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她爹是淑妃娘娘家生子,算起來跟安王殿下的關系比我還近些,别欺負人家。”沈馥輕描淡寫的喝着茶,不緊不慢丢出一句。
沈郁聞言,目光一閃,有些喜不自勝,畢竟她自己過的不太好,如今看自己姐姐有些容光煥發的樣子,自然少不了妒恨,忍不住帶點幸災樂禍:“我還當安王殿下定心,沒想到也有别的心頭肉,倒是辛苦姐姐,不過這丫頭仗着安王殿下親近,這樣肆意妄爲,也是還打!若楠,不許停手!”
香雪聞言,正要哭叫委屈,天可憐見的,她哪裏跟安王殿下有甚麽事啊,這麽久了,連跟殿下說話都沒過三句,怎麽就這樣白白背鍋,嗚嗚咽咽的就要哭,但是若楠那一巴掌卻直愣愣抽了過來,力大勢沉的,直打的她頭暈眼花,不由得跪在地上,還要說話:“王妃……”
那若楠正打的起勁,又是自己家王妃吩咐下來的事情,自然下手更快,直抽的個香雪小臉紅腫,鬓發松散,看着頗爲可憐,沈馥卻仍舊喝着茶,并沒有阻止的想法。
眼見着一壺茶要喝完,又有小丫頭來添水,卻一個踉跄,碧瑩瑩的茶水就這麽潑在沈馥石榴裙上,綠水一汪,顯得不太好看,沈郁見狀,登時冷下臉來:“你怎麽做事情的?還不快快去領着姐姐她換條裙子!”
那小丫頭看着年紀輕,也稚嫩,沈郁突然這樣拉下臉來,直吓得她眼淚汪汪,紅着眼圈就跪在地上,不住磕頭要求沈馥原諒,沈馥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妹妹身上,又落在自己眼前這個小丫頭身上,唇角微微翹起,顯得有些意味深長:“那春雪就留在這裏,你帶我去換身衣裳吧。”
這妮子原本還哭的淚流滿面,聽着眼前這位王妃溫聲細語的,才稍稍止住眼淚,淚痕卻仍舊留在臉上,瑟瑟發抖着起身,倒像隻小花貓,沈郁又牽着沈馥袖子,嘀咕不少賠罪的話,沈馥含笑應付過,便也就跟着出門。
外頭也是天公不做美,零星下起雨珠子來,啪嗒敲在琉璃瓦上,那丫頭倒是機警,眼見着有雨,就領着沈馥走到亭子裏去,雖說如此,但泥水還是有些弄髒沈馥裙擺:“請、請王妃娘娘在這裏等一會兒,奴婢這就去拿衣裳來給娘娘換。”
“去吧,路滑,小心一些。”
那丫頭得了沈馥這句話,也就一溜煙的往外頭跑,那抹蔥綠身影消散在雨簾裏頭,遠遠的就看不見,沈馥支着下颔,瞅着亭外翠竹碧湖,倒也心情悠閑,卻聽得檐外稀疏傳來腳步聲,又聽得熟人動靜:“沈娘子,好久不見。”
沈馥驟然回頭,看見蔺殊紫蟒暗金曳袖交領袍,金冠玄靴,撐着桐油繪虎紙傘,她稍稍往後一看,見着眼前人半個随從都沒帶:“四皇兄好興緻,這大雨天還出來獨行,不怕染着風寒?”
蔺殊看眼前女子正紅鸾鳳纏枝翟衣,簪着蜜蠟琥珀雀鳥步搖,眉目盡是新婦才有的淡淡妩媚,好似正當年的牡丹,開的耀眼,俯首行禮間卻又偏偏露出脖頸青紫痕迹,都是成親過的人,他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我送過去的畫,藏珠你,看過沒有?”
對于蔺殊這種過分親昵的語氣,沈馥有些不悅:“還請四皇兄自重,藏珠二字太過親昵,皇兄還是喚我九弟妹來的合适,至于那幅畫,我已經燒的幹淨,畢竟太過莫名其妙又大逆不道,我不願爲夫君惹來麻煩。”
她口口聲聲爲蔺赦着想,滿眼更是提起蔺赦盡是笑意,隻看的蔺殊妒火中燒:“你難道還想瞞着我?原先你跟我,才是夫妻,雖然我不知爲何你如今會嫁給小九,可你本來所愛之人應該是我才對,沈藏珠,難道你敢說你半點不知情?”
沈馥聞言不由得眉骨微挑,臉上卻仍就端着溫和笑容,隻輕輕搖頭,鬓邊珍珠輕晃,越發顯得他容色極盛,光彩照人:“四皇兄所說,藏珠一概不知,不過如今我已經是宥民正室,倘若四皇兄執意如此糾纏,想來在父皇那裏,留個觊觎弟妹的罪名,是不難的,我聽說禦史台新近入了幾位大人,正愁着天下太平,無事可做。”
美人含笑,如嬌花照水,本該是極賞心悅目的美事,此刻卻刺得蔺殊眼圈發疼,更是令他氣惱至極:“牙尖嘴利不少,還望九弟妹你,在成王敗寇時,也能這般冷靜端莊,可莫要慌了神!”
