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蒹葭幾不可見的稍稍擡眼看了看這個爲了自己背井離鄉的兄長,開口道:“嗯……兄長你回傘下待着,不要曬傷,我會自己小心。”
這兩兄妹自從之前吵架過後,就互相鬧着别扭不肯交流,好歹到了今天,唐家家主小小的向自己妹妹服軟,才算将這件事情消彌于無形,隻不過這點風波,并沒有被别人注意到,隻不過是兄妹兩個人自己的事情罷了。
“上來了!”唐家兄妹這邊折騰着,沈馥跟小鍾統領妹妹這裏海釣進展的卻頗快,尤其是沈馥,不消片刻,手中的釣竿就已經晃動起來,她自己還沒說什麽,倒是軟玉先出聲。
海魚動靜大的厲害,沈馥擄袖,一雙臂膀纖細白淨,看着過分漂亮,讓人覺得實在不是能提溜起這隻獵物的手,不僅僅是旁人這樣覺得,蔺赦也有些擔心,下意識就要伸手:“我來幫你吧,别摔水裏去了。”
沈馥聞言,也不拒絕,隻擡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這位夫君,抿了抿嘴唇:“你可要小心,别把魚竿弄折了。”
她心裏有數,在中原,自己的夫君要什麽沒人送上來?至于釣魚這種事,跟騎馬射箭比起來,當然顯得過分不務正業,他貿貿然要上手,等吃了苦頭,她再提醒,也不是不可以。
蔺赦原本隻想着幫幫自己的小妻子,卻沒想到她是這麽态度,登時就起了勝負心,手掌結結實實的抓着魚竿,就要開始收攏獵物,但是久在海邊生活的唐家家主跟小鍾統領看着這位安王殿下的動靜,不由得微微搖頭。
這安王殿下看起來是真的不會釣魚,收竿講究的可不是蠻力,按他這樣折騰,多半魚拿不到,還得賠了魚竿!
“姑娘,進些冰吧。”沈馥打定主意要做甩手掌櫃,把魚竿丢給蔺赦後就再也不管,索性坐到傘下,由着軟玉芳主伺候她吃些冰酪。
蔺赦手裏頭的魚竿繃的厲害,魚線也緊繃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徹底崩斷一樣,沈馥跟軟玉幾個談笑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蔺赦不由得咬緊後槽牙,輕啧出聲。
他的小妻子原來還有這樣壞心眼的時候,待會兒把魚弄上來,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妮子怎麽來面對他!
“竿要斷了,安王殿下還是有些操之過急。”沈馥吃着冰酪,唐大娘子自然也不會委屈自己的夫君,極爲迅速的就有模有樣安排起來,這位富家翁吃着東西,毫不在意的評判着。
橫豎是在船上,這位安王殿下現在也算有求于人,難不成還能真的對他做什麽事情?
“未必如此,安王殿下身懷武藝,就算是出了什麽事,魚竿斷了之類的,他也不會多爲難,畢竟有些事是可以用武功解決的,您看着就是了。”
小鍾統領對此不可置否,他那碗冰酪上滿滿當當澆着冰鎮過的果汁,嘗來口齒留香不說,還令人渾身舒泰,如今他跟蔺赦交好,自然少不得要爲蔺赦說些話來辯白。
雖然他自己也不覺得,這位安王殿下真的能把那條魚拿到手。
“嘣!”極爲清脆的一聲,魚竿跟魚線幾乎同時斷裂,聲音過分的大,令沈馥幾個人爲之側目,而與此同時,被魚線帶着,有一條海魚高高躍起,細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沈馥眼見着那條魚就要掉進海裏,忍不住想要開口。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蔺赦就極爲眼疾手快的借着船杆一躍而起,雲袖飄拂,整個人隻借着一足之地,潇灑至極的轉身回袖,那條魚就這樣被這位安王殿下,用衣袖兜住,穩穩當當的摔在甲闆上。
“安王殿下好俊的功夫!”衆人都有些呆愣,反而是小鍾統領動靜快,十分給面子的喝彩起來,眼裏也有着欽佩,說實話,換成他自己,是沒法這樣潇灑的處理好這件事。
就算這等技法看起來華而不實,但是至少人家有這麽個本事不是?
