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畢竟是幫助他們的人,而此刻在車廂裏頭不願意說話,實在也是因爲駕馭馬車的人,正是王太守派給他們的,就算有所懷疑,也不能在這種隔牆有耳的情況下說出來,否則一道鬧翻,實在是不好處理。
“你們兩個人沒事吧?鴻門宴好吃不好吃?”兩個人心事重重的下了車,卻看見在門口迎接他們的欽天監正,看見自家絕對能相信的長輩,沈馥跟蔺赦都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不管怎麽講,這位長輩還是能夠相信的。
沈馥跟蔺赦對視一眼,并不打算在大門口就這樣說話,而是示意欽天監正待會兒再說以後,幾個人才坐在書房裏頭,開始交流今天的事。
蔺赦将小鍾統領的話娓娓道來,饒是欽天監正已經有心理準備,還是變得面色沉重:“雖然如今的太守同我有些交情,但是人心隔肚皮,更何況這麽久沒見,我也不能保證他就沒有問題,不過那位小鍾統領現如今還沒拿出證據,也有可能是要伺機下手,亦或者拖延時間。”
“我同藏珠也是這樣想的,這位鍾統領也算得上是心機深沉,更何況他看似暴虐,實則能忍,今日宴飲,我三番四次試探,他都滴水不漏,反而是他那位妹妹,好似沒什麽腦子。”
“但也未必,說不定是人家故意示弱,東海雖然沒那麽多事,但水不能說不深,咱們還是要小心行事,如今還有舅舅舅母他們在這裏,咱們更是要多加小心才好。”
三個人交談到最後,也隻能決定走一步看一步,畢竟這不是京城,沒有那麽多的人脈,然而這件事跟欽天監正說的好處在于,雖然欽天監正不能直接算出事情的真相,但是好歹能夠大概知道如何抓住真相:隻要抓住當年的海盜。
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本來海盜就居無定所,倘若要是有那麽容易抓得到,王太守不早就把當年的罪魁禍首抓下,怎麽還會讓小鍾統領誤會他這麽多年呢?
“夫人,阿郎,這是鍾統領送過來的帖子,說是有要緊事。”沒過幾天,鍾統領送過來的帖子就再次放在桌子上,安安靜靜的躺着,這次送來的不是鴻門宴的帖子,沈馥跟蔺赦也完全沒有拒絕的想法,兩個人歎了口氣,相視一笑。
“鍾統領的妹妹呢?”沈馥跟蔺赦再次拜訪統領府,這次出來迎接兩個人的,卻隻有這小鍾統領一個人,而那位飛揚跋扈、嬌生慣養的鍾姑娘,卻根本沒有出來,沈馥随口一句調笑?
令小鍾統領有些尴尬,但是兩邊還沒有冰釋前嫌,倘若要動手,也是能随時動起手來的,他實在不擅長如何跟人友好交流,于是就把話題轉到立在沈馥跟蔺赦身邊,貌若少年的欽天監正身上:“這位是?”
“哦這位是咱們啓國的欽天監正大人,說起來今天想要跟小鍾統領您說的事情,還跟他有關,這位大人算出來,想要知道當年真相如何,還是得去抓住當年那位海盜。”
“也就是說,今日我們就算見到所謂證人,他陳述的爲不可能是真相,否則我們大可不必再去抓捕海盜。”蔺赦含笑将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但是小鍾統領一句話卻令原本就不甚明朗的事情,越發的疑雲密布。
他說:“這位海盜,已經被我抓住,我們今天要去見的,就是他,他在我府中已有數年,難不成你們要說,這位海盜本身,就是個冒牌貨?”
