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吊着小姜後,讓她始終不能痛快,心有牽挂,才好把握,隻要這位小姜後始終心存遺憾,這條軟肋就能讓她拿捏很久。
“不行,本宮怎麽知道是不是你胡亂從外面招來的人,哄騙本宮。”未曾想,小姜後速度機警至極,登時反駁沈馥,非要親眼面對面相見:“本宮自然是要聽他說過話、當面見過他,才能幫你,否則你這跟空手套白狼,有甚麽分别?”
沈馥聞言微微一怔,說實話她沒有想過小姜後真的能認出來對方不是阿斯蘭本人,畢竟連她自己,都一時半會兒難以分辨,更何況是驚鴻一瞥過後再也沒見過阿斯蘭的小姜後?
“既然母後這樣說,那我也不好阻撓,軟玉,去跟殿下說一聲,免得他到時候不高興。”沈馥不慌不忙的安排着軟玉去通知那位,小姜後卻不依不饒。
“你什麽意思?想讓冒牌貨提前準備好如何哄騙本宮不成?不必通知他,本宮自己過去。”
“母後以爲你是什麽人?不過就是個見過他一面,然後暗中思慕的女子罷了,說句不客氣的,這種姑娘家,他身邊從來都不缺,還是說母後以爲你是我?是他心上人?”
面對小姜後的胡攪蠻纏,沈馥實在是有些惱怒,做錯事情的不是她,眼前這個女人受傷沾着河清跟淑妃娘娘,還有她腹中孩兒的鮮血,居然還敢在她面前放肆,當真是拎不清!
小姜後看着柳眉倒豎,微動怒火的沈馥,登時有些畏畏縮縮起來,在她看來,眼前這個女人不過就是個王妃,通身氣度在此刻卻比她還像皇後,再加上本就心虛,不由得退步服軟:“……本宮也隻是心切,既然你這樣說,那就不強求,且去通禀,何須如此?”
沈馥見她如此,更是心下不齒,欺軟怕硬的東西,先前還敢以阿斯蘭的名義對她下手,當真是惡心至極。
“你家主子的意思,是要我與那位小姜後見見面?”沈馥跟小姜後在路上打擂台,軟玉.腳程快,不消片刻就已經将來龍去脈說給那位西域新王聽。
那位少年郎此刻慵懶側卧在煙霞攢花刻絲猩紅罽上,倘若沈馥在這裏,估摸着又要将他認成阿斯蘭,那頭跟阿斯蘭如出一轍的金色長發披散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似乎有些累,很軟玉說過話,又撿來個六合同春黃莺翠柳的引枕趴着。
“都聽她的,都沒什麽區别,你去複命吧,哦對了,我家哥哥最喜歡的那種酥酪,再給我來一份,多多加杏仁,花露就用不上了,吃不慣。”
軟玉聞言,疊手俯身行禮,唇角卻帶上點溫和笑意,說起來那位蒼狼殿下也曾救過她,兩兄弟的的确确相似,不僅僅是長相,口味到習性,都像得很。
那位蒼狼殿下貪嘴,嗜甜如命,這位也如出一轍,不管怎麽講,她看着總是賞心悅目的。
沈馥跟小姜後到的時候,那位少年郎正吃着盛在翡翠荷葉盤裏頭的杏仁酥酪,翠碧、金黃、丹紅、雪白,交織鈎疊,色澤皓旰,稱得上一句光華璀璨,再同那人容色相應——
小姜後不覺癡了。
“我本不願見你,藏珠三番四次打發人來問,我這才應下,原來中原女子,除卻藏珠,都是一丘之貉。”那人稍稍回頭,一雙眼澄澈如水,整個人好似仙山名花,熠熠生輝開于眼前,直看的小姜後面紅耳赤。
沈馥卻幾欲落淚,眼前人非彼時人,卻十足相似,哪怕她明知不過是做戲,卻仍舊因此撼動心神,那位西域新王的視線輕飄飄掃過小姜後,然後當真如阿斯蘭般,帶着熱烈而誠摯的情意,落在沈馥面上:“藏珠,我如此幫你,你要如何答謝我?”
小姜後被無視的徹底,她眼睜睜看着把自己帶過來的那個女子,跟自己心心念念,思慕至今的郎君相談甚歡,下意識的在心中生出妒火。
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早就爲眼前女子獻出性命,她也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對她從來沒有印象,她所謂的一見鍾情,不過是别人舉手之勞。
“母後如今已經見過該見的人,是不是該做事了?”沈馥跟小姜後分而對坐,松亭送上兩盞鈞窯彩瓷盛着的白毫銀針,沈馥坐着秋香色金線蟒軟墊,不疾不徐說道。
小姜後二指捏着茶托,老神在在,耳根紅暈未消,沈馥言辭恰似一盆冷水,徑直将她潑個清醒,不由得勉強扯出一抹笑:“自然是應當的,隻是…隻是當真不會讓我出事吧?”
