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規矩,見新郎前,新娘子是半句話不能說,因而沈馥雖肚子餓得慌,卻又擔心花了口脂,也就隻能極爲小心的搖頭:她可不敢大動作,否則怕是整個頭都控不住,頭上那些個東西,忒重!
蘇姑姑作爲沈馥半個長輩,心疼的不得了,忍不住掉頭就要去前頭堂中把那娶妻的臭小子喊回來,然而她前腳還沒出去,後腳蔺赦就親自端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進門,後頭還跟着一串苦着臉的掌事姑姑,蘇姑姑是認得她們的,都是宮中的老人,此刻少不得低聲去問:“怎麽回事?按規矩,今個兒不是吃生餃子?”
“唉,這位小祖宗可心疼你家姑娘,說是她想來沒吃早飯,折騰到這檔口,應當餓得慌,硬是勒令咱們幾個将餃子煮熟咯,再眼巴巴的端過來,我也沒少伺候皇子成親,不說遠的,都是沈家姑娘,楚王那位可沒這麽好福氣!”
三言兩語,蘇姑姑才曉得這位新晉的安王殿下究竟折騰出什麽事,不由得又氣又笑,這小祖宗半點規矩也不講,屬實氣人,偏偏又是爲着自家姑娘着想,真是讓她想說都說不出口。
軟玉幾個看着熱騰騰的餃子,心下生疑,卻又不好說,隻能垂手立在沈馥身邊,沈馥蓋頭遮住視線,是半點看不見外頭的情景,隻是那雙稍稍露出衣袖外的柔荑,蔥指攥緊裙面:畢竟是成親,誰能不緊張。
蔺赦也不說話,隻是端着碗,拿着烏木鑲銀龍鳳筷,用青花纏枝瓷湯匙盛個餃子,毫不避諱的半跪在沈馥跟前,有些生疏笨拙的将餃子送進蓋頭下,低聲開嗓:“藏珠,張嘴吃點東西。”
這一聲吓得沈馥差點自己掀開蓋頭:這人怎麽這樣!當衆折騰這些,她、她以後豈不是要被說恃寵而驕?讓堂堂皇子喂喜事餃子,也太過嬌慣她了!
“乖,張嘴,不然我可要自己用嘴喂你了。”蔺赦看着眼前姑娘半點動靜都沒有,心知肚明緣由,卻偏偏眉眼帶笑,半是誘哄半是威脅,偏要這妮子乖順張口受他疼寵,他就是要大家都曉得,他的妻子,是他心頭肉、掌中珠。
沈馥給他這樣一鬧,不得不張口含住那隻煮到表皮微微透明,小巧玲珑的餃子,她也曉得按規矩,今日自己是要吃生餃子的,如今卻是熟透,不消多想,都知道是誰搞的鬼,她又不願意當着眼前這麽多姑姑做些越矩的事,隻能抿着嘴,期待這位自己天生的克星,可不要再弄出什麽事。
然而平日裏甚少有甚麽痞裏痞氣折騰人行爲的蔺赦,今日倒一肚子壞水,連挑喜帕用的檀木鑲金喜秤都不要,徑直自己掀開眼前美嬌娘的蓋頭,在瞅着眼前人面若芙蓉,眉眼含情的嬌美姿态時,他隻覺得喉頭發緊,呼吸都爲之滞澀緩慢起來:“……藏珠,生不生?”
原本應當由宮裏頭的姑姑來問的話,此刻卻被蔺赦吐出,沈馥隻覺得自己面頰滾燙的厲害,連耳根都熱熱一片,對上蔺赦炙熱目光,她重活過一世,對其中含義心知肚明,不由得羞澀俯首,聲音輕柔,語調卻堅定:“生。”
蔺赦唇角翹起,遮掩不住的開心,然而就當他連應付賓客都不想再去的時候,在蘇姑姑的示意下,松亭芳主兩個身上有功夫的丫鬟,一前一後抱住他,滿臉堆笑:“安王殿下,還是先去前頭吧。”
說完,就半拖半請的把人弄了出去,她們是沈馥的丫鬟,當然也知道如果這位新郎官連客人都不應付,硬要留在這裏,自己的姑娘到底會吃多少虧,以後京都的圈子裏,啥都是要說自己家姑娘輕狂,因而她們兩個也不管自己現在折騰的人是什麽身份,徑直就動手。
那些個老姑姑們看見那位煞星離開,才松口氣,紛紛上前伺候沈馥更換裝束,不說别的,頭上那些個大钗,就先卸下些,換來輕便的,然後又伺候着沈馥進了些糕點吃食,才盡數退下,隻留個蘇姑姑跟軟玉在屋子裏頭守着。
沈馥并不說話,隻是拿眼睛觑着屋子裏頭,看龍鳳大對燭,還有淑妃派人送來的一對紅玉如意并珊瑚等珍貴擺設,不由得莞爾:這是她第二次嫁人,卻是頭一回這樣歡歡喜喜等一位男子。
“姑娘,明早咱們再去清點嫁妝并聘禮。”蘇姑姑低聲湊到沈馥耳邊回禀着,當然也有讓沈馥今晚轄制着那位新晉王爺些,新婚燕爾,她也曉得小男女當然幹柴烈火,但是總要去見見長輩,倘若起不來身,豈不是平白無故讓人說閑話?
