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主故意放大動靜,沈馥跟北疆王也立刻行動起來,兩個人分散開,北疆王輕車熟路的翻窗而出,速度之快看的沈馥目瞪口呆,但是這個時候也不是讓她看戲的時候,因爲沈琛已經推門而入,開始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沈馥的房間,沈馥的視線卻徑直落在沈琛手中的禮物上,有些不祥預感,卻也沒急着詢問,而是乖乖巧巧向沈琛行禮:“見過父親,不知父親特地過來,所爲何事。”
她實在清楚沈琛的本性,不見兔子不撒鷹,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檔口突然跑過來找她,又剛剛好是她把邀請名單發出去的時候,由不得她不多想,而被沈馥問候驚的回神的沈琛,這才有些不自在的看着眼前的女郎,想到某個人給他的許諾,免不了心頭發熱:“藏珠啊,爲父剛剛看過,你弄的那份名單裏頭,怎麽沒有邀請四殿下?九殿下都有,總不好厚此薄彼,到時候說起來不好聽,你把四殿下的名字加上去,如何。”
他總覺得自己已經盡可能的放輕柔語氣在跟沈馥說話,隻是爲讓蔺殊參與宴會,在他看來,沈家的女兒就該犧牲自己爲沈家牟取利益,更何況四殿下已經答應,隻要他能夠說服藏珠,就會幫自己成爲六部尚書之一,雖然不是直接頂替宋肇,但是如今刑部的錢尚書年老體弱,正是他的機會,因而他才會親自來找這個女兒,也是對她的重視,否則換個人,他絕對隻會打發個下人過來。
“四殿下是給父親什麽好處,讓父親這樣辛苦過來找我,藏珠總要問問,才曉得這筆交易公道不公道,免得父親勞心勞力,最後還不讨好,不是嗎?”
沈馥眼裏的不屑像點在白紙上的墨水,隻是她一直低着頭,所以沈琛沒能看見,聽沈馥這樣說話,他反而有些欣慰的意思,那隻手捋着自己的胡須,頗爲得意:“自然是升官發财,爲父要往上走,想來你也應該心裏有數,此事不用再提,你直接添個人名完事。”
沈琛說的輕而易舉,完全沒考慮倘若此時由沈馥來做主邀請蔺殊,會是個什麽名聲,她同蔺赦之事京都盡知,更何況這等宴會本不必邀請皇室子弟,蔺赦受邀,實在是因爲他同沈馥情分在那裏,但如今蔺殊同沈馥又有什麽呢?什麽也沒有,倘若由沈馥邀請,到時候說起來,才是真的不好聽,換作别的姑娘家與未婚夫婿,怕是就要因此離心離德,乃至被退婚都是有的,但沈琛半點沒有這樣想過,隻是一昧貪圖自己利益。
“這件事兒女兒來做實在是不太方便,倘若父親執意如此,可自行去請四皇子殿下,請問父親還有什麽事?”
沈馥不緊不慢開口,低垂眼簾,手端茶盞做出端茶送客的意思,沈琛卻有些着急:倘若他能夠用自己做主換四皇子殿下給的好處,他又何苦過來找這麽個小丫頭!還不是因爲四殿下心心念念的,就想着讓自己女兒去請他。
他這樣心裏想着,嘴上也半點不避諱,聽得沈馥好一陣臉色陰沉:“實在是四殿下指名道姓的,就要你處理此事,否則爲父何苦親自過來找你?藏珠,你爲我們沈家想想,爲父親想想!這樁事事關重大,你就應承下來吧!”
“父親,此事絕無可能,他四皇子不要面子,女兒還要,如今我們沈家同九殿下的事可謂是人盡皆知,你讓女兒去請四殿下,到時候外人怎麽看我?水性楊花還是如何?更何況如今四殿下并非當日四殿下,女兒聽聞,朝中親近他的臣子,撤職的撤職,發配的發配,父親素來同他親近,卻毫發無損,還請父親想想清楚,究竟是誰的照拂!”
眼見着沈琛頗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沈馥也懶得跟他周旋,登時沉下臉來喝破朝堂形勢,這些話倒真似當頭一棒,打的個沈琛愣怔原地,欲要反駁,卻又覺句句在理,待要承認,又覺失了臉面,索性閉嘴無言,而沈馥看他有所觸動,也不願意逼得狗急跳牆,索性放軟語氣:“父親也是明事理的人,這樁事咱們得想個法子處理,想來父親您比我更很清楚的,至于如何做,您也自己心裏有數不是?”
