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麽!”
沈郁對沈馥本來就不怎麽待見,沈老夫人讓沈馥幫着約束管教她無疑是踩了馬蜂窩,但是沈郁本身也的确沒腦子,手指指着懷素就直接開罵,偏偏還罵的極爲難聽,這怒火一上來,就非常難以避免的牽扯到沈琛,沈琛本來就非常好面子,如今被自己的女兒牽連辱罵。這讓他怎麽能忍,登時上前就在沈郁臉上啪啪抽下兩個大耳刮子。
“我看你還真是給教養的不行,你好好說說,你那個娘親的出身,比懷素又高到哪裏去?沈家願意捧着你們娘倆,你們兩個自然就是沈家的大娘子,沈家的嫡親姑娘,但是如今我不過是納妾,你一個小輩憑什麽管這種事?還不滾下去!”
沈琛明明白白是動了大火氣,看着捂着臉嘤嘤哭泣的沈郁,口氣仍舊十分生硬,沈馥見此,不由得輕歎出聲,她雖然的的确确不喜歡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但是也還沒心狠手辣到親眼看着她爲個妾室挨打,哪怕這個妾室實際上是藏珠院安插下去的人手,因而她一撩裙擺,就打算爲沈郁向沈琛求情,然而當她餘光看見走進院門的周芸的時候,驟然就改變了自己的心思,原本已經踏出的腳步也驟然收回,在她剛剛做完這些事情的時候,周芸就已經直接沖進來,把被掌掴的沈郁護在身後。
“阿郎,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展貝雖然年紀小不懂事,但妾身同你也是多年夫妻,您爲何要這樣對待展貝?”
此刻的周芸鬓發松散,臉色蒼白,半點也看不出原本叱咤風雲的沈家管事娘子的樣子,原本這種柔弱姿态是非常能夠讨得沈琛心軟的,但是這個時候的沈琛本來就對周芸心存懷疑,更何況剛剛沈郁還那樣冒犯過他,不管怎麽說,他都不可能輕而易舉的原諒周芸母女,因而此刻的沈琛,看向周芸的視線裏滿是冷漠,乃至于有些陰沉:“誰讓你出正院的?展貝是我的女兒,我要如何管教,還輪不到你這麽個婦道人家來插手,倘若你不知悔改,休妻亦不是不可!”
休妻兩個字如同九天驚雷般炸的周芸好半天回不過神,她有些呆滞木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東西,而沈郁原本嘤嘤嗚嗚的哭泣聲也是戛然而止,母女兩個瑟瑟發抖的坐在地上,顯得頗爲可憐,而原本安安分分的懷素,也在此刻眼放精光,她的野心驟然被沈琛這句話燒起來,說實話,在沈家許多年輕貌美的女子心裏,正院這位大夫人實在是沒什麽威脅力,畢竟就從出身來說,她們随便也是良家少女,而這位大夫人卻完全是個青樓出身,這種女人都能做大夫人,爲什麽她懷素不可以?
因而在這個瞬間,懷素的野心大到無可估量,她甚至幻想着,讓沈馥親口叫自己一聲母親,但是這種不切實際的白日夢,很快又被沈老夫人親口打破:“成何體統,這周氏雖然有錯,但是畢竟是你正妻,讀書人怎麽能随随便便休妻,還不快點把她們娘倆扶起來!”
沈老夫人頗爲憤恨的用拐杖跺着地闆,咚咚咚的響聲回蕩在寓意裏頭,此刻的周芸跟沈郁都是滿臉淚痕,明擺着被吓壞,聽見沈老夫人的話,她們無疑是看見救星,紛紛向這位平日裏跟正院并不如何對付的老婦人投入感激的目光,而沈琛雖然這時候的的确确不待見這兩母女,但是對于自己母親的話,沈琛還是會聽的,隻不過這種扶起來,實在是沒有多少溫柔可言。
但見他頗爲嫌棄的蹲下身子,把手遞到周芸面前,冷聲道:“還不起來?”
