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心。”沈馥站在碼頭爲蔺赦送行,極爲小聲的叮囑着:“不管怎麽樣,還是你們自己的性命重要,鍾家兩兄妹實際上沒有必要一直管着,本來也算不上是朋友。”
“嗯,我知道,你在城裏也要多小心王太守,我總覺得不太對勁。”蔺赦也同樣擔心着沈馥,這是很明顯的事情。
“我知道,不管怎麽講還有舅舅在,總不會出事情的。”沈馥歎了口氣,目送着蔺赦登船,然後才轉身離開。
但是,她隻不過是剛剛到她們暫時居住的小院子裏頭,王太守就已經帶着人笑眯眯的站在院子裏頭,時間太過巧合,而真正在帝京裏頭經曆過腥風血雨的人,才不會覺得有巧合這種事情存在。
“王叔這是要做什麽?”沈馥臉上仍舊帶着溫和的笑容,好像完全沒有對王太守有什麽惡意揣測般,而王太守對于沈馥這種态度,明顯是感到滿意的。
但是就在他即将開口的時候,他從沒見過的一位中年男子從屋中走出,神情淡淡:“倘若王太守是想要将宋某人的外甥女帶走,那就請太守将宋某也一起帶去吧,畢竟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宋某不放心。”
王太守雖然沒有見過宋肇,但是大概也知道沈馥是安王妃,而安王妃的舅舅是誰,其實王太守還是知道的,這對于啓國官場來說,應該是人盡皆知的東西,因此他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沒有想到,宋尚書也在這裏,倒是有失遠迎。”
“不敢讓太守遠迎,不曉得宋某的提議,太守意下如何。”宋肇仍舊是一副淵渟嶽峙的樣子,半點都沒有松口的迹象,而王太守看他明擺着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腸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點頭答應。
宋肇就這樣跟着沈馥前往太守府作客,也許真的隻是作客而已。
與此同時,在小鍾統領跟蔺赦他們所在的穿上,也有着意外的發生,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驟然烏雲密布,狂風大作,然而這種事情實際上還不能夠難倒這些人,因爲被他們用來出海的船,本就是軍方用品,不至于就這樣被風浪掀翻。
真正麻煩的事情在于,在電閃雷鳴的情況下,這些人借着微弱光芒,看見有一大群海盜正湧向他們,蔺赦跟小鍾統領都下意識的想要選擇撤回。
這兩個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存在,對于這種情況,兩個人都自己有數,然而在看見敵首的時候,小鍾統領的臉色卻驟然變得不太好看起來:“那就是可能害死我父親的海盜。”
這句話一說出來,欽天監正等人都有些心情複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說的就是如今這個場面,但是現在他們這個樣子,要跟風浪作鬥争已經極爲困難,更何況是在這種天氣跟海盜戰鬥?
但是錯過這次機會,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次遇見,欽天監正當機立斷,易.容.面.具徑直糊在鍾家兩個人臉上:“先帶着,咱們待會兒稍稍抵抗一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而現在已經在王太守府中作客的沈馥,完全沒有料到那些男人們居然這樣以身涉險,她跟宋肇正在忙着跟王太守府中的謀士們打太極。
“不曉得宋尚書突然過來,所爲何事。”
“四殿下謀朝篡位,陛下久未出現,我等憂國憂民,因此離京,不曉得諸位有何見解?”
“宋尚書忠心耿耿,碧血丹心,實乃我等文人典範,但不曉得安王夫妻又是爲何而來?”
沈馥面不改色的聽着這群文人相互扯皮,王太守府中女眷遊玩未歸,所以她也就隻能帶着帏帽聽着這群男人們折騰,沈馥也因此對自己舅舅的嘴皮子有了新一步的認知:明明他們這群人就是逃難出來的,爲什麽自家舅舅可以這樣面不改色的說是爲國事操勞?
當然,她也知道,她都能看出來的東西,王太守府中的謀士們必定看得出來,所謂看起來友好的交談,都是他們男人之間的相互試探,沈馥雖然自诩聰慧,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會胡亂插嘴,後宅裏的那些心思,很多時候不适合拿來放在這種場面。
“安王妃,府中的夫人姑娘們剛剛回來,太守說請您過去,免得無聊。”正當沈馥津津有味的聽着這群男人說話的時候,太守府裏頭的小丫鬟終于過來,告訴她正主已經回來,沈馥這個時候才稍稍收回心神。
其實她很想說,聽這些事情一點都不無聊,反而是跟那群女人勾心鬥角比較無趣。
但是這種話不适合說出口,所以沈馥隻能輕輕歎息,保持着安王妃應該有的姿态,起身沖着那位誠惶誠恐的小丫鬟微笑:“既然如此,就帶路吧。”
她心知肚明,人家哪裏是不在府中,剛才不派人過來找自己,不過是給個下馬威而已,說實話,這種事情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這種下馬威,算什麽?