軟玉聞言,細細打量着這位比自家娘子還年幼些的繼後,心中連連冷笑,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天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她家娘子挖空心思哄着,難不成還得護着她不出事?
“自然是的,隻有一點,倘若母後您做不好事,日後想再見他,可莫要怪我不肯出力氣?”沈馥并不駁斥,隻輕聲細氣回話,小姜後隻覺手中茶湯越發熱了,心頭更是熱的厲害。
她好歹也是姜家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否則怎麽會被選中送進宮中,原先見不着他的面,她有千般手段也不好用,日後辦成這件事,想要如何,不都是由着她折騰?她就不信,美人殷勤,那位西域殿下當真能心如磐石。
沈馥心裏頭卻不這樣想,她要的是一石二鳥,哪裏容得下眼前人再多活年歲,必定是要将她同那蔺殊,一網打盡才好!
“你把她應付走了?”沈馥跟小姜後又打了好一陣子太極,才算送客走人,等到回院子的時候,那位新王仍舊埋頭苦吃,旁邊疊着好幾個盛酥酪的盤子,翡翠荷葉、白玉雙菊、還有象牙芙蓉的,琳琳總總,偏他又吃的幹淨,倒像擺着珍寶盤出來晾曬般。
他頭也不擡的問沈馥,沈馥卻不急着回,隻招來伺候他的小丫頭問話:“他吃的都是杏仁酥酪?”
“回娘子的話,都是杏仁的……”那小丫頭正是春心萌動的時候,伺候着這麽位堪稱豔光四射的主子,哪有不臉紅心跳的,給沈馥叫過來時,仍舊面頰泛紅,兩腮微醺。
沈馥卻沒心思搭理這個,等到那人将桌上最後一盤酥酪吃完,她也顧不得體面,徑直擄袖,将那盤子奪走,橫眉豎眼道:“不許再吃!那杏仁不是好克化的東西,仔細胃疼,芳主,去弄些山楂藕合羹來!”
她一面打發芳主去弄東西來讓這位貴客好好消食,一面又不忘他同阿斯蘭一般喜甜厭酸:“多多加冰糖熬,免得他不肯吃。”
那位新王并不如阿斯蘭般慣着沈馥,沈馥虎口奪食,實在是有些惹惱他,但又聽得沈馥行雲流水般安排,樁樁件件應在他習性上,亦或者說應在他兄長脾氣,那股子怒氣就煙消雲散:“罷了罷了,我來幫你,倒弄得你像老媽子,還要這樣伺候我,說吧,那小姜後可安分沒有?”
“嗯,你收拾收拾盡快回西域,有些事不适合你插手。”沈馥坐在他對面,松亭早就端來小食伺候着沈馥喝茶吃糕點,那位西域新王正要因此抱怨。
軟玉卻突然跑進來:“娘子,楚王殿下說要見您,人已經在門口,是見還是不見?”
沈馥眉頭驟然挑起,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前腳剛把小姜後送走,後腳蔺殊就來的這麽快,倘若沒有關竅在其中,她是萬萬不信的,而此刻那位西域新王頗爲戲谑開口:“要不要我暫時回避?免得你功虧一篑。”
“既然您這樣知情識趣,那就老實躲着吧,松亭,盯着他吃了山楂藕合羹,軟玉,咱們去見見楚王殿下。”沈馥沒好氣白他一眼,臨走前還不忘叮囑松亭看着他,折騰的個西域新王滿臉苦澀。
“松亭姐姐……”
“沒門!”
“楚王殿下這個時候過來,不知道有什麽事?倘若沒什麽要緊事的話還請您盡快離去,畢竟要是給安王殿下知道,功虧一篑可不好。”沈馥過來的時候,蔺殊已經滿臉帶笑的坐在靠背大椅上,明擺着有恃無恐。
而原本宋家的門房此刻戰戰兢兢站在蔺殊身後,手裏頭死死地攥着枚銀元寶,看着頗爲可憐,沈馥見狀不由得瞳孔驟縮,心下有些忐忑,而蔺殊卻談笑自若:“本王也是剛知道,今天沈娘子你邀請母後過來作客,怎麽不跟我說一說呢?”
“不過是請過來問問當初海晏公公的事情,難不成殿下您也一樣好奇?”沈馥心裏有數,當初海晏跟小姜後勾結的事情多半也有眼前人一份,她如今隻不過是拿這件事遮掩她要利用小姜後算計眼前人的事實而已,然而蔺殊卻完全不知道。
他隻滿心驚駭,生怕眼前女子知道他做過的事,好不容易才把眼前這個女人拉的離自己近一些,倘若讓她曉得是自己殘害她的孩子,豈不是要當場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