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心這個傻丫頭做了什麽傻事,因而忍不住開口:“你不要爲難自己,安王府還沒倒,千般事,不如你自己重要,你還沒看着松亭跟流雲成親,到時候我的孩子也是要你帶的,好生歇息,不要太爲難自己。”
原本就心情陰郁的芳主聽得此話,背着沈馥淚流滿面,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并不敢讓沈馥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态,隻能盡快加快步伐,有些落荒而逃的倉皇奪路而出,她怎麽能讓自己的姑娘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不堪的事情呢。
沈馥雖然不太清楚芳主到底有多難過,但是大概也能知道這個時候的芳主心情不太好,而這一切,她心知肚明,都是蔺殊帶來的事情,倘若不是他,也不會有這一切。想到這裏,沈馥的臉色有些難堪,她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呼吸:現在不能沖動。
在當天晚上,那些烏鴉又聚衆吃酒取樂的時候,蔺赦偷偷摸摸借着夜色溜出去,向宋家的方向前進,而這一切,并沒有人發現。
宋家這些日子其實也過的不如何,不僅僅是宋家,長甯街上隻要曾經跟安王府有些關系的家族,這些日子可謂是倒黴透頂,不過也有例外,沈泉大概是因爲沈馥的關系,不僅沒有倒黴,反而還有些節節高升的意思。
“九殿下。”蔺赦過來的時候,宋衿剛剛将自己兩個孩子跟自己的妻子安撫好,蔺赦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屋内和和美美的母子三人,心裏有些五味雜陳。
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優柔寡斷,兒女情長的時候,更何況如今宮中情況不明,倘若真的有什麽事情,宋家如今這樣幫助他,一旦被抓到,他跟宋衿都攔不住這場災禍,他們兩個人肩頭扛着衆多生靈。
“如今欽天監正不在,宮中的眼線耳目幾乎被盡數拔起,剩下的也不好貿然聯系,隻大概知道,如今陛下病得厲害,什麽事情都由楚王處理,隻不過從不肯給太醫院診治,來來往往的,好像是個雪原漢子。”
“雪原漢子?可大概知道對方長相不曾?”聽得雪原兩個字,蔺赦下意識的就覺得有些不妙,雪原治下不僅僅隻有猛獸,還有善于使用蠱毒的南方諸多部落,倘若這件事情跟雪原扯上關系,當真是有大麻煩!
他的臉色在燭光下越發顯得嚴肅,宋衿看他如此,忙不疊派人将巴圖魯的肖像送上,宋衿并不知道曾經在雪原裏頭發生過的驚心動魄粉一切,因而對蔺赦的判斷,他幾乎是全神貫注的在期待,也就沒有看見。
屬于宋家家生子,跟他一起長大的那位心腹,眼中閃爍着的心狠目光。
“是雪原那位折騰出的事,但是如今他身在宮中,我們又沒法出去,很難處理,再者蠱毒一事,中原并無良醫。”蔺赦回去後,向沈馥說清楚巴圖魯的事,整個人也擔憂的不行。
蠱毒這種東西本就跟平常毒物不同,往常醫者以草木爲藥,就算有用飛禽走獸亦或者各色毒蟲,都要再三炮制,同蠱毒根本是風牛馬不相及的東西,就算如今已經知道緣故,要如何解決,仍舊是個大問題。
而沈馥也萬萬沒有想到,巴圖魯居然會追過來,這實在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巴圖魯居然帶來了蠱毒:“先暫且放寬心,師父他老人家如今還未曾出事,隻要他在,總是有法子的,咱們倘若自亂陣腳,反而是錯,先以不變應萬變吧。”
蔺赦一時半會兒的也找不出有什麽好法子,隻能輕輕颔首。
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們如今處境不佳,宋家也未必能痛快到哪裏去。
“宋卿,聽說你昨夜同九弟相見?他被禁足,如何能同你見面,難不成是你有意謀反,這才同反賊見面?”第二日上朝時,宋衿就被蔺殊留了下來,原本他都想好如何應付這位狼子野心的楚王殿下,卻被對方幾句話驟然驚得說不出話來。
昨夜見面并未大張旗鼓,知道這件事的人就三個,宋衿不消片刻,就能揣測出是自己那位心腹出的問題,不由得面色發沉,辯解道:“殿下莫要聽信小人之言,臣未曾同反賊謀逆,還請殿下明察,亦願大義滅親,以取信于殿下!”
蔺殊完全沒有想到,這位曾經同自己的九弟極爲關系親近的宋家男子居然會說出大義滅親四個字來,眼中不由得浮現出玩味神情,他稍稍側過身子,越發的随意:“那你說說,是如何大義滅親,你私會反賊一事,又是如何傳到孤耳朵裏來的?”
