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語不如何尊重,喚沈馥一句姐姐,也實在是逾越,但是沈馥好像沒聽見般,仍舊帶笑握着她的手親親熱熱說話:“展貝時常與我說,你生的若神仙妃子,原先我自恃美貌,從來不信,如今一看,才曉得我原先當真是坐井觀天,不識真佛,來,快快坐下,讓我好好看看你”
但凡女子,沒有不喜歡被人誇獎自己貌美的,裴氏更是如此,再加上被原本就是美人的沈馥誇獎,她便越發高興,兩個人當場就親親熱熱說起話來,看着好不和睦。
而沈郁到場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自己想要算計的兩個女人相談甚歡的場景,不由得咬緊下唇,眼神陰郁,片刻後才維持着自己身爲楚王妃應該有的氣度,上前說話:“姐姐在同裴妹妹說什麽,怎麽如此開心,可是取笑我來遲了?”
那裴氏見着沈郁,也不說行禮,隻是虛虛坐在椅子上做了個行禮的架勢,就再無後話,着實是令沈郁難堪到了極點,但是她偏偏又不能當着沈馥的面翻臉,隻能努力維持笑容,好在沈馥也沒讓她難堪到底:“你這個皮猴,既然知道自己來遲,還不快些坐下,沒得讓人笑話。”
這話說的親昵,透出股娴熟的親近來,惹得裴氏側目,更是在心中暗自忖度:“聽聞這兩位王妃娘娘出嫁前關系不如何,如今看來卻并非如此,看着半點不露,難不成今日是鴻門宴?”
往年在家裏的時候,裴氏跟自己的姐妹十足十的勾心鬥角,她家裏頭庶出姐妹多,折騰起來往往不怎麽顧忌體面,因而裴氏的父親才會這麽久都未曾升遷,實在是被後宅拖累的厲害,因而在裴氏心裏,别人家的姑娘也應該如此。
“好熱鬧啊,原來你們都在。”正當三個人各自心懷鬼胎交談的時候,蔺殊終于姗姗來遲,當他看見沈馥坐在主位同自己的王妃以及自己的妾室交流時,隐隐約約産生一種本來就應該如此的錯覺。
坐在主位的女子是自己的正室才對。
他這樣想着,在問過話以後,徑直大步流星向沈馥身邊的位置走去,半點都沒有看見因此而變得臉色極爲蒼白的沈郁以及裴氏:“藏珠真是有心。”
沈馥看見他如此,極爲隐晦的挑了挑唇角,她根本就不願意讓這個男人坐在自己身邊,說到底,她心裏對他是極爲厭惡的。
因而在蔺殊即将落座的時候,沈馥極爲迅速的起身,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給蔺殊,就直接坐到沈郁身邊,讓原本應該跟她還有沈郁坐在一起的蔺殊,隻能跟沈郁坐在一起,蔺殊心頭不快,偏偏沈馥還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樣子。
“今日是爲了報答楚王你們夫妻兩位的照顧之恩才鬥膽如此,裴妹妹則是展貝點名說要請的客人,如今一看,楚王的确豔福不淺,軟玉,上菜。”
沈馥才不管蔺殊的想法,而是笑吟吟的吩咐軟玉開始上菜,蔺殊原本胸腹之間充盈怒氣,此刻又想到那個小太監跟他講的話,少不得自己寬慰自己:興許藏珠隻是臉皮薄,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對孤表達心意,今夜來找她就是了。
幾個人看似其樂融融的開始推杯換盞,沈郁的視線卻一直落在裴氏身上,舉杯時用衣袖遮掩住的面容上,滿是陰狠:“早就聽人說這裴氏腹中有孕,隻是現如今還看不出來,隻不過今日試試就知道,她到底是真身懷有孕,還是如何。”
想到這裏,沈郁使了個眼色給伺候着自己的婢女,那位婢女也算機靈,不着痕迹的就走到沈馥身邊,稍稍擡腳就将沈馥裙擺踩住,沈馥卻好似沒有看見般,什麽都沒有說,而裴氏這個時候吃着菜,卻刻意避開生性寒涼的菜肴,落在沈馥眼中,自然又令她憑添笑意。
“姐姐,咱們姐妹兩個向裴妹妹敬酒吧,辛苦她今日爲家宴增色。”酒酣耳熱的時候,沈郁放下筷子主動向沈馥提議,臉上笑靥如花,半點也看不出來跟裴氏不和睦的樣子。
而裴氏聽得她這樣說,握着筷子的手都用力幾分,這話說的她半點都不愛聽,什麽叫爲家宴增色,說得好像她是令人取樂的歌姬般,真是折辱!
