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泉對自己這個二姐姐更是讨厭到極點,小孩子記仇,他當然記得自己差點被這個女人弄死的事情,如今又被這樣嘲諷。讓他如何能忍?但是在他就要失去理智跟沈郁對上的時候,沈馥卻輕輕牽扯他的衣袖,令他硬生生忍下來即将出口的話,畢竟沈家再怎麽讓他不待見,這裏也還有真心疼愛他的長姐,他需要爲長姐稍稍圓滑事故,畢竟大丈夫能屈能伸:“二姐姐這是說什麽胡話,父親爲我好我當然知道,畢竟父親又不是某些小時候就狠得下心腸殺人的蛇蠍,我這臉色不好,實在是長途跋涉累的慌,又受到父親這樣疼愛,情不自禁,這才如此,二姐姐可不要欺負我剛回來才好。”
原本沈琛就要因爲沈郁這樣給沈泉上眼藥而責備沈泉,不管沈泉如今是何等良玉材質,在他看來,都比不上自己的臉面重要,但是當沈泉這樣看似誠懇的對他說話後,他那點心思就被徹底滿足,看重利益的本性也暴露無遺,一個很可能沒有辦法真真正正成爲嫔妃的女兒,跟一個前途可期的兒子,他當然知道選誰:“展貝,你弟弟回來也辛苦,不要這樣調侃他,守拙,藏珠,今晚你們兩個在正院裏頭吃晚飯,咱們一家人也好好親近親近。”
沈琛這番話說的沈馥不屑,誰跟他們是一家人,更何況哪有一家人這樣相處的,她是一頓飯都不願意跟周芸沈琛一起吃,因而下意識就要自己開口拒絕這件事,但是知道自己姐姐心意的沈泉,卻提前開口道:“父親,不是孩兒不給您這個面子,實在是如今剛剛回來,有些水土不服,想要趕快回去休息,倘若父親不介意,孩兒希望明天就能去萃才院,多多接觸接觸,還請父親允許姐姐跟我一同回去,照顧照顧我。”
他可算是把姿态徹底放低,沈琛就算再怎麽不願意,也不可能這樣爲難沈泉,隻能黑着臉放人,而原本想要算計沈泉跟沈馥,卻因此失敗的沈郁,自然是心有不甘,怨毒的視線一直沾在兩姐弟身上,如同附骨之疽,直到兩個人徹底離開正院,她才肯轉回自己的目光。
“你可不要小瞧你二姐姐,如今她也能耐,不久以後就要跟四殿下成親的,雖然四殿下指不定會折騰出什麽事情來想方設法的退婚,但是人家畢竟不一樣,你不要輕易招惹她。”正院的事情并沒有影響兩姐弟見面,兩個人仍舊舒舒服服的吃了晚飯,而在飯桌上,沈馥也頗爲嚴肅的将沈郁跟蔺殊定親這件事告知沈泉。
沈泉卻有些不以爲意:“這還不好辦?她以後不是四皇子妃,自然就沒本事拿腔作勢,這種東西我們先生也有說的,你們姑娘家後宅折騰,其實有點像個小朝堂,說白了還是看誰有權有勢,咱們找個法子讓她變成平頭老百姓,你看看父親還幫不幫她。”
這場談話就這樣結束,而第二天,沈泉也的的确确往萃才院去住,半點不要沈家插手,至于軟玉跟歙硯,則是仍舊沒什麽進展,非要說的話,就隻有軟玉給歙硯送了件原先做給沈泉的衣裳,哪怕是這麽點東西,歙硯也開心的不行,而蔺赦的書信,也再次傳遞進沈家:将歸,勿念。
隻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令沈馥心裏滿心歡喜與期待,她知道的,等到春試結束,她就能看見自己的心上人,能看見自己弟弟金榜題名的時候,而在殿試這天,也正好是蔺赦要歸來的時間,沈家沒有人知道蔺赦到底什麽時候會回來,隻有沈馥,暗自歡喜的打扮着,在所有人都以爲她隻是要去迎接沈泉的時候,主動前往城門,等待着某個人的歸來。
“哒哒……哒哒哒……”
馬蹄的聲音由遠及近,好像每一聲動靜都踩在沈馥心頭,她沒有登上城頭,隻是在城門口等着,因而沒有辦法極目遠眺,更沒有辦法提前看見她心心念念的人,隻能等待着,城門處有些冷清,人們大都去等候着新科狀元的到來,而九殿下蔺赦,也迎來自己人生裏,最簡單,卻最重要的一次歸來,胯下白馬,飒沓如流星,他歸心似箭,愛馬有靈,自然通曉主人心意,一人一馬極快的向城門前進着,遠遠的,蔺赦就能看見城門處的人影。
