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跟蔺赦的營帳裏頭,沈馥頗爲貼心的替蔺赦打理着騎裝跟腰帶,聽他如此絮絮叨叨說話關心,不由得抿唇一笑:“我曉得,倒是你要多小心,楚王府那位本來就跟你不對付,到時候打起來怎麽辦,他……”
“王妃,陛下那邊傳話過來,說是讓您跟安王妃帶領諸位大臣女眷,在外頭等候。”
她正要跟自己的夫婿再說些私房話好好提醒提醒,冷不防就被流碧打斷,她有些不悅的皺眉看着這個原本是宮婢的丫鬟,流碧見狀,就曉得自己進來的不是時候,登時有些噤若寒蟬。
沈馥皺了皺眉頭,到底沒跟這個丫鬟計較,掀開軟簾帶着幾個丫鬟出去立在人群裏,認真沉思着。
這是她們抵達狩獵場的第三日,前幾日都讓侍衛打來野味嘗鮮,如今終究輪到皇子們下場去狩獵,也不曉得是心态變化,還是那些野味當真有效果,如今的天子倒真有些身體康健的意思。
隻不過于她而言,這些事情都不太重要。
“姐姐,你怎麽好似看着不太高興?”
沈馥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沈郁卻滿臉春風得意,她從來沒有這樣掌權過某些大事,如今大權在握,這些個貴婦都要聽她指揮打點,自然是有些洋洋自得,偏偏又看見沈馥若有所思,哪怕不說話,站在那裏都美的如同畫中仕女,自然免不了上前找茬。
而沈馥原本是想着息事甯人,不說别的,這種時候人多眼雜,再加上又不是在宮中府中那等安全地方,倘若有個閃失,就要有野獸出來的,她當然不願意做出頭鳥,因而面對沈郁這種上門找茬的行徑,她也隻是皺了皺眉:“身子不太舒服,妹妹還是好生履行職責吧。”
她少見的示弱,明擺着是不想跟自己這個妹妹起沖突,沈郁如今也是在内宅裏頭殺出一條血路的女子,哪裏聽不出這種意思?
隻是往年在閨中沒少被自己這位姐姐打壓,如今總想着兩人身份平等,定要撩撥撩撥,分個高下才肯罷休:“姐姐這是說的什麽話,難不成父皇安排的東西,還讓姐姐不滿意?”
這話說的有些誅心,倘若沈馥說是,就是坐實看不起宮中安排,倘若說不是,當着這麽多人面,胡亂搪塞,總是不好的。
沈馥眉頭緊皺,明顯察覺到周圍夫人看向她們的視線裏頭有些作壁上觀,想要看熱鬧的意思偏偏她又實在是懶得跟自己這個妹妹争吵:“妹妹說笑了,不過是這些日子越發寒冷,我素來體弱畏寒,難道妹妹記不清楚?”
她沒怎麽反駁沈郁,也算是給自己這個妹妹一個台階下,但是沈郁卻覺得自己這個姐姐是在當衆落自己的面子:“既然如此,姐姐越發要多出來走動走動,好促進血脈暢通,是也不是?”
沈馥懶懶散散看着沈郁,心知肚明今日這位是要殺雞給猴看,要是平日裏,她必定不可能當那隻被殺的雞,但是今日她總是有些心神不甯,覺着要出事情,索性就由着對方這樣折騰。
因而面對沈郁的挑釁,沈馥也隻是抿了抿唇,并不說話。
沈郁見此,越發得意洋洋,還想要再刺沈馥幾句,又想到如今自己的職責,便不再開口,偏偏這個時候,她又看見沈馥身邊姿容出色,但看着不太老實的流碧飛朱二人。
她當然知道宮中給安王府塞人的事情,因而心下也能将這兩個看起來就不怎麽老實的丫鬟身份猜中,想着自己夫君如今妾室衆多,自己這個姐姐倒是好福氣,她心下就越發不平,少不得喚來自己的丫鬟,低聲耳語幾句。
秋日裏頭的風過分幹燥,又正是“秋老虎”作祟的時候,沈馥沒過多久,就覺得心浮氣躁起來:“流碧飛朱,你們去帳子裏頭取來那套冷玉杯具,莫要驚動旁人。”
那套冷玉是宋家特地爲她打的陪嫁,就是曉得她畏寒怕熱,這才眼巴巴的弄來這種奇珍,免得她過的不舒服,流碧飛朱也是曉得那套東西珍貴,是自己這位主子的心頭好,因而半點不敢怠慢,登時就動身去取。
沈馥仍舊看着狩獵場内圍,聽着裏頭傳來的陣陣野獸嘶吼,有些面色發白,她總覺得今日狩獵,未必有那樣容易,倘若當真出事,可如何是好?