這就明擺着是要周芸自己握着他的手爬起來,沈郁氣性大,看不得自己母親這樣委屈,因而又要發作,但是周芸深知沈琛脾氣,在沈琛看不見的地方,死死攥緊沈郁的手掌,這才讓原本要生氣的沈郁驟然安靜下來,周芸的臉上擠出頗爲溫柔的笑容,那雙握住沈琛雙手無數次,頗爲柔軟白淨的手,此刻又再次握住,而在她起來的瞬間,她的目光帶着淡淡警告意味,跟懷素相接,說到底,懷素還是個沒有經曆過什麽的姑娘家,此刻被老于争鬥的周芸這樣警告,方才那點野心自然煙消雲散。
而沈琛在握住周芸手掌的時候,也開始回憶起眼前這個女子伺候照顧他的舊情,又想到迄今爲止還沒有确定的罪名,不免有些心軟,然而男人好面子這點還是在這個時候令他重新鐵石心腸起來,他冷冷淡淡的松開周芸,轉過身又走到沈老夫人身後,顯得頗爲冷漠:“下不爲例,把展貝帶回去好生管教,倘若再有下次,你母女二人,不必在我沈家待着。”
這話聽起來無情的很,實際上卻已經算沈琛的溫柔,懷素不了解沈琛,自然聽不出來其中的門道,而沈老夫人跟沈馥卻清楚明白的知道,這是沈琛想要跟周芸和解的信号,一時間,原本惦記着讓懷素伺候沈琛的沈老夫人有些動搖,而原本就支持着懷素的沈馥,則是想着如何盡快生米煮成熟飯,至于周芸,自然是内心竊喜,又千恩萬謝,一雙眼睛鈎子般撩撥沈琛許久,才領着沈郁慢悠悠回正院。
“娘親,納妾一事,您還是再考慮考慮,誠然,這些日子周氏做的那點事實在是對不起沈家,但是她嫁入沈家也不算短,不過是偶爾一次貼補貼補她那可憐的娘家,更何況兒子讓她去殺那周家人,她也不曾抗拒,您說呢…”
果不其然,周芸才剛剛離開,沈琛就已經改變主意,開始爲周芸求情,而沈老夫人也不願意跟沈琛正面意見相左,正巧沈馥在場,于是她又成爲沈老夫人踢皮球的對象,但見沈老夫人溫溫柔柔的看着沈馥,頗爲慈祥和藹的開口道:“藏珠,你覺得此事如何?畢竟你如今也是馬上就要出嫁的姑娘,總不好什麽事情都不讓你過問,你總是要知道點東西的,來,說給祖母聽聽。”
“這、這畢竟是父親的私事,爲人子女的,實在是不好開口,還請祖母明察。”
對于沈老夫人做這種踢皮球的事情,沈馥實在是早有預見,畢竟這種事也不是一兩回,更何況如今她也的确想借機推懷素一把,卻不敢過于直接,也就惺惺作态的推辭一番,不得不說,沈馥如今的演技實在是比原來要爐火純青的多,不過是虛情假意這樣折騰,沈琛就覺得通體舒泰,認定自己這個女兒心裏頭還是有自己的,因而看向沈馥的視線也溫柔不少,隻不過沈老夫人卻吃了秤砣鐵了心,必定要沈馥說一說才好。
“不必爲難,這件事祖母爲你撐腰,你隻管說就是,怕什麽東西?”
兩祖孫又這樣你來我往的推辭三四次,沈馥才顯得頗爲爲難的開口道:“這件事按孫女的看法,父親是可以收下懷素姐姐的,畢竟如今哪個大臣家裏頭沒幾個嬌妻美妾?雖然父親素來清廉,又潔身自好,并不貪圖女色,但如今周氏失德,不管怎麽講,内宅裏頭還是要有人打理的,攜甯姑姑身體實在不行,倘若要爲難攜甯姑姑幫藏珠打理後宅,藏珠實在是沒有那個臉皮,但若是要藏珠一個人打理,又怕有什麽差錯,所以…所以孫女偷個懶,想讓祖母割愛,隻是不曉得懷素姐姐,還有父親,願不願意…”
人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沈馥這一些話下來,實在是把沈琛捧上天,她又一副嬌憨作态,實在是也把沈老夫人的面子給足,不過懷素心裏清清楚楚,旁觀者清,在她看來,就是沈馥手段過人,一通話讓幾個人都舒坦,因而這位闆上釘釘要成爲沈家姨娘的女子,對眼前這個,本來就是自己主子的大姑娘,越發敬重,至于心裏頭那些反骨,也被她收拾的幹幹淨淨,半點不敢冒頭。
“我是願意割愛的,至于你父親,同不同意可得問他,我是怕他年輕,看不上我這個老婆子的身邊人。”
沈老夫人跟沈琛都是要面子的人,沈馥這時候給足沈老夫人面子,她自然也就樂意幫着沈馥向沈琛施壓,原本沈琛拒絕懷素的心思就不是很重,如今自己母親,跟自己這個心高氣傲的女兒都肯低下頭來問自己,他自然也就沒有了拒絕的理由,偏偏還要裝腔作勢:“長者賜,不敢辭,還請母親放心,兒子一定會好好對待懷素,畢竟她伺候母親辛苦。”
“懷素姐姐,還不快快謝謝祖母?這可是她老人家宅心仁厚,爲你做打算,快快磕頭!”
既然是大圓滿收場,沈馥當然也就不打算急着揭開自己這層僞裝,反而當真像是不懂事般,笑着催促懷素坐實此事,隻不過在心裏頭明鏡般的懷素看來,沈馥的笑容實在是有些令她不寒而栗,但是如今事已至此,她隻能跪下,老老實實向沈老夫人叩頭:“懷素謝老夫人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