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外甥女又做錯什麽?她有主動親近自己的兒子嗎?沒有,更何況别說親近,自己的外甥女對自己的兒子甚至都有些避之不及,憑什麽如同外室般被自己的兒媳婦這樣對待?
但是她自己心裏也心知肚明,自己的兒子的的确确是心裏眼裏都隻有自己這個外甥女,都是女人,她自己心裏也清楚,這是怎樣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但是沒有辦法,男女之情,就算她想要幫自己的兒媳婦,也沒有辦法。
張氏極爲凄楚的看着自己的婆母,還有自己的小姑子,哭的眼淚汪汪,這不是有意做戲的哭,而是真情實意的悲戚,她婚前雖然說過,隻要同丈夫相敬如賓,就已經心滿意足,但是成親後她發現,自己其實貪得無厭。
自己的丈夫看自己的眼神永遠是淡淡的,好似天外白雲,近在眼前,遠在天邊,但是對她也不能說不好,隻是宛若照顧一個陌生人,亦或者說,隻是把她當成他骨血的生母。
至于多餘的感情,根本不曾出現在她們兩個人的中間。
原本這樣過日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段時間跟安王夫妻兩個住到一起後,她就驚詫的發現,原來自己的丈夫含情脈脈時是那樣好看,真心微笑時是那樣令人傾心,她直到最近這段日子,才意識到,原來帝京裏頭,那些個小姐妹魂牽夢萦的宋家玉郎,當真是谪仙人。
然而她又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丈夫的這種感情,不屬于她,而是屬于另一個有夫之婦,明明對方已經刻意避開自己的丈夫,甚至刻意冷淡,但是她心裏頭總是不滿足:爲什麽你可以博得他的關注,而我是他的妻子,卻不能擁有這種待遇?
她也知道,如果當着自己丈夫的面折騰出這種事情,一定會被他厭棄,所以她想要先斬後奏,隻要把這位自己丈夫魂牽夢萦的女子逼走,到時候就算他回來,也是木已成舟,她有孩子傍身,難不成自己的夫君,能忍心讓孩子沒有母親嗎?
“嫂子,我知道你的想法,想要先斬後奏對嗎?我不否認,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但是,我恪守婦道,從不曾主動撩撥過燭照哥哥,這個宅子,是我師父的産業,就算你不願意,也不是我走,是你走。”
沈馥跟宋夫人都不是蠢貨。張氏這點小心思,很輕易的就被沈馥點破,她長長的吐出口濁氣,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看向張氏的視線裏,說不上失望,但是也不能說平靜,畢竟是人之常情,而她,也隻是平平淡淡的把事實告訴這位嫂子而已。
張氏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但是她仍舊不甘心,甚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婆母,然而就算是宋夫人,這個時候給張氏的耐心,也已經不剩多少:她能理解她,但是不代表,可以認可她。
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兒媳婦,就算做錯事,宋夫人還是選擇稍稍對張氏進行維護,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婦也不容易:“藏珠,等燭照回來後,我同你舅舅就會帶着他們一起搬走,你不要多想。”
沈馥暫時不說話,目光冷凝的看着張氏,跟她從未見過的,顯得有些卑微的宋夫人,心頭的煩悶驟然升騰成怒火,無論如何也難以撲滅:“王萱,出來。”
她開口把那位萱姑娘叫出來了,此刻的沈馥煩躁至極,不願意再折騰什麽容人雅量,她手指指着張氏,語氣冷淡而一針見血:“王萱,我知道你心裏惦記的是安王殿下,但是我要你記住,今天我這個嫂嫂的下場,隻會比你更輕。”
随着這些話吐出,王萱跟張氏的臉都褪去血色,宣紙一樣的白。
但是沈馥并不打算心生憐憫,而是照着自己的想法開口:“嫂嫂,我知道你的難處,這件事,等燭照哥哥回來以後,我可以當不知道,也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因爲你是我舅母的兒媳婦,是宋家的少奶奶,所以我容忍你。”
