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王比誰都清楚,如果把眼前這個男人打死,會給院子裏的那個丫頭惹來多大的麻煩,但是實際上,他已經給沈馥惹來禍患,大管家從來偏心的沒邊,此刻得知自己的人被藏珠院一個外來侍衛打的半死不活,哪裏還能忍,徑直氣勢洶洶的就闖進藏珠院,開口也不好好說說是什麽事情,直接撲通跪在沈馥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撒潑哭喪起來:“可憐那二管家啊,一直兢兢業業伺候咱們沈家這些主子,現如今不過是說話不太對,怎麽就給打成這樣啊……”
他哭叫的實在是可憐,但是沈馥已經從軟玉嘴裏得知事情經過,當然不會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相信他,與之相反的,沈馥隻是冷眼旁觀,等到大管家号啕大哭夠了,察覺自己這樣折騰半點都沒用用處的時候,她才冷冷開口:“怎麽,伺候主子還不是他份内事情?不過是個有些功勞的奴才,就敢調戲我身邊的大丫鬟,我倒要問問你,平日裏都是怎麽做事的,他年紀輕尚且如此,你年紀大一些,豈不是要爬姨娘母親們的床?好大的本事!”
她本身就知道大管家跟正院裏頭那些事,這檔口也就隻是把這件事拿出來吓唬吓唬大管家,而大管家聽聞這句話,也是給吓得心驚膽戰,倒也不是說什麽害怕,那是實實在在的心虛,伺候沈家那位男主人這麽些年,他當然清楚那人是個什麽性子,自己同正院那位夫人的事情想來是瞞的好好的,但是如今被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大姑娘點破,不管怎麽講,心裏還是有些害怕的。
一時間,大管家就有些心生恐懼,下意識的想要從藏珠院裏頭退去保個平安,但是一轉頭,他又想到自己跟周芸的那些計較,不由自主的就再次對着沈馥哭的淚流滿面,叫起可憐來:“大姑娘明鑒啊,我實在是沒有那個膽子啊,二管家他太委屈,太冤枉,我寫個做奴才的才敢這樣,還請大姑娘您爲二管家主持公道啊,倘若您都不肯護着我們,這件事情就隻能找阿郎分說分說!”
他不說找沈琛還好,一跟沈馥講要找沈琛說事,沈馥就答應的比誰都快,實際上她是清楚的,北疆王挂着個宮中出來的名頭,沈琛根本不敢做什麽,畢竟之前可是宮中的人,誰知道還有沒有什麽人脈?更何況如今河清公公跟蘇姑姑婚宴馬上就到,自己可是要帶着人去參加的,到時候萬一有人問起來,知道這件事,沈琛倘若處理不好,豈不是自己找罪受?
“那你就去找父親吧,想來也是我年紀輕,的的确确管不住你們這些個老人,父親畢竟是一家之主,不管怎麽講,比我是更有資格的多,這件事也不用再找我,更不用多講什麽,隻要等父親回來,咱們去找他解決就好。”
大管家哭喪般的動靜戛然而止,他哭的雖然難聽,但是實際上一點眼淚都沒有,更是眼圈紅的厲害,此刻一臉懵懂迷茫的看着沈馥,顯得頗爲可笑,他本身也年紀不小,這種時候就越發滑稽的厲害,哪怕軟玉剛才給二管家吓得不輕,此刻看見大管家這樣,也不由自主噗嗤輕笑出聲,惹得大管家一張老臉漲的通紅,他還想再說點什麽,偏偏沈馥卻不給他機會,使喚着别的小丫頭,連推帶送的,徑直把這個惡心鬼折騰出藏珠院。
等到那個哭喪的大管家徹徹底底離開後,身上帶着股淡淡血腥氣的北疆王才好意思走進沈馥屋子,沈馥心知他是有事要說,于是又将軟玉打發出去,溫聲細語詢問道:“王爺,您不是沖動的人,究竟是個怎麽回事?這回打人雖然不至于讓我父親說出什麽罪名,但是說到底還是不合适的,倘若隻是護着軟玉,您未必需要動手啊。”
“他言語放肆,侮辱你母親,我這才沒忍住,這件事倘若麻煩,大不了我去負荊請罪就是,不必爲難,但再有下次,不管是誰,隻要侮辱你母親,我都不會放過對方。”
沈馥溫聲細語,北疆王卻悶聲悶氣,這個漢子實在是愛慘宋行雲,打人理由一出口,沈馥就不由得稍稍發怔,心裏有些酸楚,人說情深不壽,北疆王卻爲她母親情深至此,這讓她如何不對眼前這位長輩心生崇敬呢?想到這裏。沈馥輕歎出口:“那人侮辱我娘親,的的确确該死,您先出去吧,這件事情我會解決清楚的……想來我娘親不會願意看見您這個樣子。”
她這些話毫無疑問的是戳到北疆王心弦,這位在宋行雲死後渾渾噩噩如同木頭人的男子,此刻遮掩在鬥笠下的面容卻顯得極爲悲傷,兩行清淚滾滾而落,他卻不願意讓沈馥看見,而是自己轉過身擦拭的幹幹淨淨,最後大步流星踏出房門。
“胡鬧,簡直是胡鬧,藏珠院如今也是好招惹的?你倘若真的惦記那個軟玉,找個方便的時候直接把人帶走不好?偏偏要動手明搶,如今在那個宮裏頭來的侍衛手上吃癟,我也沒辦法護着你,人家畢竟是宮裏頭來的人,倘若有什麽靠山,你以爲是我能夠抵擋的?”