“藏珠,如何?”蔺赦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目瞪口呆的小嬌妻,得意洋洋的甩了甩衣袖,顯得極爲高興,沈馥有些啞口無言,隻不過夫妻之間這種小打小鬧輸了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
更何況這時候當着外人的面,她也不會給蔺赦難堪:“你的功夫原來這樣俊俏,可是幫誰接過東西?這般熟稔。”
她随口一打趣,蔺赦反倒緊張起來,匆匆忙忙拉着沈馥解釋,小兩口好的如同蜜裏調油,自然又讓唐大娘子有些失落,這位幫助唐家操持十數年家務的婦人,頭一回有些不甘心:都是嫁人,怎麽就我這樣。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的樁樁件件,她又在心裏暗自歎氣,隻是沒出聲,臉上的臉色卻也不太好看,然而她的夫君并不會在乎這種事,别人又跟她沒什麽關系,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
隻不過沈馥卻是個例外,她可清清楚楚,這位唐大娘子,日後發起狠,比誰都厲害。
此刻看唐大娘子如此,沈馥自然心下有所計較,隻是隐忍不發,隻等到到時候有機會,就要好好利用利用這件事。
“娘子!京城到了!”唐家雖然算不上富甲天下,但是在東海,也是首屈一指的富庶人家,自然用的船隻也半點不慢,等到從東海出發的第三個月時,幾個人終于抵達京城。
久違的回京,不說松亭那個性子跳脫的,就是軟玉芳主都興奮的不行。
“先去請那位大人出來?”然而作爲船隻主人家的唐家家主,卻是另外一種想法,原本從東海出發的時候,安王殿下兩夫妻就帶了個意外之外的人上船,原本也沒什麽,但是那兩個年輕人說是保命的法寶,他自然要看看的。
沈馥跟蔺赦聞言對視一眼,也不磨蹭,徑直上船去将欽天監正請下來,這幾個月以來,欽天監正也是耐得住寂寞,一步不出房間的,如今驟然出門,才讓幾個人臉色稍稍平和。
唐家家主打量着這位看起來仙風道骨,但是卻過分年輕的大人,稍稍拱手:“還請老神仙爲我唐家指點明路。”
沈馥跟蔺赦聽得唐家家主這聲問候,都有些忍俊不禁,他們是知情人,當然知道這位唐家家主口中的老神仙,雖然年紀的确不小,但是偏偏老頑童一般,說到底是不樂意别人這樣稱呼他的。
如今這位唐家家主開口就踩了雷,可怨不得他們。
果不其然,欽天監正臉色稍稍一變,又很快恢複如常,這點變化自然沒有讓别人看見,但是熟知欽天監正品行的沈馥夫妻兩個,卻心知肚明:有人要倒黴了。
“倒也沒什麽明路可言,我聽藏珠說,你是陪着你家妹妹上京?既然藏珠有錯在先,隻管讓他們幫襯就是,别的事情也不用再說。”欽天監正心裏頭不算生氣,卻也不大高興。
他生的這副皮囊,眼前這人莫不是瞎子?才會覺得他老!
“多謝老神仙!”雖然欽天監正這主意實際上是在爲沈馥跟蔺赦拉外援,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倘若這位唐家家主真的照做,跟安王府肯定再也脫不開幹系,但是唐家家主卻好像什麽都沒聽出來一樣,連連道謝。
深知這位唐家掌權人是個老狐狸的蔺赦跟沈馥,都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又釋然。
在唐家家主将目光投向他們,幾個人交換了心照不宣的視線以後,沈馥跟蔺赦就心裏有數:這是人家找個台階下,他們兩個順坡下驢的答應就是了。
“九弟!好久不見啊!”這一行人才剛剛下船,就看見遠遠的有人清道鳴鑼,明黃色如同長龍般湧來,蔺殊坐在冠蓋下,頗爲熱情的沖着沈馥跟蔺赦打招呼,對沈馥投入的視線裏頭,有滿滿的志在必得。
唐家家主此刻也帶着唐蒹葭站在一邊,沈馥跟蔺赦在這個時候根本不願意與蔺殊别苗頭,索性極爲坦蕩的沖蔺殊行禮,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極爲桀骜不馴的小鍾統領,這個時候竟然也跟着行禮。
好像隻不過是跟着蔺赦回京的家将一般。
他生的氣宇軒昂,唐蒹葭又跟蔺殊有些故事,鍾、唐兩家,自然不可避免的吸引到蔺殊的注意,隻不過他在京城太久,對于這些跟着自己九弟回來的人,好像沒有半分警惕。
“這位想來就是東海那小鍾統領?青年才俊,果然如此!蒹葭,你我好久不見了。”蔺殊極爲娴熟的開口誇獎了小鍾統領一句,很快又把話頭轉到唐蒹葭身上,唐蒹葭聞言。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
而這個時候,沈郁也在打量着眼前這位從東海過來,不曉得什麽時候跟自己夫君認識的紅顔知己,眼裏有着極爲明顯的忌憚。
“有勞楚王殿下挂念,民女如今家道中落,散盡家财才得以體面同殿下相見,實在是、實在是不敢奢望殿下…”不得不說唐蒹葭演技不錯,輕而易舉的就盈盈落淚。
實在是我見猶憐。
看的蔺殊跟沈郁兩個人,嗯啦明顯的動了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