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都過來了,總不能不見,兩個人對視一眼,還是決定見一見這位被蔺殊另眼相待的花娘子。
“花自芳請安王妃安,請唐側妃安。”今日裏花自芳穿了身水紅色大袖襦裙,頭上卻是滿珍珠的冠子,看着豔而不俗,隻是那個冠子,看着不應該是花自芳現在用的起的東西。
“你先起來吧,昨天才剛剛安置,怎麽今天就起的這麽早?用過早膳沒有?”沈馥跟唐蒹葭對視一眼,決定暫時不問這個冠子的事情,沈馥刻意放溫柔了語氣跟神色,輕聲細語的問着花自芳。
花自芳的手指佯裝無意摸過自己頭頂上的冠子,抿了抿嘴唇:“昨日多謝安王妃娘娘把軟玉姐姐借給我,今日特地早起來道謝的,再者……我娘親年紀大了脾氣也不好,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娘娘莫要怪罪。”
原來爲的是這件事。沈馥恍然大悟:“這倒也沒什麽,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心裏頭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倒是你,今天這麽早過來,想必還沒吃早膳,一起用一些吧。”
花自芳并沒有說自己吃了沒有,隻是溫溫柔柔的笑着,并不多說話,等到沈馥開口詢問的時候,她才好像卻之不恭一樣坐到沈馥身邊:“有勞芳主姐姐給我添置碗筷。”
要說使喚别的人,她是不敢的,軟玉這些年來幫着沈馥轄制那些個小丫鬟,早就有了威嚴,看着就令花自芳膽寒,而松亭脾氣急躁幾乎是擺在臉上的,再加上昨天花自芳一家人可算是欺負了芳主。
松亭看花自芳,自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花自芳哪裏敢惹這個姑奶奶,欺軟怕硬的衡量之下,花自芳自然就隻能挑她已經用過的,曉得性子軟好欺負的芳主來使喚。
雖然芳主說起來也不是那麽好脾氣,可是跟這兩個比起來,還是好了不少。
“還有一件事,是殿下讓我過來向安王妃娘娘您謝恩,頭上這冠子是殿下昨天晚上派人送過來的,說是因爲看在我沒給安王妃殿下惹事的份上賞賜的東西。”
芳主雖然看不慣花自芳,可說到底還是不會給自己家姑娘難堪,因而也就規規矩矩伺候着花自芳用膳,但是花自芳并不老實,才吃了沒一會兒,就開始挑事,雖然嘴上說着是來謝恩,話裏話外卻一股子炫耀。
說實話,她心裏當然不痛快,自己才剛剛過來,能給安王妃殿下惹什麽麻煩?她又不是蠢貨,當然看得出來,什麽要她來謝恩,不過是楚王殿下用她給安王妃傳話罷了。
她素來自視甚高,如今呗這樣對待,心裏頭早就憋了一股氣,甚至有些忘記,昨天可是安王妃打發人過來幫她收拾的,不然就她們一家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麽時候。
然而有些人就是不長記性也不懂得感恩,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挑刺,連唐蒹葭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更不用說軟玉她們幾個對沈馥忠心耿耿的丫鬟了。
然而沈馥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仍舊笑吟吟的看着來挑事的花自芳:“原來如此,倒是楚王殿下糊塗了,你看着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哪裏用得着向我謝恩,不過這冠子華麗,你用的脂粉卻是淡了。”
她認認真真的打量着花自芳,好像真的在爲花自芳的胭脂水粉考慮一樣:“松亭,去把咱們前些日子新制的胭脂拿過來給花娘子用着試試看,還有那玉.棒,可别忘了。”
雖然松亭真的不願意把自家娘子親手做的好東西給這麽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用,但是既然沈馥吩咐,她就隻能照做,心裏頭雖然不舒服,卻也沒說什麽,不過片刻,就捧着個白瓷蓮花盒出來,手裏頭還撚着幾支掏空了的玉.棒。
“來,你試試,比外頭的鉛粉好些,至少不傷肌膚,又潤澤,隻不過是我自己做的,難登大雅之堂,你不要嫌棄。”沈馥拿來盒子跟玉.棒,輕車熟路将盒子裏頭鮮紅鮮紅的胭脂打在花自芳臉上。
