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意思很明白,就是仗着自己美貌認定這個從中原來的,沈家的小郎君,看起來就是個愣頭青的樣子,想必不會拒絕自己,才敢這樣跟沈馥說話,然而沈泉從沈馥背後探出頭來,一句話差點沒把個翠碧絲噎死,隻見他慢條斯理,理直氣壯道:“阿姐不讓我做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做,阿姐不喜歡的人,我也一定不會喜歡,所以就不勞城主操心,我輩儒家君子,心中自有準則。”
“你怎麽說話的,還不快快向城主道歉?”沈馥佯裝嗔怒戳了戳沈泉的額頭,旋即笑靥如花的看着翠碧絲跟阿娜妮,臉上表情之真摯,實在令人歎爲觀止,倘若不是她話語裏炫耀意味太重,這兩位城主可能真的會相信眼前這位小女子說的都是真的,但聽她道:“讓兩位城主見笑,我家這位弟弟從小被我照顧到大,實在是習慣如此,我也願意爲他操心,不是什麽下流女子都能親近他的,畢竟我就這麽一個弟弟,實在是不敢讓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靠近他。”
這番話說的夾槍帶棒,聽得翠碧絲火冒三丈,但是這兩個姐弟你唱我和,實在是讓人挑不出什麽錯,因而她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權當聽不見沈馥明着護着沈泉,實際上在嘲諷她的話,老老實實的把這個啞巴虧吃了下去,而好在阿娜妮終于心生不忍,開口幫自己這個關系并不怎麽好的姐妹開口找場子道:“沈娘子說的是,但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看上舍弟的,想來也是人中龍鳳,眼光獨到,我姐妹兩人今天也着實疲憊,還請沈娘子盡快爲我們安排住處才好。”
沈馥本身還想再用言語收拾收拾翠碧絲幾句,但是一直都還算好說話的阿娜妮開口,她就實在是也不好再過多爲難,因而微微颔首,算是鳴金收兵,放過那位口無遮攔的翠碧絲城主,又先把沈泉打發出去,再喊來松亭芳主去給這兩位難纏的城主安排住處,等到這兩個瘟神爺徹底離開以後,沈馥才稍稍松了口氣,緊接着又拿起要幫助蔺赦處理的公文,認真翻閱起來,那些個她之前從來沒涉足過的軍隊事物,實在是讓她頭疼的厲害,還好這時候北疆王及時推門而入:“她們兩個人爲難你沒有?不是說談完事情就走?怎麽還留在城裏?”
“陸叔!”
沈馥看見北疆王的瞬間像是看見救世主,忙不疊的把人拖進來自是不必不說,一臉的可憐兮兮看的北疆王實在是無奈,他的視線掃過桌子上的公文,不用多說,都知道這個小妮子這副表情到底是怎麽回事,而沈馥也并不含糊:“陸叔——這些公文你幫我處理好不好?”
北疆王久經沙場,在處理這些東西方面當然比沈馥這個深閨千金要來的娴熟的多,他本意是不願意幫自己一貫不待見的臭小子處理公文的,但是耐不住沈馥這樣可憐兮兮的表情,忍不住心頭發軟,稀裏糊塗答應下來:“那你先出去散散心吧,這些事情我來處理就好,不過……”
他話還沒說完,如蒙大赦的沈馥就離開營帳而去,而原本是應該蔺赦來處理的東西,就徹徹底底的落到北疆王身上,他多年未曾操持軍務,卻也不曾生疏,訓練起士兵來,實在是比蔺赦還要嚴厲不少,因而原本以爲會有所寬松能夠輕松些的士兵們,則是就這樣不明不白,稀裏糊塗的吃苦整整三天。
直到蔺赦蘇醒。
“碎葉安息雙城的城主現如今都住在這裏,口徑一緻,都是要見過你才肯走,你要不要去見見她們?”
蔺赦蘇醒,先是被流雲伺候着沐浴更衣,才肯去見沈馥,兩個人對坐談話的時候,沈馥少不得說起翠碧絲跟阿娜妮的事情,蔺赦不緊不慢嘬了口清淡小粥,慢條斯理:“倒也不是不可以見,隻是,我聽你弟弟說,那個翠碧絲爲難你?如果她真的讓你不痛快,咱們就幹脆晾着她們,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怎樣?”
他開口并不是先考慮自己的問題,而是詢問沈馥是不是有受委屈,沈馥感動的同時,自然也有些啞口無言的甜蜜:這男人怎麽這樣幼稚,軍國大事又怎麽能由着自己的脾氣來?