“但是你要知道,你自己說過什麽話,自己要記在心裏,我本身沒有做錯事情,你也不要得寸進尺來責備或者爲難我,既然你跟燭照哥哥有夫妻緣分,我希望你好好珍惜,舅母,這件事跟您沒關系,您大可不必如此。”
沈馥淡淡出聲,讓宋夫人将張氏帶走後,她又轉頭看向王萱。
語氣仍舊冷冷淡淡:“我的意思也是一樣,不要覺得我不讓你跟安王有什麽,就是我的錯,你要記住,安王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子,我不願意讓别人跟我分享他,是我的事情,你不要用你的想法,套在我身上。”
“你是你,我是我,這些日子你也吃到苦頭,自己回太守府吧,我不想再爲難你。”
王萱站在原地,呆若木雞,她很想問問眼前這位明麗端方的女子,爲什麽不願意三妻四妾,爲什麽不願意成全她。
她心裏還是有怨氣的,但是看見沈馥冰冷如同鋼刀般的眼神,就算有天大的怨氣,此刻也煙消雲散:來日方長,她不介意到時候慢慢跟安王殿下培養感情,這種善妒的女人,一定比不上她會讨安王殿下喜歡。
王萱這樣安慰着自己,幾乎不敢多留,悄悄離去。
“你在擔心藏珠?”與此同時,在那座小島上,蔺赦等人仍舊在想法子對八爪魚下手,倒也不是他們那天晚上沒打算動手,而是天不遂人願,天氣原因導緻那些個海盜們都沒法舉報慶功宴。
索性就推遲到如今。
而蔺赦等人因爲八爪魚尚未拿到贖金,小島上面物資就那些,自然被奉行物盡其用的海盜們把幾個人當成苦力,在勞作的時候,宋衿看蔺赦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湊上前去問。
“嗯……這麽久沒見,我總是想她,怎麽,你好像心裏頭也有些事?”蔺赦看見是自己的大舅子,便也就放松了些,将心事說出,又看宋衿似乎有些憂心忡忡,忍不住問道。
但是宋衿卻隻是搖搖頭,不說話,并不告訴蔺赦自己的綢缪,但是心裏頭卻在暗自計算着時間:如果沒有出問題的話,現在應該已經鬧騰起來了?
他想到自己耍的小心眼,笑容驟然苦澀起來:他明明答應過要好好對人家姑娘,偏偏又折騰出這種幺蛾子,實在是不像話。
在東海的人們,都各懷心事。
而在帝京裏頭,也并不是那麽安穩,尤其是蔺殊這些日子遲遲找不到玉玺,又抓不到人,更是暴躁的要命,偏偏在這個時候,雪原又來使者,要求他交出巴圖魯。
這讓他怎麽交出來?不是那個雪原蠻子,他要怎麽跟自己的兄弟作鬥争?倘若不是如此,他也沒有辦法這麽快東山再起。
樁樁件件交織在一起,簡直要讓蔺殊發瘋:“告訴巴圖魯,讓他躲起來!再傳令下去,抓到安王一行人,官升三等!”
這已經是他暴怒之下做出的決定,可見他對于蔺赦究竟有多大的陰影,在他的心裏,隻要自己那個九弟不死,自己就永遠難以真正成功。
沈郁過來的時候,剛剛好看見暴怒中胡亂打砸的蔺殊,她原本是過來送湯的,卻剛剛好撞見蔺殊無能狂怒的樣子,不由得内心不屑:“什麽事情都做不好,才會有如今這個下場,倘若當初老老實實做些事情出來,何至于此?”
然而這畢竟是她如今的依靠,她不能跟這個男人有什麽沖突,因而沈郁強行忍着自己的不待見,笑靥如花湊過去試圖安撫蔺殊:“殿下不要焦急,如今天下都是您的,那群人又能逃到哪裏去?”
蔺殊實在是煩躁的厲害,身邊女人說的事情他都知道,可是就是抑制不住的擔心與害怕,他的腿如今走路還一瘸一拐的,就是拜自己那個九弟所賜,這讓他如何能夠不害怕?
但是現在害怕也沒有意義,蔺赦抿緊嘴唇:“展貝,你去幫我通知那些人,等到找到蔺赦他們,就對父皇下手,到時候直接把這個罪名砸在他們身上,免得夜長夢多,我實在是不願意再等了。”
他終于開始走上弑父殺君的道路,早就覺得他應該這樣做的沈郁滿眼含笑,心情頗爲愉快的離開這座宮殿,她知道,自己離成爲皇後,已經不遠。
至于所謂的姜家爲後的規矩,她一直都不放在眼裏,不過是一個已經式微的家族,憑什麽跟她争這個皇後的位置?
她非常期待,如果自己的姐姐跪拜在自己面前,會是什麽樣子,倘若可以的話,她現在就想要把自己的姐姐抓回帝京,滿足自己的這個想法。
而此刻遠在東海的蔺赦跟沈馥,并不知道蔺殊夫妻兩個已經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他們甚至還在分别做着長遠打算,考慮着要怎樣才能夠徹徹底底的斬草除根。
畢竟這麽多次,他們心中對于跟蔺殊做争鬥這件事也已經厭煩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因爲始終沒能直接弄死蔺殊,兩個人也不會這樣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