這位年輕統領的眼睛裏泛着冷芒,還有淡淡的懷疑,他實在是在擔心,眼前這些人,是不是自己仇恨了這麽多年的老仇家,派來的說客。
“一切還不急着下判定,小鍾統領先帶我們去看看這位海盜,再說說您當初是怎麽抓到他,又确認身份的。”在氣氛開始僵硬的時候,沈馥及時開口打圓場,才稍稍緩解兩個男人之間的冰冷氣氛。
那位小鍾統領稍微頓了頓,才邁開步子帶着他們走進府中,并将當年的一些事情娓娓道來:“當年,我本來也以爲父親是意外身亡,在王叔…哦,太守的幫助下,我們孤兒寡母一群人過的還是跟之前一樣,但是統領這個職位,不能一直空缺。”
“我年紀還小,當時并沒有辦法繼任,所以王叔就派來人代任,說是等我成年以後再把這個位置給我,當作補償,但是前來代任的那位,根本就是禽獸不如。”
“外界現在都說我娘親是爲我爹殉情而死,我今日自揭家醜,當年那前來代任的小人看我娘親貌美,有意霸占,原本我娘親若是一心自持,有王叔給的人,其實不會撐不下去,我們兩兄妹也不會有什麽事。”
“但是她是原本的統領夫人,在城中風光無限,現在卻因爲我父親去世,她變成寡婦,寡婦跟高高在上的統領夫人,怎麽能比呢?所以我娘她等不到我長大繼任,而是毫不猶豫的投向新人的懷抱。”
“貪心不足蛇吞象,她也知道,倘若我順順利利長大,到時候繼任統領,未必會放過他們,于是那對狗男女,就……”
他頓了頓,帶着沈馥他們走到地牢,白淨手掌托着門鎖,垂眼低聲道:“就派人把我跟我妹妹抓走,要把我們兩個人賣到窯子裏去,後來我們兩個福大命大逃過一劫,我回來放火殺了他們兩個,王叔…太守,當年雖然有意庇護我,但是我還是進了監牢。”
“就是在監牢裏,我遇見了這位,并且在出獄的時候将他也帶上,王叔确認過,這就是當年殺害我父親的海盜,而我在帶着他去确認之前,就已經問出來我父親死亡的真相。”
“後來我假裝在王叔面前将他一劍穿心,但王叔不知道的是,他天生心髒位置不同,所以讓他苟活到現在。”小鍾統領将沈馥等人帶進去,下颔微擡,示意他們,眼前這個人,就是他口中的那個海盜。
沈馥跟蔺赦都沒有開口,而是緊緊皺着眉頭思考着,因爲小鍾統領口中所說,沒有半點破綻,他們就算想要反駁,也說不出話來。
但欽天監正不一樣,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根本不可能算卦有誤,因而一不做二不休,徑直将那海盜的衣襟扯開!
“傻小子,給人騙了這麽多年還不知道!”欽天監正看着眼前這位海盜幹幹淨淨的胸口,冷笑出聲,徑直提溜着這位所謂的罪魁禍首,丢在那小鍾統領眼前。
原本以爲自己已經知道真相的小鍾統領驟然驚駭睜大雙眼,伸手去扯開那人衣服細細去看,霍然發覺他當年在這人身上留下的傷口消失不見,登時臉色心沉下來:“原本應該關在這裏的人呢?”
“行了,别浪費時間問他,我算不出當年你父親死亡的真相,要算這種小事,還是簡簡單單的。”欽天監正看着打算好好審問這位海盜的小鍾統領,頗有些驕傲的輕哼出聲,那位原本打算撒謊的人,此刻驟然頹廢下來。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身份的暴露居然會是因爲一個看起來像神棍的家夥。
“那人還活着,當初說的話也是騙你的,轉移到這地牢以後,就有人把他調換出去,至于他爲什麽騙你,我算不出來,也不用我算吧?”欽天監正仗着天道偏愛,算這種事情簡直簡單的如同吃飯喝水,三言兩語就說破真相。
而小鍾統領的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怕是想要挑撥離間,可、可爲什麽那海盜會聽他所言?”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人爲财死,鳥爲食亡,多半也是财帛動人心,怎麽,要不要跟我們一道抓捕這位海盜,問個清清楚楚?”欽天監正漫不經心的勸說着這位年輕氣盛的小統領。
心裏卻有些緊張,雖然已經知道當年事有蹊跷,可是眼前這位小統領的父親究竟是怎麽死的,說到底還沒定論,倘若真的跟自己那位朋友脫不了幹系,又該如何是好?
“下官願意與安王殿下合作,但下官有個不情之請,倘若此事當真與王太守無關,下官自當謝罪,但倘若此事與王太守脫不了幹系,還請安王殿下主持公道。”這位自幼喪父,想要爲自己父親報仇雪恨的少年根本就用不上如何考慮,極爲幹脆的答應下來。
但是已經懷疑王太守這麽多年,他也不肯輕而易舉的揭過去,而是開口向蔺赦要求,他想要蔺赦幫助着主持公道,欽天監正雖然覺得王太守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但是思來想去,也沒有讓蔺赦拒絕的理由,索性不再開口。
而蔺赦在這個時候,卻也不肯幫人打白工:“可以,但是此事結束以後,你統領麾下所有士兵,要爲我所用,你也要跟着我去京城,我隻問你,願意不願意?倘若你不願意,此事面談,你也不必再同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