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疊翠也是倒黴,原本蘇姑姑這一巴掌是打算抽在流光臉上的,但是偏偏這丫頭心急,想要走快些看看能不能幫幫自家娘子,于是就直接撞上要幫助沈馥坐實沈郁出事的蘇姑姑,而疊翠,也是被這一巴掌打的整個人都待在原地,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開口:“蘇姑姑,您、您可不能血口噴人,我在沈家的時候,從來…從來沒不尊重娘子!”
她此刻還故意吧嗒吧嗒掉着眼淚,這點東西是跟周芸學來的,每回周芸折騰出什麽事情,就會這樣可憐兮兮的看着沈琛,實在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因而疊翠也就格外用心學這件事學了個十成十,但是疊翠卻把自己如今的處境忘的幹幹淨淨:這可不是對着男人哭泣掉淚珠子,這是對着一群正妻掉淚珠子。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更何況男人大多數風流成性三妻四妾,這些個夫人裏頭幾乎家裏都有個狐媚子,在她們看來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的美妾,如今疊翠這種作态,實在是剛剛好契合她們府中那些個眼中釘肉中刺的作态,因而不消片刻,原本還支持沈郁的那些個夫人們,就被疊翠徹底弄丢乃至得罪,人說物似主人形,如今這位沈家二娘子的丫鬟都這樣嬌柔做作,那身爲主子的沈家二娘子,豈不是更過分?
然而對于這種殘酷的事實,疊翠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的蠢事,仍舊哭的滿臉淚痕,倒看着是蘇姑姑欺負她年紀小,這才這樣對她,不過各位夫人都沒有制止她的意思,沈馥更是不好插手,畢竟是蘇姑姑動的手,而且疊翠這種道行,放在蘇姑姑面前,實在是太嫩,雖然沈馥不管疊翠這種弱智行爲,但是蘇姑姑如今也是有夫君的人,自然不可能看着自己娘子被人這樣演。
哪怕對于蘇姑姑來說,疊翠不過是個班門弄斧的家夥,河清公公也仍舊頗爲護短的開口道:“倘若你真心擔心你家娘子,這檔口怎麽還有心情哭?倘若在宮裏,像你這種貨色,必定要被拖去杖斃,還不速速退下!流光,好好領着沈娘子跟我家娘子去找四殿下,倘若有什麽差錯,我唯你是問!”
河清公公一身喜服也抹不去眉目間的陰冷,一番話下來把個疊翠吓得瑟瑟發抖,至于流光,本來就是宮裏頭養出來的男孩兒,哪裏會沒經過河清公公的手,此刻被河清公公這樣一說,就想老鼠遇見貓,哪裏還有不聽話的道理?登時瑟瑟發抖,卻也不得不老老實實,領着一衆女眷往後院裏頭走,他是知道自家主子到底在哪裏,也清楚今天倘若敢胡亂帶路,那位成親的老祖宗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在自己的性命跟蔺殊的名聲之間,流光選擇自保,而被蘇姑姑掌掴的疊翠,此刻唇角破損帶血,隻敢怯生生的走在人群後頭,等到大家夥都走到後,隻見眼前的房門緊緊關着,原本可以自己去推開房門的蘇姑姑,此刻卻反常的不肯過去,而是冷着臉吩咐流光道:“你去把房門推開,說要來找主子的是你跟疊翠那個小丫頭,總得拿出點魄力來才是。”
流光心裏頭暗暗叫苦,心知這時候誰推開房門,第一眼看見四殿下的醜事,誰到最後也仍舊會被四殿下記恨,雖然說法不責衆,四殿下也不可能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收拾過,但是他身爲四殿下的随從,四殿下想要收拾他,還是很簡單的,但是讓他違抗河清公公,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種前有狼後有虎的情況下,流光苦着一張臉,五官幾乎皺在一起,伸手去推開那扇木門。
“……真是,有傷風化!”推開門後,流光根本不敢睜開眼睛去看,隻能死死的閉着眼睛,然而他不看,卻有别人在看,跟着過來的官家娘子們,自然免不得有人低聲斥責出口,沈馥并沒有站在最前面,卻也上前去查看情況:但見沈郁衣衫淩亂,整個人都伏在蔺殊身上,至于蔺殊的手,更是握在不該握的地方,眼見此景,饒是沈馥早就有所準備,也不得不暗自贊歎北疆王做事幹脆漂亮。
