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蔺殊的态度卻出乎意料的冷淡,他坐在曾經渴望許久的那把椅子上,眼皮一掀,冷淡吐字:“事成之後,再說這件事,如今若是把人就這樣交給你,你毀約,孤又該如何是好?什麽時候你能幫我處置我那個九弟,這樁買賣咱們可以繼續談下去。”
巴圖魯被雪原風霜吹得黝黑的面頰此刻極爲明顯的浮現出不滿,他手掌緊握成拳,能夠看見青筋跳動,盡可能的壓制着自己的怒氣:“我知道那個中原女人生的美,但是我願意跟你這個中原皇子做交易,就是爲了殺死她,如果您要因爲美色放棄盟友,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大可不必如此指責我,誰都知道做生意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才穩妥,你當初跟我說的是幫助我登上皇位,如今離當初說的事情還遠的很,怎麽就要求我先爲你做事?”面對巴圖魯的責備,蔺殊仍舊是不緊不慢的回話,甚至毫不客氣的反問。
論嘴皮子,往年在軍中隻知道埋頭苦幹,領兵打仗向前沖的莽夫巴圖魯,自然隻能甘拜下風,面對蔺殊的诘問,這個漢子好半天都說不出話,到最後隻能憋屈無比的甩出一句話:“希望楚王殿下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才好。”
蔺殊微笑着點點頭,但是這一點笑意,在巴圖魯離開宮室以後,驟然煙消雲散:“你們手腳利索一點,等到這個雪原蠻子做好事情,格殺勿論。”
“藏珠她怎樣了?”欽天監正在京城徘徊許久,才敢進入宋家,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倘若貿貿然進入宋家,隻會讓宋家惹火燒身,但是若是要他獨自離開,什麽都不管,那也是不可能的。
面對突然出現的欽天監正,宋衿在驚喜之外,還越發沉穩,先是确認過四周無人,才敢壓低嗓音同欽天監正将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藏珠她……”
“這件事情倒不怪你,畢竟誰身邊都少不了有幾個小人,隻是如今藏珠身在龍潭虎穴,還是要想法子把她救出來才好。”欽天監正倒沒有責備宋衿的想法,爲了避免被人偷聽,兩個人索性轉到紙張上交流。
宋衿沉思片刻,在紙上用手指寫寫畫畫:“倒也不急着将藏珠救出來,我會找機會入宮,倘若能博得長留宮中的機會,反而是好事情,隻不過不太容易。”
他知道,如今那位楚王殿下對沈馥看的格外重要,想要把人救出來,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如今好不容易才讓那位稍稍放松警惕,這個機會,他不願意放過。
“我有法子,到時候你在宮中保護好藏珠就可以。”然而欽天監正卻并不把這件事情當成是什麽大事,反而輕描淡寫的說會替宋衿想辦法,臨走前還特地爲宋衿如今有的一雙兒女送上祝福,才離開。
蔺殊這幾天心情不太好,起因是美人在側,他卻沒有辦法下手,不爲别的,隻是因爲那些大臣們不知道從哪裏知道,自己的正室不能夠再生育,紛紛想盡辦法把自己的女兒塞進來,他畢竟還要統禦百官,自然隻能來者不拒。
來者不拒的結果就是如今他的後宅裏頭,真真正正是百花齊放,然而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非多,今天是某個文臣的女兒身體不舒服,明天就是某個武官的千金頭疼腦熱,再加上其中勾心鬥角,争寵鬥豔。
蔺殊隻覺得有些疲于奔命。
但是沈馥對于這種情況卻格外開心,畢竟人家鬧騰起來,她就不信蔺殊還有時間來找自己麻煩,然而沈郁心情就不怎麽美妙了,畢竟這些女人,可都是因爲她不能生,才被塞進來的,她好不容易進入皇宮居住,結果就被這群狐媚子弄得烏煙瘴氣。
這讓她怎麽忍?
“姐姐,你住的可還舒服?”沈郁思來想去都是沈馥的錯,自然就上門找沈馥的麻煩,沈馥正悠哉悠哉折騰着吃食,冷不防就聽得沈郁聲響從背後傳來。
她手指上都是面粉,卻也不損美貌,反而越發顯得溫柔賢淑:“妹妹這是哪裏話,楚王殿下待我極好,哪裏會有什麽事,不過我聽說這些日子,妹妹統禦諸多美人,着實辛苦,今日可要留下來吃飯?”
沈馥紮刀不見血,幾句話都捅在沈郁傷口上,氣的個沈郁生撕了自己這個姐姐的心都出來了,偏偏又知道自己夫君看重眼前人,不好下手,隻能勉強擠出笑容:“多謝姐姐挂懷,展貝就恭敬不如從命,疊翠,去把裴姨娘請過來,姐姐素來心善,裴姨娘這些日子心情不佳,陪着她說說話,不介意吧?”