但是當着蔺殊的面,她不能驟然翻臉,隻能佯裝柔弱,可憐兮兮道:“王妃這話折煞婢妾,婢妾、婢妾心疼安王妃住在宮中,跟咱們也是姐姐妹妹般的關系,卻沒什麽人陪着說話,婢妾雖然身份低賤,卻鬥膽攀附安王妃,不受怪罪就已經萬幸……”
她一面說,一面還用帕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卻在暗地裏指責沈郁身爲沈馥親生姐妹,嫉妒心重,從來不肯找沈馥說話,這層意思,在場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蔺殊臉上的笑容登時淡下些許。
他看向沈郁的目光也就不怎麽美好起來。
沈郁雖然心裏頭氣的不輕,臉上還是溫溫柔柔笑着,心裏卻暗自咬牙切齒:該死的賤婢,我倒要看看你待會兒還能不能笑出來。
“啊…!”沈馥對于這一切的暗流湧動好像半點都不知情,仍舊笑呵呵的想要起身敬酒,卻驟然發出極爲短促的一聲驚呼,眼看着就要摔倒,而用來宴飲的桌子也因爲這意外,變得不穩當起來。
眼見着滾燙的菜湯就要傷到沈馥跟裴氏,原本踩着沈馥裙擺的那個丫鬟,極爲聰穎小心的迅速抽回腳,眼觀鼻鼻觀心,開始裝起木頭人來。
而裴氏看着那些個熱乎乎的湯水就要弄到自己小腹上,驚得尖叫出聲,下意識躲避,卻不慎從圓凳上摔下來,當場捂着自己的小腹痛苦呻吟。
“孩子…婢妾的孩子…”
孩子兩個字一出口,蔺殊的表情當場十分精彩,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妾室居然已經懷孕,而沈郁臉上先是極爲吃驚,然後又變得惋惜起來,毫不猶豫的轉頭就對着燙傷手臂的沈馥開口:“姐姐,你怎麽這樣不小心,裴妹妹的孩子可要被你弄沒了!”
蔺殊的注意力被沈郁帶着拐到沈馥身上,當他看見沈馥一雙原本白皙無暇的柔荑此刻被燙的通紅時,原本想要責備的話語也沖着沈郁沖過去:“你姐姐又不知情,你這話是怎麽說的,還不快快去安排太醫過來爲裴氏看診!”
一句話說完,他也顧不上沈郁的臉色,徑直抱着裴氏就沖着沈馥居住宮殿的暖閣過去,沈家兩姐妹立在原地,沈郁的笑容驟然僵硬起來,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不甘心的氣息,明擺着心情不太好,但沈馥可不管她。
該嘲諷的仍舊嘲諷:“妹妹,你最好快點去找太醫過來,倘若做的太過分,長姐會教教你,用長姐做筏,是不應該做的事情,懂了沒有?”
她語氣冷淡的過分,極爲輕易的就讓沈郁想起當初被沈馥在沈家打壓到擡不起頭的日子,登時不敢再耽擱,連忙帶着那個丫鬟就往太醫院去。
沈馥随意讓軟玉伺候着她上過藥處理過傷處,就前去暖閣看望裴氏,此刻太醫還沒過來,裴氏并沒有出血,隻是臉色蒼白了點,沈馥就知道裴氏腹中胎兒應當無恙:“楚王殿下還是先下去,我有事要同裴妹妹說。”
她少見的對蔺殊的态度有所軟化,蔺殊也是被她冰冷以待折騰習慣,此刻她态度稍微正常一點,蔺殊就覺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登時就起身給沈馥讓出位置,并不管裴氏的臉色:“那就有勞藏珠你替我好好安慰安慰她。”
裴氏看着沈馥的眼睛裏面滿是仇恨跟害怕,甚至她的身體還在瑟瑟發抖,沈馥也不在意,漫不經心的讓軟玉沏茶給她吃過後,才淡淡開口:“别想太多,不是我動的手,如果是我,你現在一屍兩命。”
這句話裏頭透露出極爲濃重的血腥味,将原本就驚魂未定的裴氏吓的更慘,下意識就往牆角躲,沈馥見狀,不由得眉頭輕擰:“你這是怎麽回事,難不成不想要楚王妃這個位置?按出身來說,我那個妹妹可也不比你高貴,你就這樣心服口服輸給一個婚前失貞的?”
裴氏登時愣在原地,她是庶女,并不怎麽清楚沈郁嫁給蔺殊這裏頭的關竅,當初也并沒有鬧得沸沸揚揚,因而她隻以爲是沈郁另有手段,此刻聽得沈馥點破,整個人都有些回不過神:“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嗯,是真的,我幫你當楚王妃,你幫我處理掉我那個妹妹,你知道的,我們兩姐妹素來不和睦,她母親當年更是差點打死我。”沈馥露出一個蠱惑人心的笑容,看着裴氏,語氣也輕柔的過分,輕聲細語的誘哄着這個有野心,但是膽子似乎不太大的女子:“我就問你,你敢不敢。”
她半點都沒有負擔的把所有罪業,有的沒的都推周芸身上,反正已經是死人了,再說她也沒有冤枉那毒婦。
而裴氏,在極短的時間後,沖着沈馥堅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