴一樣的,祖母留在這裏,豈不是危險?
她下意識的想要勸說沈老夫人,但是偏偏沈老夫人不給她機會:“藏珠,祖母也累了,你帶着祖母下去休息吧,人年紀大了,果然吃不消咯。”
沈馥無言,隻能照做。
“原來你就是唐家的姑娘,生的真好,藏珠可有給你添麻煩沒有?倘若你不嫌棄,就跟着她叫我一聲祖母,來,這是見面禮。”然而沈馥發覺,沈老夫人好像,并沒有任何的危機意識。
而唐蒹葭也是給弄得有些發懵,這算怎麽回事?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怎麽這樣親近她?她家裏也算有錢,可是也很少看見那樣漂亮的老坑貨玉镯。
更何況她早早的就沒了祖母,猝不及防多出來這麽一個長輩,她根本反應不過來,呆呆傻傻的,直到手上一沉,她才反應過來,那個镯子已經被套在她手上。
“你就收下吧,我祖母給的東西,是不會收回去的。既然她給你了,你就收着。”沈馥滿臉無奈,看着沈老夫人生怕自己欺負唐蒹葭的樣子,也有些哭笑不得。
“祖母,我沒有給蒹葭添麻煩。”沈馥試圖好言好語跟沈老夫人解釋,誰知道沈老夫人完全沒聽進去:“原來你叫蒹葭,好名字,蒹葭蒼蒼,白露爲霜,一聽就是個好姑娘。”
沈馥:??到底誰是親孫女?
“祖母,藏珠很好,在宮裏頭反而是她照顧我,您不用擔心的,佩環,去給老夫人收拾房間,床褥都要用最好的,不許胡來。”唐蒹葭适應以後,忍不住看着沈馥偷笑。
她從小到大就沒體會過長輩疼愛,唯一一個哥哥,自然不能像長輩一般,如今突然來了個老太太這樣疼寵她,她心裏也暖融融的,忍不住就生出點親近的意似。
沈老夫人精明得很,察覺到小姑娘的親近想法,她也不含糊,摟着頸子摩挲,溫聲細語的同兩個丫頭說着話:“你們兩個我看着都喜歡,藏珠是親孫女,沒什麽好說的,蒹葭你卻是跟我有緣。”
“我老婆子這一輩子,沒少做混賬事,就不親自跟蒹葭你說,老婆子老了老了,要臉面,但是現如今能護你們兩個,就很高興,楚王妃那邊的事我也有聽說,是要做去母留子的事。”
沈老夫人語速越發緩慢,頗有耐心的跟這兩個小丫頭說着話:“你們也别覺得狠心,真正當大婦的,都要有這個手腕,我聽說了,那妾室想必是你們要用的人?聽我一句,别保她的命。”
老人家的語氣雖然柔和,但是說出來的話,一字一句都帶着血腥氣:“有其母必有其女,她那娘親,我也打聽過,貪得無厭。你們就算幫了花娘子,以後她螞蝗一般纏着,沒好處。”
“反而是讓她去死,然後抓着把柄,不管是不是楚王妃做出來的事,都把這盆髒水潑她頭上,别不忍心,至于那個孩子,蒹葭,留着給你養,倘若你喜歡楚王,這個孩子有用,你不喜歡,那就更有用了。”
“女人跟男人。不能隻靠情愛,自己有多少利益,這才是最重要的,你們兩個聽清楚沒有?”沈老夫人一番教導,沈馥跟唐蒹葭都覺得大開眼界,她們之前不是不心狠,隻是不夠狠。
誰也沒有想過真的讓花自芳去死,因爲花婆子她們,好像已經被丢去給沈郁處理,怎麽着也輪不到她們頭上,更重要的是,她們還是覺得,花自芳何其無辜。
但是現在轉念一想,花自芳難道真的懂得好歹嗎?
答案是否定的,沈馥跟唐蒹葭對她不算不好,就算是有利用之心在,但是在今天之前,從來沒想過要了花自芳的性命,可是花自芳逐漸有覺得沈馥她們對她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在宮外的時候,花自芳幾乎理直氣壯的享受着沈馥對她的好,回宮以後不說回報,就因爲蔺殊,再次跟沈馥生疏起來,這種人倘若真的留下來,能夠保證不是白眼狼嗎?