“臣婦見過安王妃,給安王妃請安。”而等到跟那些女人家見面,沈馥點破她們應該向自己行禮的事實,看着她們不得不沖着自己行禮後,沈馥更是覺得無聊。
對上位者折騰這種下馬威,有意思嗎?完全沒有啊,何必自讨苦吃呢?
“有勞夫人您辛苦這麽久,還來同本王妃見面,說起來,那位招親的姑娘在哪裏?”沈馥吹了吹東海這邊出産的茶葉,眉眼恬淡,半點也看不出來是在爲難人的樣子,但是偏偏坐在她對面的那些女子一個個都漲紅了臉。
沈馥笑着不說話,隻是有些膩味,先前王太守說他府中不過隻有一兒一女,現如今這滿堂的嬌花是怎麽回事?她本來以爲也隻要應付一對母女的。
“萱姐兒,出來給王妃看看,過過眼。”那位太守夫人笑得頗爲勉強,女子招親這種事,說到哪裏都不怎麽好聽,更何況如今這種不怎麽好聽的東西卻被她們讨厭的安王妃說出來,自然更是讓人煩悶,但是身份地位就擺在那裏。
她總不能說人家王妃說的不對吧?畢竟她連個诰命夫人都不是。
那位萱姐兒應了句話,就娉娉婷婷的走出來向沈馥行了個萬福,沈馥低頭去看這位小娘子,心頭誇了句冷豔,便也就沒太多想法,雖然是美人,可是這樣冷着臉,誰能喜歡?更何況她如今可還是客人。
那位萱姐兒自幼長在東海,又是府中嫡長女,素來跟養皇妃般養着,又自诩貌美,自然就目無下塵,心高氣傲,當初被迫招親,已經覺得屈辱,如今又被這位生的如同神仙妃子般的安王妃特地提出來說,更是讓她羞憤難當。
但與此同時,她又覺得眼前女子不過如此:哪有前來作客的時候,故意挑人家短處說話的?這等女子也配做王妃?
這說起來又是蔺赦折騰出來的爛桃花,少年戰神的名頭實在太過響亮,更何況每年回帝京叙職,王太守都會帶着自己這位女兒回去,自然更是讓這位少女仰慕那位少年戰神。
畢竟嫦娥愛少年。
如今她自覺見了情敵,便越發端出高姿态。
卻未曾想過,這位安王妃并非自願來他們府中作客,就是說話難聽點,說白了,王妃折辱一個白身,她也隻能受着。
而都是女子,沈馥當然能将這位太守千金的心思揣測些許,登時臉上笑容更深:“果然生的貌美,怨不得王太守四處看不上青年才俊,非要招親,說起來,那位鍾統領,我也是見過的,跟這位萱姑娘也算郎才女貌。”
“怎麽就未曾結親呢?”
沈馥言語淡淡的,一句話問出來是明知故問,卻讓太守夫人口中發苦:她總不能說,我的閨女惦記着要做王妃,尤其是想做安王妃,聽說你跟安王成親後就死活不肯嫁人這種話吧。
“王妃說笑,她蒲柳之姿,如何能跟王妃比,之所以不結親,是因爲她太過愚鈍,如今看見王妃這般水靈通透的人,妾身越發覺得她不堪大用,不曉得王妃願不願意收下小女,暫時留在身邊,好生教養教養?”
這位太守夫人虛情假意貶低自家姑娘一頓,接着話鋒一轉,卻聽得沈馥連連冷笑:帶這麽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在身邊教養?是教養成大家閨秀,還是教養成安王府的妾室?
那位萱姐兒也算得上聰明,聽得自家母親爲自己鋪路,很是自覺的順杆往上爬:“小女仰慕安王妃風姿已久,今日見面才知何謂雲泥之别,還請安王妃可憐小女一片心意,收下小女……”
這位姑娘說着說着還嘤嘤哭泣起來,當真是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沈馥看着卻隻是心頭連連冷笑,并不說話,由着這兩母女折騰。
這兩母女原本都想好了怎樣算計這位安王妃,偏偏人家穩重如同玉雕菩薩,任由他們在這裏哭的眼淚汪汪,也一個字都不說,實在是讓她們難受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