他心如擂鼓,隻覺得滿腔相思都要溢出,書信傳情,但幾個月的分離卻仍舊令他吃盡苦頭,酸楚與狂喜都在心尖纏繞,沈馥的面容逐漸出現在這個男子視線裏,久未相見的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奔向對方,擁抱的瞬間,沈馥嗅聞到的不是熟悉的百濯香,而是帶着沙場血腥氣的味道,危險,卻讓她鼻酸落淚:“蔺赦,我其實很想你。”
“……我們成親吧,等殿試結束,我們就找個時間成親吧。”
蔺赦死死地抱着懷裏的姑娘,恨不得将她揉進骨血,卻又擔心她手上,隻能埋臉在沈馥肩頭,親昵而依賴的磨蹭着,帶着鼻音的動靜沉悶又溫暖,沈馥将手搭在他脊背的動作微微停滞,蘇姑姑跟軟玉此刻都别開臉,故意不去看她們伺候的娘子同這九殿下的行爲,但沈馥想到日後沈家的結局跟自己的終焉,少不得愁緒滿腹,卻不願讓蔺赦知曉:“好,等泉哥兒金榜題名,我們就成親。”
夢寐以求的婚事在此刻徹底落到實處,饒是以蔺赦的心性也有些把持不住,他沉浸在狂喜中,渾然沒有注意到沈馥的不對勁,而就在這一對小鴛鴦濃情蜜意的時候,沈家的雛鳳,已然清鳴在朝,其聲振野。
沈泉沈守拙,今朝殿試第一,連中三元!
“娘子!娘子!郎君他連中三元,殿試第一!今朝遊街,您快去看看!”
蔺赦正牽馬帶着沈馥緩慢往宮門走,在他跟沈馥的印象裏,殿試不該結束的這麽快,不算同輩裏頭要争狀元探花榜眼的另外兩人,就是那些個老輩官員,倚老賣老就很是累人,但是兩個人萬萬沒想到,這才剛進朱雀大街,歙硯就興奮的滿臉通紅,興緻沖沖跑過來報喜,坐在馬背上的沈馥跟牽着馬的蔺赦對視一眼,都能看見對方眼睛裏的驚詫,但是不管怎麽樣,如今的沈家沈泉,的的确确是個狀元郎,這是不能出錯的!
“快放我下來,我去文曲街那邊看看,我家守拙如今金榜題名,做姐姐的怎麽能不去呢!”等到兩個人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個喜訊消化幹淨以後,沈馥登時就要翻身下馬去找沈泉,她也是太過開心,渾然忘記騎馬比自己步行要快的多,但是蔺赦可沒忘記,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媳婦就這樣有了小舅子不要情郎,因而這家夥趁着蘇姑姑跟軟玉今天開恩,徑直把沈馥攔腰抱回馬上,甚至連自己都翻身騎上。
“急什麽?我帶你過去不比你自己走的快?踏雪,咱們走!”沈馥個子在姑娘家裏頭雖然算得上高挑窈窕,但是跟蔺赦比起來,還是小得可憐,輕而易舉的就被蔺赦圈在懷裏抱着,連掙紮都很難,男人家的氣息溫熱又綿長,從沈馥背後傳來,撲在她脖頸,連綿細碎的令人心動,被藏在細碎青絲下的雙耳,悄然紅透。
“泉哥兒可不是原先那個糯米糍,任你這樣欺負我,不過說起來,你們兩個原先也的确沒見過面,想來是要好好認識認識,免得以後出什麽笑話。”雖然沈馥心裏頭羞得不行,但是顧及到如今蔺赦也是剛剛征戰歸來,這種事情對于民風開放的京城來說并不算什麽,更何況他們現在的身份是有婚約之人,隻要沒有當衆過分,其實可以容忍,于是她也就由着蔺赦摟緊她的腰身,甚至稍稍主動往身後男人懷裏依靠。
沈馥少見的主動對蔺赦來說無疑是珍貴的,他摟抱沈馥的動作越發小心翼翼,臨近文曲街的時候,遠遠的就可以看見今年高高搭起,連綿成片的金銀帳子,探花用銀,榜眼用金,狀元則是絲綢綴良玉玉片,寓意君子如玉,這些個帳子都是給這三位有幸殿試的少年人的家屬居住的,其他兩位的家屬實在是多,頗有些呱嗒綿綿的意思,唯有沈泉這位狀元,帳子隻有一頂,大大方方的寫着:還請長姐沈馥,屈尊入賬。
所有的女子們無不豔羨,不管是老是少,因爲這種榮耀,能夠落在自己姐姐身上的,實在是少數,偏偏這位狀元郎的姐姐,日後的夫君,會是整個天下女子的夢中情人。
而此刻的蔺赦,則是滿眼溫柔,伸手想要将沈馥抱下來,卻意外被人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