沈琛下朝回來的時候,大管家的的确确的添油加醋把今天的事情說的清楚,甚至還把沈琛帶去看望如今卧病在床,被打成豬頭的二管家,卻未曾想,在他心裏一定會爲自己撐腰的沈家男主人,也是被自己戴綠帽子的阿郎,此刻卻滿臉怒容,把他們兩個人狠狠呵斥,直到最後走的時候,仍舊是餘怒未消,氣呼呼的樣子令他都有些心驚肉跳:“你也聽見了,那是宮中來的人,沈家整個都得罪不起,更何況是你我,倘若你真的喜歡人家,到時候就找個機會,趁着藏珠院的人不注意,直接把人搶走吧,生米煮成熟飯,想來大姑娘也沒什麽好說的。”
“我隻是不甘心,你如今幫着正院,在正院得勢的時候,那藏珠院算個什麽東西,如今不過是仗着自己是個女人,用臉蛋勾搭九皇子,就覺得自己有本事,連個丫鬟都敢這樣胡作非爲,你能忍,我是不太能忍下這口氣的。”
等到沈琛離開後,二管家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像是毒蛇要吃人,死死的盯着門外,語氣裏頭滿是怨怼,大管家心知肚明他說的過火,卻也沒有開口阻攔,隻是頗爲貼心的替二管家換藥,心裏卻有着别的想法:“如今正院式微,那個平日裏頭心高氣傲的二姑娘如今想來也是落地鳳凰不如雞,當初趾高氣昂,我倒要看看,你娘親會不會用你來跟我換前程,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也敢在我跟前裝腔作勢。”
說到底,惡人自有惡人磨,這些人的行爲,還是需要真正的權勢,才能讓他們老老實實,不過這些事情,沈馥跟沈琛暫且都不知道,而沈琛在離開大管家二管家那裏以後,也不去别的地方,徑直走到沈馥藏珠院,彼時沈馥正在吃午飯,她跟軟玉看見沈琛過來,都有些吃驚,尤其是軟玉,生怕這位阿郎是來找她麻煩的,下意識就撲通跪下要請罪,沈馥卻半點不怕,緩慢開口道:“不知道父親過來,是爲什麽事情?那個打人的侍衛,女兒已經斥責過了。”
沈琛過來的的确确是想要再找找自己女兒身邊那個,從宮裏頭來的人的麻煩,卻沒有想到,被自己女兒一句話輕描淡寫的就堵住,等到想來折騰軟玉,又想到這個小女子并沒有錯,要發火的話戛然而止,到最後隻能變成不輕不重的警告:“你知道就好,他雖然是宮裏頭出來,但是說到底如今是我們沈家的人,你要多加約束。”
他自己是沒有那個膽量來管教,就想着讓沈馥去做,這種心思實在過分淺透,淺的令沈馥甚至有些不齒,但是不管怎麽說,明面上沈馥并沒有選擇跟蔺赦撕破臉,而是乖乖巧巧應承下這些話,又說了點場面上好聽的言語,把個沈琛哄的眉開眼笑,兩父女才有些賓主盡歡的意思,沈琛甚至想要留下來吃晚飯,隻不過沈馥實在是不願意連吃個飯都給自己找麻煩,連忙低眉順眼道:“父親公務繁忙,怎麽好一直在藏珠院耽擱,倘若父親執意如此,女兒是要心裏不安的,還請父親三思。”
沈琛别的都聽得未必這麽順耳,唯有沈馥這樣奉承他公務繁忙,顯得他頗爲得聖上看中,最是能讓他喜笑顔開,又見沈馥乖巧姿态,他更是心情舒暢:“你這樣懂事,很好,過幾天蘇姑姑的婚宴,你也要多小心,萬萬不可對不住咱們沈家的名頭才好。”
沈馥又是千般應承,才算把個沈琛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