沈馥心知肚明,耳尖又燒紅,這種事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說什麽,隻能輕輕點頭,蘇姑姑放心的笑了笑,自家姑娘自家清楚,是個有分寸的,既然應下來,想必不會有什麽事。
“藏珠……”
前頭院子裏雖然有人灌酒,但好在也有宋衿他們替蔺赦應付,因而吃酒席的時間也并不算久,蔺赦就已經回來,外頭已然夜深,他身上的百濯香跟淡淡酒香混在一起,貼近的時候直讓人面紅耳赤,醉酒後的蔺赦唇若施脂眼似爛星,好看的令人臉紅心跳,他踉跄倒在床上,後頭又有鬧洞房的匆匆趕過來。
但看見正主都醉成這樣,他們又有些不好意思,匆忙向幾位丫鬟道了叨擾,就匆忙退去,沈馥看他似是醉的不輕,又顧及他酒後未曾沐浴,次日怕是要頭疼,連忙輕聲:“你們先退下,我伺候他換衣裳,去看看淨房裏頭的水可還熱,總得讓王爺先沐浴的。”
松亭芳主幾個微微欠身,下去忙碌不提,沈馥瞅着倒在床上的男人,忍不住抿嘴一笑:“怎麽醉成這樣,多大個人,還小孩兒般的。”
“得娶藏珠,少不得高興多喝幾杯,藏珠…哦,現在該叫娘子。”她正要伸手去給蔺赦寬衣解帶稍稍讓他舒坦些,蔺赦卻驟然一把抓住她手,男人力氣大,輕輕一帶,她就倒在他懷裏,體溫傳遞,她垂眼去看,但見眼前人眼神清明,眼睛裏頭滿是笑意,哪裏還不清楚這人方才是在裝醉?
“盡會油嘴滑舌,快去洗洗,這一身的酒氣。”如今成親,他要抱她,自然是合情合理,因而沈馥也不拒絕,反而溫聲細語的要勸蔺赦去沐浴,蔺赦卻仗着如今名正言順,身子一翻就将懷中佳人壓在身下,居高臨下的看着懷中嬌小娘子。
“你幫我洗可好?我府中也沒能幫我沐浴的人,這會兒身子熱的厲害,心也跳的快,娘子不幫我,我怕是要洗到水冷,到時候是要風寒的。”蔺赦滿眼歡喜笑意,低頭去親他懷中珍寶,此刻懷中人已經卸下耳環,如玉耳珠正正好被他銜在口中親吮,直惹得沈馥過電似的輕顫,嘤咛動靜更是嬌軟動人,聽得他喉頭發緊,忍不住就要伸手去解她衣帶。
沈馥隻覺得渾身發軟,給他親的意亂神迷,迷糊着就伸手攀上他肩頭,兩人郎情妾意,此刻更是幹柴烈火難以收場,蔺赦得了甜頭,越發的得寸進尺,眼見着就要入港,外頭卻有人輕咳:“姑娘,該伺候着王爺去沐浴,待會兒水冷了。”
正是蘇姑姑的聲,沈馥正情難自禁的時候,驟然給這樣提醒,大夢初醒般一把将蔺赦推開,也是蔺赦沒防備,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到手的美嬌娘躲開,此刻沈馥衣衫不整,露出大片雪白肌膚,腰帶更是給個蔺赦丢在床下,雲鬓半偏,更顯動人,她不敢擡頭去看他,隻得小聲道:“你快去沐浴,待會兒凍着不好。”
蔺赦氣的要磨牙,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就在眼前,偏偏不能碰,這事兒放誰身上都得郁悶,他不由得軟着聲開口,試圖撒嬌,蒙混過關:“藏珠…你心疼心疼我…”
他聲音沙啞的厲害,沈馥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當然也知道這人如今是有多難受,不得不說,這招實在是戳她心窩,根本沒法拒絕,不由得軟下心腸,想要應允,然而侍奉在門外的蘇姑姑,卻好像未蔔先知:“安陽殿下,還請您快快去沐浴,不然淑妃娘娘問起來,可不好說。”
淑妃一被搬出來,蔺赦實在是沒了脾氣,眼神落在沈馥身上,卻驟然開了竅,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個沈馥圈在懷裏,徑直連人帶被子,就這麽帶進淨房裏頭,動靜聽得個蘇姑姑目瞪口呆,但沈馥這檔口清醒過來,倒也曉得要抗拒抗拒。
“你别鬧,泉哥兒有沒有喝多了?你是不是又折騰他了?”
“他是你弟弟,我怎麽舍得欺負他?欺負欺負你倒是這檔口的正經事……”
淨房裏頭傳來連綿不絕的水花,原本應該在新房裏頭做的事,此刻被搬到淨房裏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