沈馥很唐蒹葭都沒有辦法保證,更重要的是,沈老夫人說的并沒有任何問題。
“姑娘,花娘子過來,說您的祖母就是她的祖母…要來拜見老夫人。”正在沈馥跟唐蒹葭聆聽沈老夫人教誨的時候,松亭一臉爲難的進來,顯得頗爲難受。
她是有武功的人,方才老夫人說的話她也不是沒聽見,花娘子固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可是那個叫蘭瑟的丫頭,相處下來,她覺得人還是不錯的。
倘若花娘子死了,蘭瑟可怎麽辦?
沈老夫人的視線在松亭略顯糾結的臉上稍稍停滞片刻,就很快挪開:“既然有人這麽着急攀親戚,那倒也無所謂,軟玉,你去伺候,畢竟是有身孕的人,要多加小心。”
“奴婢曉得。”軟玉稍稍屈膝,就轉身去接花自芳,花自芳腆着個大肚子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唐蒹葭手腕上成色極好的镯子,眼睛都羨慕紅了,連忙向沈老夫人見禮:“婢妾見過老夫人。”
“老婆子可擔不起,如今花娘子身懷有孕,不必向老婆子見禮的。”花自芳原本想着趁機套近乎,卻沒想到沈老夫人出乎意料的冷淡,她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可是……”
“花娘子可是要說,你同藏珠關系好,藏珠的祖母就如同你的祖母?”沈老夫人擺弄着自己腕上的佛珠,啪的一聲扣在桌子上,面色冷淡:“老婆子經不起一個青樓煙花做孫女,丢我沈家的面子。”
花自芳瞬間就紅了眼圈:“可是婢妾已經進過沈家家廟,住過慧雲主持給的禅房!”
“那是藏珠不懂事,難不成花娘子真的要跟老婆子争這件事?我們要不要去楚王殿下跟前說道說道!”沈老夫人一聲厲喝,橫眉冷目:“花娘子,給你臉面你得接着,做人要知道分寸!”
沈老夫人當初那是連沈馥都要由衷敬畏的威勢,此刻對花自芳用,實在是小題大做,她自然吃不消,目光渙散,嘴唇都微微顫抖:“可是我也喊她喊過姐姐……”
沈老夫人懶得再跟花自芳白費口舌,索性狠下心來發作:“軟玉!去請楚王殿下過來,老婆子倒要問問,難不成楚王殿下身邊的莺莺燕燕都是這樣?如此看來,在這裏,未必就比回安王府好!”
她說完這句話猶不停止:“就去告訴楚王殿下,倘若這件事給不了一個公道,老身這就帶着藏珠回去!平白無故的,老身不願意遭人給這張老臉抹黑!”
沈馥倘若離開,自己的夫君楚王會怎麽發作自己,花自芳想都不敢想,連忙跪倒在沈老夫人跟前:“是婢妾豬油蒙了心,還請老夫人寬恕婢妾!請老夫人給婢妾這個面子!”
“人的面子是自己給的,老身可沒這麽大能耐,花娘子,老身勸你一句,既然如今有福,就好好惜福,不要貪得無厭,藏珠她們年紀輕,說話做事不經腦子,老身替她們向你道歉。”
“可若是你學那花婆子,糾纏不休,也莫要怪老婆子拿出雷霆手段了!”沈老夫人驟然嚴厲起來,字字句句還用花婆子跟花自芳比,花自芳自然吃不消,灰溜溜的帶着蘭瑟離開。
沈老夫人看着主仆兩個離去,才松了口氣:“你們兩個可看清楚了?她方才一進來就先盯着蒹葭腕子上的镯子,明擺着挪不開眼,是貪财,後來又一直想同我攀親戚,這種女子,不能留。”
老人家諄諄教導,沈馥跟唐蒹葭哪裏有不受用的道理,然而花自芳回去以後卻委屈的要命:“不過是個老婆子。也這樣不給我臉面,她不過就是有個好孫女罷了!又算什麽!”
“娘子慎言!楚王妃也是那位的孫女的,如今咱們可是在楚王妃的院子裏,不好這樣說話的,倘若被抓到,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還請娘子三思。”
蘭瑟看花自芳氣得不行,忍不住開口勸說,然而正在氣頭上的花自芳,哪裏是她攔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