胭脂剛剛上臉,花自芳就聞到一股極爲讨人喜歡的清香,至于臉上潤澤質感,又是她從來沒體會過的美好感覺,沈馥又當着她的面打開玉.棒,從裏頭抖出雪白脂粉,看的花自芳兩眼放光。
這種皓耀鮮美的粉,實在是外頭買都買不到的東西,更何況聞起來還香氣撲鼻,偏偏半點不膩人,就算她沒見過,也知道是好東西,一時間,花自芳竟然有些按捺不住。
“是用上好的珍珠粉跟花瓣做了,再過濾幾回,然後蒸出汁子,才得了這一小盒,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也花了不少時間,來,你看看,可是好看一些。”沈馥親親熱熱幫着花自芳上着胭脂。
而唐蒹葭則捧來銅鏡方便花自芳攬鏡自照,不得不說,胭脂水粉這種東西,的确是沒有女人可以抵抗的,就算花自芳今天過來是打算找麻煩,也不得不拜倒在沈馥這種行爲下。
“孤看看,這是在偷偷用什麽好東西?”正當花自芳喜不自勝,沈馥眼見着就要大功告成的時候。蔺殊的聲音卻突然出現,讓原本笑容滿面的沈馥登時收了笑,轉身規規矩矩的見禮。
“四哥怎麽有空過來,這檔口不正是早朝的時候?”沈馥有些疑惑,按道理來說,這個時候的蔺殊應該在上早朝,正是因爲了解蔺殊的作息,沈馥才敢在這個時候對花自芳下手。
蔺殊并沒有搭話,而是仔仔細細看着上妝以後的花自芳,眼睛裏有着毫不遮掩的欣賞,看的花自芳粉面含春,春心萌動,甚至刻意擺出嬌羞姿态,又偷偷用眼去看蔺殊。
“藏珠,我替你畫眉可好。”然而讓幾個人目瞪口呆的是,原本被蔺殊細細打量的花自芳被抛到一邊,蔺殊反而想要爲沈馥畫眉,不單是花自芳,就連唐蒹葭都呆在原地。
畫眉是什麽?是夫妻之間的閨房之樂啊。如今安王妃雖然在這裏,可說到底還是有夫之婦,倘若傳出去,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怎麽,你不願意?還是說,你還想着宥民來爲你畫眉?”蔺殊面色逐漸冷淡下來,看着沈馥的視線裏面滿是質疑,他認真想過,前幾次的時候,眼前這個女子從來不肯讓他親近。
這樣她會騙他,也實在是情理之中,畢竟既然來投奔他,怎麽能不給親近呢?
“并非如此,實在是事發突然有些疑惑,倘若四哥不嫌麻煩,自然是好的。”沈馥心頭一驚,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強行鎮定下來同蔺殊解釋着:“軟玉,把那支螺子黛拿過來。”
軟玉當然知道自己家姑娘半點都不待見眼前這位楚王殿下,因此雖然被自家姑娘吩咐,還是有些不高興,抿了抿嘴唇,行禮過後就去捧來螺子黛,遞給蔺殊。
“有勞四哥了。”沈馥溫溫柔柔一笑,坐到銅鏡前等着蔺殊爲她畫眉,蔺殊從軟玉手裏頭接過螺子黛,稍顯娴熟的開始爲沈馥畫眉,他原本就是風月場裏頭的老手,畫眉這種事,當然是做慣的。
花自芳恨得不行,眼紅的要命,她死死地盯着沈馥,目光裏面滿是不甘,在她看來,自己過來用胭脂水粉,王爺剛才也是先看自己,如今畫眉這件事,也應該是自己接受,怎麽就成了這樣!
“花娘子,你不要急躁,王妃姐姐與咱們不同的。”唐蒹葭知道沈馥想要拉攏花自芳,如今看她似乎心生怨恨,連忙上前小聲安撫:“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才最好,這一點上,咱們總不能比的。”
花自芳聞言,心裏頭仍舊惱火的厲害,好歹還知道分寸,沖着唐蒹葭溫溫柔柔一笑,全是給了唐蒹葭面子,并沒有過分爲難:“隻是王爺方才看着的人,是我來着。”
這句話一說出來,唐蒹葭就知道這件事情恐怕不好解決,她倒是有心再替沈馥解釋,花自芳卻心裏頭不痛快:“既然王爺幫着安王妃姐姐畫眉,我也就不再叨擾,昨晚未休息好,先告辭了。”
她自诩貌美,從來不肯屈居人下,就算現如今唐蒹葭是個側妃,但是花自芳總覺得,以她的容貌,想要把眼前這位唐側妃掀下去,也不是什麽難事,因而惱怒之下,她竟然半點面子也不給唐蒹葭。
徑直轉身就走。
“畫好了,你看看。”花自芳的離開被沈馥看在心裏,自然焦急,但是倘若沒有辦法應付蔺殊,也不是什麽好事,因而她隻能強行忍耐,等到蔺殊替她畫眉結束,才松了口氣。
蔺赦将螺子黛放在一邊,沖着沈馥溫溫柔柔一笑,又吩咐軟玉把銅鏡捧過來,伺候着沈馥看個清楚,沈馥根本心思就不在這上面,看了看,敷衍了事:“四哥手上功夫真好,軟玉都未必有這份能耐。”
但是等她細細再看,心裏頭卻有些驚詫了:如今蔺殊給她畫的是遠山眉,倒是她上輩子最愛的,如今蔺殊這樣畫給她,又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