裴姨娘何許人也?
沈馥當然心知肚明,這位裴姨娘隻是個侍郎的女兒,說起來跟她們姐妹兩個出身差不多,但是人家隻是庶女,然而卻生的清麗柔弱,說起來也是美人一個,更重要的事,這種柔弱美人,說難聽點,就是蔺殊心頭好,再加上性子說的上一句嬌柔做作。
會撒嬌是一回事,會撒嬌還不讓男人反感,則是本事,這位裴姨娘三天兩頭的說身子不舒服,心情不好,可蔺殊還是熱衷寵着人家,這就是人家裴姨娘的本事。
這樣一位風頭正盛的美人絕對不會是省油的燈,沈馥很清楚這點,她也知道自己在蔺殊這邊的位置也同時遭受着多位美人的記恨。
自己的妹妹想要借刀殺人。
沈馥想到這裏,突然極爲漂亮的笑開,那股子自信跟美麗看的沈郁都爲之呆愣:“既然妹妹這麽說,就有勞妹妹把人帶過來,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在宮裏頭也無聊的厲害,就麻煩妹妹了。”
她的态度過分軟和,倒令沈郁有些吃不準,她實在是看那位裴氏不滿許久,不過是個庶出的,也敢那樣拿喬,偏偏自家夫君疼人家,她也不好下手,隻能借着自己姐姐的手處理掉,她就不信,兩個人都能毫發無損:“姐姐這話可是折煞妹妹,今晚妹妹必定将人帶過來。”
“你說什麽?王妃請我去安王妃那邊用膳?可說緣故沒有?”裴氏得到消息的時候正伏在羅漢榻上有着丫鬟替自己垂肩揉腿,這位裴氏生的鵝蛋臉,柳葉眉,一雙眼又是極爲妩媚多情的狐狸眼,眼波流轉,風情無限,隻是可惜面相過分嬌柔,有些美中不足。
伺候裴氏的丫鬟們都曉得自己這位主子不是什麽好脾性的人,聽她問話,越發的小意溫柔,做小伏低:“王妃沒說,隻是派人送來帖子,娘子,那位安王妃,可不一般,咱們要不要……”
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别的雜使丫鬟出去,裴氏也揮揮手讓她走開,又自己攏了攏雪綢中衣,豔紅唇瓣微微勾起,滿臉不屑:“王爺看重她又如何,不過是個已經嫁過人的,還能折騰到哪裏去?不必怕她,你今晚替我好生裝扮裝扮,咱們的王妃想要借刀殺人,可我也想呢。”
裴氏冷哼一聲,目帶冷意:想要用她當棋子,也不怕折了手!
“姑娘,我聽說那位裴氏不好對付,這些日子又得寵,倘若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沈馥居住的宮殿裏頭,蔺殊特地讓人搬來幾盆花草供沈馥打發時間,沈馥握着剪子剔除雜枝,聽得軟玉言語,隻是溫溫柔柔抿唇一笑。
“她能有什麽本事,不過是仗着自己年輕,庶女之間倒騰來倒騰去的那些心眼,跟咱們往年在府中同周氏折騰的比起來,可真上不得台面,你去喊人來,把這盆白茶花送去楚王那裏,今晚的宴會再把他請過來。”
沈馥的手拂過白茶花,笑容漸漸冷淡下來,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怎麽講,蔺殊對于上輩子的事情已經越發清楚,不然不會把她上輩子格外喜歡的白茶花送來,隻可惜,她倒要利用這份了解,給這位眼高于頂的楚王殿下,好好的設個陷阱!
“當真是安王妃身邊丫鬟送過來的,沒看錯?”蔺殊處理政務處理的焦頭爛額,他原先根本沒有這樣監國的機會,驟然坐在這個位置上,實在是忙的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抽出時間稍稍休憩,又聽得小太監送來令他高興的消息,自然是喜上眉梢。
那位小太監也知道自己眼前這位主子爺對那位安王妃的重視,心知若是自己乖覺,指不定就要升官發财,便刻意吹捧:“奴才雖然沒用,卻萬萬不會把人看錯的,正是安王妃身邊那位軟玉姑娘親自送來的花……”
“軟玉姑娘還說,那位王妃娘娘心裏頭記挂着您,今晚宴飲,特地打發她來請您過去的,奴才看着,想必是安王妃娘娘仰慕王爺,卻臉皮薄不好直說,這才借着送花來表示,王爺真心,當真是感天動地。”
實際上沈馥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但是蔺殊在這個小太監的吹捧下,頗有些不知東南西北,再加上他自己心裏想法也是如此,少不得要嘉獎這位小太監。
畢竟說的是“真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