“兩位姐姐,你們對安王妃可真是上心,難不成她肯提拔你們做側室不成?”流碧飛朱存着要讨好沈馥的心思,因而手腳麻利,半點都不因爲軟玉松亭她們幾個人伺候在沈馥身邊而心生妒恨,主要還是不敢,然而她倆才剛剛帶着東西出來,就被一個圓圓臉蛋的丫鬟攔住。
兩個人頗爲警惕的看着眼前這位,但說到底還是有些意動,畢竟誰不想攀高枝?嫦娥愛少年,自己伺候的那位王爺又是那等人品,自然心裏還是有些念想,但流碧沉穩,并不胡亂開口,飛朱卻沒那樣好的脾性:“你這話說的,難不成你們王妃就肯如此?”
她本就是試探着詢問,都認得出來,眼前這個丫鬟是那位楚王妃身邊的人,如今冒冒失失來找她們,指不定沒什麽好事,必定要問問的。
卻不曾想,那個圓臉丫鬟極爲神氣的一扶發髻,下颔微微擡起:“可不是,難道兩位姐姐看不出來,我是被收用的丫鬟麽!”
流碧飛朱這才注意到這個丫鬟已經做的是婦人打扮,忍不住心頭微微吃驚,兩個女子互相對視,心裏頭都有些考量,她們原本在宮裏頭就是極爲要好,如今自然也是抱團,此刻免不得要互相商量,那位丫鬟并不急着勸說,隻是佯裝無意:“我們府中……”
“王妃,東西取回來了。”
沈馥熱的粉面绯紅,香汗淋漓的時候,流碧飛朱才将東西帶回來,沈馥本身今日心思不定,就沒怎麽注意到這兩個丫頭的神情,但軟玉本就是穩重慣的,此刻不着痕迹瞥過兩人一眼,示意芳主從她們手裏接過東西,才偷偷俯身去沈馥耳邊低語。
流碧飛朱本就心裏有鬼,又看那位素來轄制她們轄制的厲害的軟玉姐姐低頭去同自家王妃說話,越發畏手畏腳,做賊心虛。
而沈馥聽得軟玉言語,也稍稍看了看那兩個神态不對的妮子,低聲道:“這兩個丫鬟不敢輕易打發,畢竟是宮中送來的人,到時候王爺同咱們回府,再做打算。”
軟玉本就是覺得這兩個丫頭不對勁,這才提醒沈馥,而沈馥如此言語,雖說不算太穩妥,但好歹還算知道,軟玉也就不再多言,這麽幾年,她曉得自家姑娘是個有主意的人,沒必要一昧提醒。
“事情可辦穩妥了?”那邊沈馥用着冷玉器具消暑解熱,沈郁也吃着冰鎮瓜果,原先同流碧飛朱兩個人說話的丫鬟此刻也已經回到她身邊。
聽得自家主子問話,這位圓臉丫鬟滿臉堆笑:“事情都辦穩妥了,那兩個蠢貨心比天高,隻不過是稍稍挑撥,心裏頭就當真的不行,到時候咱們看熱鬧就是,王妃真是越發英明。”
這丫鬟回禀事情也不忘記給沈郁拍馬屁,沈郁原本就虛榮心重,此刻越發的得意。她的視線掃過自己那個已經熱的面頰泛紅的姐姐,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麽。
狩獵場内圍卻突然一陣地動山搖!
“安王妃、楚王妃!地龍翻身了!還請諸位貴人速速離去!”
一位黃衣侍衛匆匆忙忙從内圍跑出來,想要通風報信,讓這兩位貴人速速決斷後離開,但是他還沒來得及走開,内圍就驟然沖出許多被地龍翻身驚動的猛獸,其中一隻灰狼一爪子将這位黃衣侍衛摁倒在地,血盆大口頃刻張開,毫不猶豫的撕咬着這位活生生的人。
慘烈的呼救聲從内圍傳出,沈馥心頭不祥的預感終于在此刻應驗,她原本嫣紅的嘴唇變的慘白,看着已經驚慌失措的衆人,以及不知所措的沈郁,沈馥開口道:“趁着野獸還未來得及進入,諸位速速回去!羽林軍何在!金吾衛何在!”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這種狩獵必定會有羽林軍跟金吾衛在場保護,畢竟還有女眷,那些野獸縱使兇猛,但畢竟是圈養在狩獵場中的生靈,羽林軍跟金吾衛一定能保護住她們這些人,但是如今地龍翻身,她們這些人的安危雖然不足以産生問題。
可是進入内圍的男子們,應當如何是好!
沈馥的眉頭緊緊皺起,而驚慌失措的沈郁在人群裏也被折騰的發髻松散,衣衫不整,直到她聽見沈馥的聲音,眼裏的怨恨驟然濃重起來:明明都是被安排過來主持大局的人,憑什麽沈馥就能這樣裝模作樣,難不成她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她沈郁是絕對不信的,都是女人,誰又比誰高貴,自己這個姐姐,不過是格外會裝模作樣罷了,沒有關系,如今九殿下不在,她倒要看看,誰還能護住自己這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