“展貝……展貝,你快醒醒。”雖然沈郁這事兒是她沈馥一手折騰出來,但是沈馥可并沒有打算在一群人面前落沈郁的面子,她頗爲溫柔的讓流光跟疊翠幫忙把沈郁從蔺殊的身上扶下來,又輕聲細語的把人叫醒,而蔺殊則是沒這麽好運氣。河清公公直接帶人去拿來醒神用的薄荷香,份量用的極大,強行把個蔺殊從昏睡裏頭弄醒,他醒的實在太過倉促,登時就覺得頭腦昏沉,差點栽下床,然而當他看見衣衫不整的沈郁時,卻完完全全清醒過來。
他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此刻狀态不對,而沈馥等到沈郁悠悠轉醒後,才抿唇對蔺殊頗爲溫柔的一笑,溫和開口道:“四殿下,如今你跟展貝既然兩情相悅,又出這種事,想來不日就會上門提親的吧?我與展貝姊妹情深,做妯娌的話,也必定相處和睦,女兒家的清譽如何重要,想必不用我多說,倘若四殿下憐惜展貝,還請盡快來我們沈家提親才好。”
本來昏昏沉沉的沈郁,聽完沈馥這些話,就驟然清醒過來,心裏頭瞬間開始彌漫開帶着竊喜的驚詫,她知道,自己坑害沈馥的計劃算是徹底失敗,然而對于自己能嫁給四殿下這件事,她隻要想到今日看見的那位錦衣華服的四殿下,就覺得并無不可,更何況到時候嫁進皇家,還有誰敢胡亂議論她的出身?因而對于這件事,沈郁少見的選擇緘默,而原本想要讓沈郁開口的蔺殊,此刻卻徹底失望,他想要開口拒絕,畢竟在他的腦海裏,沈郁就是個青樓女子生下的姑娘,怎麽可能配得上他這種天潢貴胄。
然而這個時候由不得他拒絕,他跟沈郁所謂的兩情相悅,已經在衆目睽睽之下出現,身爲皇子,倘若他不願爲這個沈家的姑娘負責,以如今自己父皇對自己的态度,想來很快就會有責罰來臨,而想到如今在邊關浴血奮戰,戰功越發豐厚的蔺赦,蔺殊眼裏浮現不甘:老九現在越發能耐,倘若自己行差踏錯,到時候給個理由,就能徹底跟龍椅失之交臂,橫豎隻是個女子,等到日後登基,随便處理掉就好,大可不必在現在這個時候露出破綻讓人說閑話。
“好,不日必定上門提親,那就有勞沈娘子,好生照顧展貝,過些時候我會親自上門拜訪。”到最後,蔺殊還是皮笑肉不笑的應承下這件婚事,而沈郁爲頗爲嬌羞般低頭,好像真真同蔺殊,這位四殿下兩情相悅,因此定下婚事般,而諸位官家夫人看待沈馥的目光也變得不同起來,畢竟敢挾衆逼迫皇子低頭答應婚事的,實在是少見,因而這些個家裏或多或少有女兒的貴婦人們,都暗自打算清楚,回去必定要警告自己的閨女,少招惹這位未來的皇子妃比較好。
這件事情到最後,終于以一種有些賓主盡歡的意味收場,隻不過蔺殊實在是沒有多留下來的心思,因而早早的就帶着流光離場,倒是沈馥,成功算計到沈郁跟蔺殊心情頗爲不錯,更是在婚宴留到最後,等到把蘇姑姑跟河清公公送入洞房,她才領着沈郁離開,兩姐妹看着好像都很開心的樣子,但是隻有她們互相清楚,并不是如此,而疊翠,也被沈馥打發着,先丢回沈家去跟沈家諸多主子報信。
“啪!”
剛上馬車,沈馥就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摔在沈郁臉上,此刻她眉眼淩冽,神态森冷,近乎俯視般看着自己這個妹妹,冷笑道:“我給你機會去救周芸,你居然蠢到真的以爲能用我來換,我告訴你,四皇子妃也不是什麽好坐的位置,更何況雖然你我如今都跟皇家有婚約,但你不是我,不要想着救出你娘親後就能破壞我跟九殿下的婚事,更别想着,我跟九殿下倘若不再成親,你能有什麽機會。”
沈馥本身就沒有跟沈郁和諧相處的打算,因而這一巴掌,沈郁挨得實在是不冤枉,但是在她的心裏,還是覺得,自己如今也是未來的皇子妃殿下,跟自己這位姐姐的地位,應該不相上下,但是這種想法,她是萬萬不敢讓沈馥知道的,因而也就隻能低眉順眼,忍着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由着沈馥這樣對待,車輪辘辘,馬車很快就停穩在沈家門口,沈馥稍稍撩開車簾,就能看見滿臉喜色的沈琛,心下冷笑道:“等到再過一段日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怕不是還會惦記着用我來換榮華富貴,這種父親,當真是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