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衿知道,蔺殊沒有容人雅量,因而當機立斷阻止沈老夫人繼續說話,等到沈老夫人冷靜下來後,才取代沈老夫人,沖着沈馥開口:“你是用了什麽法子,才讓那位肯讓我們進宮,你如今可還好?你有沒有什麽爲難的地方?”
沈馥均是輕輕搖頭,她知道眼前這兩位都是自己的親人,不會故意坑害自己,也知道沈老夫人如今應當是極爲喜歡蔺赦這個孫女婿,她太久沒有看見蔺赦,心裏頭的思念濃重的幾乎化不開,但是她也知道,如今并不是讓她盡情訴說相思的時候。
因而沈馥極爲迅速的用宣紙寫下訊息,生怕守在門外的侍衛聽見什麽,沈老夫人雖然年紀已不小,但是并不是老糊塗,也知道如今自己的孫女這樣嚴肅,是擔心隔牆有耳,也就故意同沈馥拉些家常,哄騙過門外守衛。
“藏珠,你這些日子吃的可好?倘若吃不慣,祖母下回來看你的時候,給你帶些糕點,楚王殿下對你這樣好,你可不要耽誤自己的前程!”
她這樣假情假意的勸說着沈馥投向蔺殊,反而惹得門外守衛暗自偷笑:這位沈老夫人還真是有眼力見,想來等到他們再多見幾次面,這位安王妃真正成爲楚王殿下女人的時候。連他們這些小守衛,說不定都能拿到賞賜?
但是在宣紙上的交談,卻極爲驚心動魄。
“如今我已經想辦法在蔺殊身邊安插眼線,雖然并非隸屬關系,但至少是棋子,有勞燭照哥哥想方法爲宥民.聯系軍隊。”
“祖母,您代我同宥民報個平安,我擔心他頭腦發熱,折騰出什麽幺蛾子,讓他不要沖動,我與他裏應外合,總是能做出點成績的。”
“你不知道,如今欽天監那位已經在宋家,應當不會有什麽大事,你在宮中萬事小心,父親母親他們都很擔心你。”
初次見面,幾個人都沒有什麽太多好說的,更何況沈老夫人之前根本不插手這些事。自然就更說不出什麽東西,隻是看着自己孫女跟宋家那個小子交流,折騰着幫忙打掩護而已,因而這次見面持續的時間極短。
但是沈馥還是選擇做戲做全套,送沈老夫人跟宋衿出來的時候,明明白白哭紅眼睛:“祖母,燭照哥哥,你們路上要多小心。下回得空再來看藏珠吧。”
這個消息當然沒有瞞過蔺殊,那些用來看守沈馥的侍衛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回禀,當聽見沈老夫人勸說沈馥投向他的懷抱時,蔺殊先是一怔,旋即開懷大笑起來:“好個有意思、識時務的老太太!來人,送東西去安王府,就告訴我那位九弟,藏珠的祖母可都更看重我!”
他的這個行爲不過是要打擊蔺赦的心氣,然而等到東西全部送去安王府的時候,沈老夫人已經一五一十的将來龍去脈都跟蔺赦說了個清清楚楚,沈馥的相思跟擔心,蔺赦都很清楚,因而蔺赦不僅半點不傷心難過,甚至頗爲有閑情逸緻的對着那些人演戲。
營造出他真的傷心欲絕的假象,但是實際上,他跟沈馥心意相通,什麽事情都沒出。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大家對蔺殊編造出來的彌天大謊。
九月重陽節,每逢佳節倍思親。
蔺殊爲了昭顯出自己的地位,在這種時候,非常不避諱的越俎代庖,将祭祀皇家家廟這件事情,開始提上日程,而在這個過程中,他決定做一件極爲好大喜功的事情。
那就是放開城關監禁,讓所有人能夠自由出入。
這個建議當然被很多人開始反對,不爲别的,他們都在擔心那位少年戰神,因爲所有的軍隊,幾乎都跟這位少年戰神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而他們所侍奉的主子,到目前爲止隻拿下一個羽林軍,在城外駐紮的軍隊,才是真真正正的虎狼之師。
倘若兩廂交鋒,他們可以肯定,羽林軍必敗無疑。
“殿下!此事不可,倘若安王府那位借機發難,你我又該如何是好?還請殿下三思!”在這些反對派裏頭,執牛耳者就是那位範先生,他如今仍舊是受到蔺殊相信的謀士之一,因而他說的話,是極爲有份量的。
但是今非昔比,有分量也隻是在以前,現在的蔺殊隻覺得自己江山美人都是唾手可得的狀态,根本不把蔺赦放在眼裏不說,甚至還覺得蔺赦不足爲慮:“他如今終日頹廢,還能有什麽出息,諸位不要擔心,到時候與我共襄盛舉!”