宋衿知道,這是在詐他:“臣雖然不知殿下是從何處得知如此謠言,但想必傳信之人與我宋家必定不睦,臣願前往安王府,擒拿安王妃,爲楚王殿下分憂!”
他不能說出就是自己心腹洩密的事,否則就是坐實他的的确确跟安王見面,因而哪怕心中疼痛如刀絞,他也隻能如此開口。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宋卿了。”蔺殊臉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年輕臣子,他當然知道不能偏聽偏信,更何況之前前來報信的還是宋家心腹,倘若宋家跟安王府聯合起來給他下套,那可就真是不妙。
如今這位宋家郎君既然說出這種話,索性讓他走一遭,百利而無一弊。
宋衿沉沉一點頭,幾乎不敢耽擱般就往宋家點出家仆,一行人浩浩蕩蕩,近乎張揚般往安王府去,他心裏有着别的考慮,總不能讓人就這樣欺負藏珠!
“姑娘、姑娘,宋大人帶着人來,說是要把您帶走!”
安王府裏頭,沈馥剛剛伺候着沈老夫人吃過藥,再扶着老人家去歇息,軟玉就驚慌失色的跑過來,刻意壓低嗓音同沈馥說話,沈馥聞言,眼裏掠過驚疑神色,卻又看了看四周,才低聲問話。
“王爺現如今在哪裏,你可曾從燭照哥哥那裏問出來是怎麽回事?”她知道,就算蔺殊如何折騰,宋家人一定不會想要害她,但是突然折騰出這種事,她也要問問情況才好,免得稀裏糊塗就出了事都不知道。
軟玉也曉得這件事不能給沈老夫人知道,因而也刻意低聲訴說:“尚且沒問過,門口那些個狗腿子看的緊,宋大人隻是帶人過來,說要帶走您,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如今王爺正在同他說話。”
沈馥不由得眉心攢動,心知不妙,隻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帶着軟玉幾人行走到門口,遠遠的就看見同蔺赦在一起交談的宋衿,看他面有不虞,越發驚疑不定:究竟是出了什麽事?
“宋大人,那安王妃可已經過來了,您要是真心爲殿下,手腳可得麻利點。”蔺殊當然不可能就這樣由着宋衿來找沈馥,少不得要派人來監視,巧合的是,派過來的人正正好就是那位告密的宋家心腹。
原本隸屬于宋家的他此刻當真是小人得志,半點都不考慮過,就對着宋衿頤指氣使,惹得宋衿跟蔺赦眉目見帶過淡淡的陰郁,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安王妃的份量與地位,但是這位賣主求榮的人甯可犯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這樣處理。
因爲他要借着這個女人,來繼續向上爬!
“藏珠。”宋衿目光裏帶着淡淡的擔憂與關心,向沈馥開口,沈馥淺淺一笑,并沒有對他說什麽,而是将視線投向蔺赦。
“我不在的時候,祖母就麻煩你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連過多的告别都沒有,沈馥就這樣從容不迫的跟着宋衿帶來的人上了馬車,蔺赦下意識想要阻止卻被宋衿一把攥住手腕:“稍安勿躁,我不會讓藏珠出事。”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對接,蔺赦抿了抿嘴唇,還是選擇相信自己這位大舅子,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知道,這位大舅子對藏珠的在乎,絕對不會比自己低:“你自己多小心,倘若實在沒有辦法,就把藏珠送出來,我會帶着她逃。”
宋衿輕輕點頭,沒有再跟蔺赦說什麽,他翻身上馬,帶着沈馥向皇宮而去,蔺赦目送着他的背影,手指緊攥成拳,不得不轉身回到已經被封禁的安王府中:“楚王妃好像傷了身子不能再生,流雲,你想個法子把這個消息遞出去。”
他太清楚自己那個四皇兄對藏珠的心思,必須要想辦法掣肘,否則對方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将藏珠吞吃入腹,他如今沒有辦法接觸軍隊,隻能折騰折騰這種手段,試着在螺獅殼裏做道場。
“宋卿幹的不錯,孤相信你們長甯街宋家,會一如既往的,對皇家忠誠,來人啊,帶宋卿下去領賞!”
當宋衿将沈馥完好無損的送到蔺殊面前的時候,他跟蔺赦見面的事情才勉強揭過,宋家暫時得以逃過一劫,但是不管是他,還是沈馥,心裏都一清二楚,蔺殊絕對不會這樣輕而易舉的放過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