她知道,蔺赦言出必行,倘若自己真的跟蔺赦說個清楚明白,當真半點都不願意受那個委屈,蔺赦必定有的是辦法幫她找回場子,但是呢,蔺赦願意幫助她,願意愛她是蔺赦的事情,什麽事情都喜歡自己動手來找場子,獨立一些,是她自己的事情,所以沈馥對蔺赦的好意隻是溫柔微笑:“沒事,家國大事來的重要,那兩個女子你不必爲我操心,我自己會處理清楚。”
蔺赦從來都尊重眼前女子的決定,既然沈馥這樣說,他也就不會再插手沈馥想要處理的事情,他喜歡的小姑娘,從來都有分寸,知道自己什麽事情能處理,什麽事情不能處理,永遠不會打腫臉充胖子,也不會過分依賴他,成爲米蟲,這是他之所以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阿娜妮見過九殿下。”
在蔺赦沈馥好好的叙舊交談過後,蔺赦披着大氅,滿臉倦容的出現在阿娜妮翠碧絲兩個人面前,這也不完全是他裝出來的事情,實在是在床上躺着幾天,之前又那樣晝夜奔襲,實在是累的不輕,隻不過爲了讓阿娜妮姐妹放松警惕,沈馥還是在蔺赦的要求之下幫助蔺赦上了點鉛粉,将原本的氣色修飾的更壞一些。
但他本身就生的極爲俊美,此刻看着像是唯有皮相依附病骨,過分清癯,反而透出幾分病弱君子的風度,原本頗愛美色的碧翠絲,自然看着兩眼放光,将原本被她當成獵物的沈泉,輕而易舉抛之腦後,而蔺赦還不清楚自己已經充當自己小舅子轉移火力的靶子,還是盡可能溫和的笑着對待這兩個在他看來欺負自己夫人的女子:“我聽藏珠說,兩位城主執意要與我商談,不曉得是有什麽要緊事?我這些日子還需靜養,倘若無事,還請兩位城主自重。”
他一邊說話,一邊咳嗽,顯得極爲難以自持,然而對于他這種行爲,阿娜妮隻是輕輕皺起秀美眉頭,輕聲細語開口,卻讓沈馥跟蔺赦兩個人差點開口把她丢出去:“我所求不多,城中糧食我可以提供給九殿下,但是要九殿下您娶我做側妃,我知道您與沈家娘子情深義重,但是驚鴻娘子與我時常說起您,我心有仰慕,情難自禁。”
在蔺赦跟沈馥的目光裏,這位在西域也算頗有地位的城主俏然抿唇一笑,竟然顯得有些羞赧,但是言語仍舊令沈馥跟蔺赦目光不善:“其實也是我自己的私心,阿斯蘭殿下将驚鴻娘子送到我身邊,我與她情同姐妹,還是希望能夠一起侍奉殿下的,倘若殿下不嫌棄的話——”
她美目含水,盈盈看向沈馥與蔺赦,蔺赦卻并不把這份柔情放在心裏,而是不冷不熱回應:“先不說我與藏珠情分,就講我中原風俗,以君以父爲尊,我與藏珠的婚事是我父皇親自賜下,論忠孝,我該一心對待藏珠才是,再者,我心中僅能容下藏珠,有勞城主,收回錯愛。”
蔺赦拒絕的也算委婉但幹脆,意思很是明白:倘若你真這樣窮追猛打,戀戀不舍,不妨去中原同我父皇說說道理,我是做不了主的。
然而這種言語并沒有讓這位特地在這裏等待蔺赦蘇醒的城主有所動搖,她仍舊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這位九皇子殿下,好似無意般剔着指甲,神态悠閑:“九殿下果然是癡情種,怪不得會爲沈娘子千裏迢迢去硬闖雪原搶人,不過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九殿下居然會爲沈娘子做到這種地步,不過不要緊,九殿下昏迷的這些日子,戍邊軍隊裏頭,我是已經告知他們,九殿下會爲他們迎娶我來換取糧草,倘若現在九殿下出爾反爾,言而無信,最後到底要怎麽收場,想來九殿下應該心裏有數?”
沈馥的怒氣驟然滔天而起,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位阿娜妮城主的手段居然這樣陰險,就算不在軍隊裏,不知道軍隊如何運轉,沈馥也清楚,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情,蔺赦在軍隊裏的聲望一旦受損,邊關的戰鬥力一定會大打折扣,畢竟人心不齊,比什麽天災人禍都要來得可怕,因而她的目光像是要吃人,而阿娜妮仍舊帶着那種頗爲内斂羞澀的笑容:“九殿下,我們什麽時候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