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給他這動作折騰的面頰绯紅,雖然入冬後自家這夫君便時常如此,但如今府中添出許多外人,總是讓她有些羞赧的,忍不住輕微掙紮:“你先松開,我再同你說話,還有旁人看着,你這成何體統?”
小妻子一陣嬌嗔越發惹得蔺赦心猿意馬,但他擡眼又看見旁邊伺候着宮裏頭送來,被自家小娘子賜名流碧同另一位賜名飛朱的丫鬟,就有些心下不虞,在他看來,若不是這兩個礙事的丫鬟,自家的小妻子怎麽會這樣不給他親近。
這般想着,蔺赦臉上便有些淡淡的,也松開沈馥雙足,而流碧同飛朱兩人早早就拿眼去看自己伺候的這位爺如何疼寵如今安王府的女主人,心裏頭羨慕的不得了。
她們原本就是宮裏頭伺候的人,當然曉得這位爺生的如何如何姿容俊美,出宮前就心裏頭暗自興奮,如今又看見這位爺這般憐香惜玉,自然心思活泛起來。
都是女人,沈馥哪裏看不出那兩個丫頭心思浮動,卻并不點破,隻擡眼同蔺赦說話:“舅母是想着如今燭照表哥年紀不小,是時候說門親事,隻是你也曉得他,不願意,說起來泉哥兒的脾性還真同他有些相似。”
流碧與飛朱聽着這些話,越發心頭滾燙,宋家的公子是甚麽身份,她們是清楚的,那位沈郎君又是個什麽人品,來來回回幾遭,她們也摸的一清二楚,如今聽得這些事,又少不得心裏動念:倘若成不得這王府妾室,到時候去宋家亦或者嫁給沈郎君,也是好的。
畢竟自己伺候的這位爺看着可不是想納妾的樣子,自然得多考慮考慮自己的出路。
“這樣,我聽說張大人如今有個女兒,說是性子謙和溫馴,倘若你想相看,下帖子就是。”矮榻上擺着梨花木雲蝠小幾,上頭又用白瓷盛着幾色果脯,蔺赦撚着錾木芙蓉銀簽挑了些吃,不緊不慢對沈馥說道。
沈馥看他吃的喜歡,便将那些果脯往他面前送了送,幾不可見擡眼看着那兩個丫頭,輕聲細語:“可是張大學士家的女兒?我聽說過的,原先在閨中就曉得她性子溫和綿軟,又孝順,生的也是美人,怎麽如今還未出嫁?”
倒也不是她嫌棄人家如何,隻是那位張姑娘比她還大幾歲,按道理來說早該成親生子才是,如今又聽得人家還待字閨中,少不得多問幾句,而流碧同飛朱也支楞着耳朵細細來聽:畢竟日後極有可能同這位張姑娘姊妹相稱!
“前些年張大學士夫人急病,這位姑娘執意披麻戴孝,要爲母親守孝三年,因而才耽擱親事,張大學士這些日子也爲這件事操心,隻不過他一直不肯續弦,如今府中沒個人過問,因此并無頭緒,還是旁人說與我聽,我才曉得。”
那果脯用蜜腌漬,有些過分甜膩,蔺赦吃過些許就覺得厭煩,索性丢下不吃,視線又落在沈馥軟紅雙唇上,惦記起自家娘子口脂清香,不由得喉結輕滾,顯出些心不在焉來,但沈馥卻半點未曾察覺。
“如此,那改日我便下帖子,如今府中梅花開的好,我聽說張大學士素來喜愛詩書,想必張姑娘也應如此,到時候就用賞花做由頭,你說好不好?”