她這樣退步實在是給沈琛台階下,卻不意味着她就願意去邀請蔺殊,沈琛面色變換莫名,顯得頗爲陰沉,思來想去,再想到朝堂上那些個親近蔺殊的同僚下場,登時心裏警鈴大作,終究還是選擇不再逼迫沈馥:“既然如此,我就去同四殿下說,倘若他實在想來,必須走爲父的路子,免得玷污你名聲,到時候傳出去不好聽,這件事就到此爲止,誰也莫要再提,你且好生休息,你母親身懷有孕不便主持宴會,到時候還是要看你幫襯。”
他又這樣虛情假意的安撫誇獎沈馥幾句,就匆匆忙忙從藏珠院裏頭離開,半點也看不出對沈馥有什麽父女之間應該有的情誼,藏珠院重新歸于寂靜,而沈琛的牆頭草行爲,也成功的爲蔺殊送去一份請柬,但是這些事情,蔺赦等人從來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中秋節如約而至,府中的宴會說起來總是比宮中的要簡單,但卻讓沈馥辛苦不少,倒也不是别的,而是軟玉最大的興趣就是在宴會的時候把她打扮的鮮亮漂亮,但就沈馥自己而言,與其花心思換各色鮮豔衣裙,她更偏向那些看起來過分老成持重的衣裳,然而她是不舍得同軟玉争執的,原來在宮中,松亭芳主哪裏會跟她争論?也就由着她自己挑,而今軟玉回來,少不得又要拖她打扮,也許是因爲有軟玉帶頭的緣故,芳主也成爲幫兇。
中秋節這日清晨,藏珠院裏頭就喧鬧開,燒水的燒水,做早飯的做早飯,軟玉跟芳主兩個人捧裙攜飾,徑直推開門就伺候着要沈馥起床,沈馥這些日子忙的實在是厲害,還在犯迷糊,迷迷瞪瞪的就給伺候着梳洗上妝,等到沁涼花钿貼上額間,她才有些清醒,視線剛落在那些個衣裳首飾上頭,就臉色大變:“怎麽用鵝黃這樣鮮亮的顔色,那是宮裏頭給的那套雞蛋石嵌玉的頭面?這怎麽使得!”
前些日子裏沈馥剛回沈家的時候,正巧有外國使臣,送上不少珍稀寶石,淑妃娘娘也實在是偏愛沈馥偏愛的過分,通通把那些個東西拿去給沈馥打頭面,滿滿當當塞進沈馥私庫,沈馥平日裏頭不愛張揚,實在也沒用,今日卻給軟玉翻出裏頭最精妙透亮的這套,沈馥如何不曉得,今夜滿月,玉石瑩瑩,想來極美,但同時也必定大出風頭,實在不是她願意的事情,然而她剛要拒絕,軟玉就一把摁住她的手,笑吟吟道:“姑娘,女爲悅己者容,今晚九殿下可是要過來,難道您不願意好好打扮打扮?”
雖然沈馥心知肚明,就算她布衣荊钗,蔺赦也不會不喜歡她,但是哪有姑娘家會不願意打扮的漂漂亮亮得出現在情郎面前呢?沈馥也不例外,于是在軟玉這種小心眼的脅迫下,沈馥還是乖乖坐好,待在梳妝鏡前頭由着芳主同軟玉折騰,然而在她沒有看見的地方,兩個丫鬟相視而笑,顯得頗爲欣慰。
“懷素姐姐。”
這一天裏頭,沈馥穿着衣裳去正院同老夫人那裏拜見,她本就好顔色,穿這樣鮮嫩的衣服又正當年,看的沈老夫人眉開眼笑自不必說,連周芸都有些晃花眼,但等到入夜,周芸因爲沈馥幫忙主持宴會,而自己什麽好處都撈不到而起的憤恨嫉妒,又作另談,而沈老夫人也的确是花大功夫栽培懷素,不說月錢已經按姨娘的給,就是今晚宴會,她都跟沈馥站在一起迎客,沈馥彬彬有禮問好,懷素卻也不輕狂,乖巧回禮:“大姑娘這句姐姐要折煞奴婢,還請姑娘莫要如此厚愛。”
懷素心裏太過清楚,自己能有現在的地位,歸根到底還是要仰仗眼前這位大姑娘,萬萬不可做牆頭草,否則那位已經被打死的齊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沈馥看她這樣乖順,心裏也就看她順眼不少,兩個人立在門口迎來送往的迎接女客,諸多官宦夫人同貴女,自然也願意親近沈馥,畢竟這是闆上釘釘的九皇子妃,更何況還是兩情相悅的,在皇家,一個受到公婆跟夫君喜愛的皇子妃,可非同小可。
沈馥投桃報李,懷素待她有禮,她也就不吝啬于給懷素撐腰,于是不過多久,幾乎所有進門的女眷都知道,沈家怕是要再添個年輕貌美的姨娘,自然也就有人将周芸攜甯不再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