蔺殊倒是豪言壯志,而深知蔺殊脾性的範先生,在勸說不成後,再也不曾開口,他太知道自己侍奉的這位主子,剛愎自用的脾氣,倘若他堅持勸谏,說不定到最後,連他也沒有好果子吃,不如做個識時務的俊傑,比什麽都痛快。
蔺殊萬萬沒有想到,他如今的一舉一動,都是被沈馥他們,刻意慣出來的。
畢竟驕兵必敗。
而随着時間的推移,裴氏眼見着就要生産,前些日子又請來太醫看過,真真正正是雙胞胎,她就越發得意洋洋,有些将沈郁都不放在眼裏的意思,沈郁原本就氣性大,哪裏能忍下她這樣作妖?
隻是可惜裴氏如今真真正正是蔺殊心尖尖上的人,身懷有孕不說,在蔺殊看來,還是因爲裴氏妙計,他心心念念的藏珠也馬上就要投入自己的懷抱,這讓他如何能不喜歡裴氏呢?
但是實際上,隻不過是沈馥給他幾天好臉色而已。
“藏珠姐姐,我這些日子總是擔心王妃對我下手,您也知道的,她那個性子,往日裏就不喜歡婢妾,如今婢妾臨盆,真是怕的厲害。”裴氏扶着腰,護着自己的肚子,跟着沈馥在散步消食,她如今越發依賴沈馥,因爲沈郁幾次折騰,都是沈馥救下她的性命。
這份恩情,裴氏自然是緊緊記住的,而沈馥聽裴氏這樣說,心中再生計謀。
溫和道:“我娘親當初就是因爲她的娘親才難産緻死,由此可知,穩婆倘若不是自己安排的可靠人,鬼門關可真真正正不好走,如今楚王寵你,你不如同殿下說一說,讓他從外頭找人來,提前些日子關在宮内,這樣你也放心。”
“你胡說什麽,我娘才沒有做那種事情!”沈馥本身就是釣魚般跟裴氏說這種東西,偏偏這個時候沈郁過來,聽得沈馥提及周芸,登時火冒三丈,雖然她也不算多緬懷周芸,但是那畢竟是她的生身母親,被人這樣說,哪裏有不生氣的道理。
沈馥笑靥如花的看着自己這個妹妹,臉上神色不變,仍舊是淡淡的:“我哪裏胡說,難不成你要我告訴裴妹妹,周氏到底是怎麽出事的?這事說出來可不好聽啊。”
沈郁這些日子郁悶的要命,偏偏她怎麽都動不了裴氏,如今見到裴氏春風得意的樣子,又看她那樣滋潤,心裏頭更是不高興,偏偏又被她從小嫉妒到大的姐姐這樣說,氣急敗壞之下,就有些口不擇言。
“你當初自诩身份高貴,如今還不是扒着個庶女,我倒要看看,到時候這個庶女腹中孩子生不下來,你要如何是好!”
她完全不知道,她這樣的話正正好正中沈馥下懷,沈馥正發愁不知道要怎樣勸說裴氏答應從宮外請人的事情,當真是瞌睡送枕頭,想到這裏,沈馥就低聲道。
“裴妹妹,你可聽見她說的話?她就指望着我們兩個倒黴,如今我雖然在殿下那裏說的上話,但是說到底還是有夫之婦,比不上你,倘若到時候你出了事,我也是要倒黴的。”
沈馥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派害怕自己獨木難支的表情,裴氏雖然知道她心裏未必就這樣想,但是還是收用的,她抿了抿嘴唇,開口道:“藏珠姐姐不必擔心,這個毒婦必定不能得逞,到時候咱們兩個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看她那輕狂樣!”
這三個女人之間并不如何愉快的談話很快就被裴氏添油加醋的告訴蔺殊,蔺殊還是有些謹慎的在宮裏頭到處都安排下人手,當然也知道沈郁三番兩次對自己眼前這個女子下手的事情,因而對于裴氏添油加醋的叙說,并沒有如何反感,反而有些支持的意味。
“她母親的的确确不是什麽入流的人,那些個手段也下三濫,肮髒得很,倘若你實在怕的厲害,也不是不能夠從宮外請穩婆,隻是倘若有個三長兩短的,也不好說,你可要考慮清楚。”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猶豫,範先生的勸谏說到底還是讓他聽進去一些的,裴氏極爲敏感的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從來自诩是蔺殊解語花的她,當場就開口問詢:“王爺爲甚麽不高興,可是誰惹得王爺不開心?”
“倒也不是爲别的,你如今腹中雙生子,本王又日漸執掌權柄,自然就想去拜祭家廟……”
蔺殊總覺得裴氏不是什麽會随意插手男人事務的女人,便也就三言兩語的将所有的事情說了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