言畢,這位四皇子殿下,沈馥如今的四皇兄,就這樣氣咻咻的拂袖離去。
“安王妃……”
蔺殊才走不久,那位婢女就抱着衣裳過來,身側還跟着幾個青衣小丫鬟,拉開布幕,要伺候着沈馥更衣,沈馥卻似笑非笑看她:“楚王答應擡你做姨娘呢,還是答應擡你做側妃?這樣花費心思算我,也辛苦,究竟拿的到什麽報酬?”
那位頗爲清秀的婢女輕輕抿唇一笑,輕車熟路替沈馥換上新裙:“娘娘操心這些做什麽,我做我的事,也沒危害到娘娘呀,快回去吧,我們家王妃可是要等上火了。”
沈馥嗤笑出聲,并不答話徑直轉身拂袖,就這麽頭也不回的往外走,雲衣拂動,半點面子也不肯給她身後那位不曉得是蔺殊妾室,還是蔺殊有意擡舉的丫鬟。
“藏珠——”
然而她這邊才剛剛走出院子,蔺赦就迎面走來,眼見着這男人玉冠束發,正紅五爪金龍喜服,清俊風流,她不由得臉頰微紅,算起來她自己今天穿的也是喜服,成親後大半年都能這樣穿,她本意是想換下,可是自己夫君卻偏偏不肯。
說是要讓旁人一眼就看出他們兩個是夫妻才好。
“你怎麽過來了?男子不是都在前院?這裏頭都是女兒家,你也不怕沖撞别人?”沈馥眉眼帶笑,上前同蔺赦說話,如今兩人成親,大可不必像先前那樣幽會,就算大庭廣衆的親熱些,也沒什麽。
“我既然成親,當然是半點胭脂香都不沾的,你擔心的狂蜂浪蝶,我一點不觸碰。”蔺赦亦是笑得眉目多情,他曉得自己小妻子成親後醋勁并非往日在閨閣中可比,畢竟多個名正言順的名頭,因而也頗爲自覺的解釋。
沈馥臉蛋微微泛紅,卻越發嬌美可人,聽得蔺赦這般直白解釋,她也不說旁的,隻揶揄道:“狂蜂浪蝶你是不管,香雪之流你又如何說?再者郎君生的如此貌美,難不成就沒個桃花梨花的,從枝頭栽進郎君懷中?”
她這般拈酸吃醋,反倒嬌憨,蔺赦心裏眼中都是她,是故越看越愛,又見四下無人,便大着膽子湊去嬌妻耳畔,合齒輕咬如玉耳珠:“我房中榻上,有卿卿這朵牡丹含春吐露,如何看的中旁人?”
沈馥白皙面龐迅速攀上煙霞,那雙含情目更是帶嗔去瞪他,蔺赦閨房葷話說的信手拈來,直令她羞赧,小夫妻就這樣立在樹下耳鬓厮磨,似是要地久天長,然而這畢竟是别人府中。
“九弟好興緻,光天化日的就這樣纏着弟妹,這才成親幾日啊。”
蔺赦進府雖然沒去找自家四哥,但這畢竟是楚王府,四處都是眼線,見過蔺赦的自然就跑去告知蔺殊,畢竟在府中,蔺殊才是正兒八經的男主人,因而蔺殊趕過來的時候,正正好看見兩夫妻親熱姿态,不由得打翻醋缸。
蔺赦對他卻沒什麽在乎,反而出人意料的溫溫和和一笑:“四哥說笑了,你與四嫂燕爾新婚,想必也有這種時候,鹣鲽情深在所難免,還請四哥見諒,倘若四哥實在看不下去,我這就帶着藏珠離開。”
沈馥對于這種事情也并不有興趣,隻是含笑立在蔺赦身邊,兩個人相視而笑的時候分外深情款款,直看的蔺殊嫉妒的要發狂,但是立在他身邊幾個老文臣對于這種皇家鹣鲽情深的事情,卻頗爲樂見其成,撚着胡須滿臉帶笑:“九殿下夫妻情深,實在是我朝幸事,老臣幾個也不好再打擾,兩位殿下,老臣告辭。”
其實他們也知道這兩位殿下素來不合,但是不管怎麽說,皇家的事情還是皇家的事情,他們沒有必要插手,還是讓這兩個天潢貴胄的皇子自己解決來的痛快點,免得再出什麽岔子。
“四皇兄,既然如此,想來四皇兄同我也沒什麽事要說,我這就帶着藏珠先回去,免得讓四皇兄擔心。”眼見着那些文官滑頭至極的走人,蔺殊的臉上就不太好看,蔺赦見此,更是有了離開的心思,竟然半點多餘的面子也不肯給蔺殊,他的四哥,徑直摟着沈馥:“藏珠身子虛弱,這幾天更是辛苦勞累,我就不麻煩四哥,下次有空再見。”
他偏生還将辛苦勞累幾字咬的缱绻暧昧,惹得個蔺殊氣惱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