她隻想着宋衿婚事,半點沒注意蔺赦變化,但是蔺赦卻不願如此,徑直開口要趕人:“流碧飛朱,你們先出去吧。”
兩個丫鬟面面相觑,她們可是打着好歹伺候伺候這位爺,然後順理成章的混個臉熟,看看能不能飛上高枝做鳳凰。雖然她們兩個人有心多留,但是看着自己伺候的這位爺這樣冷淡臉色,不由得心頭發怵,乖順退下不提。
“勞煩張娘子走這一遭,軟玉,看茶。”
沈馥想要請張家姑娘過來,下手自然是極爲迅速,隻不過是隔了兩日,那位張家姑娘就乘着一頂蓮青軟轎過來,恰好是冬日裏頭梅花開的正好的時候,那位張姑娘生的鵝蛋臉,杏子眼,極爲清俊秀美,此刻聽得沈馥開口,便也就含笑去答。
“臣女原先時候就曉得王妃您,早有仰慕,如今得見,有些自慚形穢,但能與王妃見面,臣女亦是欣喜。”
張家的婚事拖的太久,說實話,這位張大姑娘心裏頭也是有數的,今日這位素有美名的安王妃請自己來府中作客,想必是有些相看的意思,因而越發不卑不亢,氣度清雅,看的沈馥越發滿意。
而張家大姑娘心裏也是對這門親事滿意的,她早早就曉得這位王妃過來說親,大都跟那兩位狀元郎脫不開幹系,她如今年紀這樣大,是不能說給那位沈修撰的,想必是要說與宋家那位郎君。
宋家玉郎,京城裏頭有誰不喜歡?就算那位郎君癡情眼前女子,可她如今這般,難不成還能奢望嫁個兩情相悅的男子不成?能同宋家議親,已然是幸事。
如此兩廂合眼,宋衿的婚事就這樣被敲定下來,他也不是沒想過拒絕,但宋肇夫婦看的死緊,并不許他破壞這樁姻緣。
三月初三,宋衿娶妻。
宋家并沒有邀請沈馥同蔺赦前往,實在是他們也怕到時候宋衿一個沒忍耐住,就當着衆人的眼落張家的面子,雖然張家不是什麽勳貴,但說到底同宋肇一道在朝爲官,到時候鬧得難堪,也不是宋家所願。
而等到宋衿娶妻約莫三個月後,宋家又傳來消息,說是張家姑娘,哦不,如今應當說是宋娘子身懷有孕,沈馥這才得空去宋家走一回。
“你如今身子如何?倘若吃不下東西,便讓下頭伺候的人多上心。”宋娘子面色蒼白,整個人靠在秋香色大團花緞面引枕上,額上勒着鑲珍珠雙鶴抹額,沈馥看她精神不大好,不由得握住她手,細聲細氣的勸慰,都是懷過孩子的,當然曉得不容易。
宋娘子唇角帶着笑,細細聽自己這位表親的小姑子說話,過分消瘦的手掌輕輕在沈馥手上拍打安撫:“我省得,倒是你要多保養身子,我聽婆母說你素來畏寒,懷孕不易,可是要緊着些,你府中那些丫鬟,上回我去時就看着不是老實的,王爺又是那般品貌,你要多上心。”
話還沒說完,她就掩着唇輕聲咳嗽起來,但句句話都是爲沈馥着想,隻不過她不清楚蔺赦同沈馥何等情深,因而才會說出讓沈馥盡快生個孩子穩固地位的言語,但沈馥對此并不以爲意,畢竟是人家一片好心。
“我曉得,你也要多保重身體,舅舅舅母他們如今可就等着你腹中這個孫子。”
宋娘子見她态度溫和可親,不由得越發親近,兩個女子親親熱熱說了會兒話,沈馥就告辭離去。
未曾想,卻又在路上撞見宋衿。
沈馥下意識的要躲,畢竟如今是她好不容易才想方設法将宋衿跟自己盡可能分割開,倘若再見面,不說别的,要是被自己如今那位新嫂嫂知道,心裏豈不是要不舒坦?
因而宋衿遠遠的就看見那抹大紅色身影帶着點逃之夭夭的意思轉身就跑,心頭有些發苦,又有些無奈,雖然娶妻非他所願,但他如今既然已有妻子,就不會做出什麽令人家姑娘難受的事,因而開口道:“你跑什麽?難不成還擔心我做了負心漢?”
他這樣輕描淡寫的将沈馥心思點破,令沈馥面上少見的浮出些許尴尬神色來,原本倒是想跑,但是如今就這樣被人抓住,她就算想折騰出什麽事情,也無能爲力,隻能像被抓住把柄的小孩般轉過身子,抿着嘴唇向宋衿行禮:“見過燭照哥哥。”
按身份來說,原本該是宋衿向沈馥行禮,但是沈馥本就對宋家感情頗深,哪怕出嫁,她也始終覺得宋家人不同,因而就依着兄妹之間的關系,向宋衿見禮。
宋衿稍稍側過身子避開,緩步上前:“你倒是不用這樣見外,我聽聞如今四殿下似是在朝中又翻浪,九殿下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他仍舊是這樣作态,倒令沈馥心中越發愧疚起來,自己那個挂名師父曾經的谶言猶在耳畔,她哪裏敢讓眼前這位表哥再插手這些事,隻是柔下眉眼,溫和道:“無妨的,倒是表嫂好似有些茶飯不思,孕相不佳,倘若燭照哥哥得空,多陪陪她才是。”
宋衿驟然有些說不出話,他雖然看重沈馥,但是如今說到底是已經娶親的人,再怎麽講,也是要以家事爲重,更何況他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說到底還是顧家的,因而沈馥這句話出來,當真是讓他半點反駁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勉強擠出笑容:“我曉得,那你路上多小心。”
說完這句話,他也半點都不敢留,有些落荒而逃般匆匆忙忙轉身就走,沈馥看着他遠去的背影,也是忍不住輕聲歎氣:“松亭,到時候你多跟流雲那小子說一說,得空尋好大夫來,爲我嫂嫂安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