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藏珠院外頭早就有人死死盯着,幾個丫鬟剛出門去找人,那眼線耳目就腳下生風的跑去正院通風報信,因而松亭芳主兩姐妹剛帶着府醫就要往藏珠院走的時候,周芸就親自過來把人看住,看着臉色蒼白,頗爲虛弱道:“實在不是我爲難大姑娘,隻是最近雨水重,我實在是不舒服,再者我也幾個月沒來月信,怕是有喜,大姑娘總不至于這點時候都等不得,待我勞煩過府醫,必定把人送到藏珠院裏頭。”
松亭是個沉不住氣的,周芸這樣撩撥,惹得她當場就想把周芸哪怕懷孕,肚子裏也不是沈琛骨血這件事說破,但芳主群一把攥住她的腕子,也不跟周芸争搶什麽,徑直帶着人往藏珠院走,周芸見芳主這樣跑得快,反而心裏不舒服,卻也沒說什麽,徑直帶着人回正院完事,卻不忘吩咐疊翠:“去西廂把大姑娘生病的消息遞出去,撩撥撩撥,至于西廂的去不去看,那就是另說,咱們待會兒午飯後再過去也來得及。”
周芸知道,如今沈馥身價今非昔比,整個沈家也比不過一個闆上釘釘的皇子妃,但有些時候她也不需要就那樣爲難沈馥,隻要像今天這樣難受難受就行,更何況這種事,她相信沈馥不會跑去驚動自己的婆母,都病的下不了床,還怎麽去告狀上眼藥呢?
她不無得意的這樣想到,而疊翠領命,自然也不敢耽擱,登時就往西廂跑,進門的時候正好看見齊姨娘在給攜甯捶腿揉肩,不由得慌張跪倒在地,有的時候,底下的丫鬟婆子們,比這些個主子還要清楚人心,她生怕齊姨娘秋後算賬,畢竟先前齊姨娘的貼身丫鬟,跟齊姨娘還是割頭姐妹的關系,不照樣被齊姨娘收拾到死無葬身之地麽。
因而疊翠隻是盡可能的低頭,恭恭敬敬的向攜甯回話道:“藏珠院的姑娘生病,病得厲害,下不的床,我家夫人打發我過來同您說一聲,至于怎麽處置,全靠您自己。”
攜甯本來庸庸懶懶的,半點好臉色都不想給疊翠,這個周芸身邊的貼身大丫鬟,但是當她聽見沈馥病的下不了床的時候,她登時就有了性質,一把拍開齊姨娘的手,扶着椅子半起身子,雙眼帶光問道:“你家娘子怎麽知道的這件事,你快快說來,不許有所掩瞞,否則打死了事!”
從攜甯嫁進沈家門開始,她就越發的喜歡拿捏主子架勢,動辄發賣打死,雖然也未必落到實處,但是這樣威脅的人也不在少數,因而疊翠心裏泛起濃重的厭惡,卻不得不一五一十說道:“我家娘子身子不舒服,去請府醫的時候正正好撞見藏珠院的那幾個小丫頭片子,這才知道的這件事,倘若您不信,府中有的是人看見這件事,您隻管去問。”
疊翠知道府中懷孕是件天大的事情,倘若自己輕而易舉把自己伺候的那位夫人懷孕的事情說出去,怕是要被當場打死,自然也就當着攜甯的面撒謊,心知肚明攜甯不可能去查,而攜甯聽她這樣解釋,雖然沒有全信,卻半信半疑,也就不再爲難疊翠,而是殷殷切切的帶着齊姨娘就往藏珠院跑,然而當她進門的瞬間,卻如遭雷擊。
“咱們這時候去藏珠院看看你藏珠姐姐,你一定要情深意切,做好姐妹情濃的戲碼,這樣才方便咱們處理以後的事情,記清楚沒有?”
等到吃過午飯,周芸才慢條斯理的帶着沈郁打算出門,在門口還不忘記囑咐沈郁同沈馥要虛情假意,沈郁雖然心裏不耐煩得很,卻也老老實實答應下來,但是才剛進門,一聲怒吼吓得兩母女差點跪下去:“下作娼婦!還不跪下來!難不成你肚子裏還不知道有沒有的那塊肉,比藏珠的命還重要?滾過來!要不是老身派人外出給藏珠請大夫,你是不是要逼死她?”
怒喝出口的人正是滿頭銀發的沈老夫人,周芸的臉色驟然變得不太好看,她本以爲沈馥這種人不會因爲這種事去請沈老夫人,卻萬萬沒想到,她以爲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這樣直截了當的發生在她面前,震的她臉色蒼白,在沈家,後宅的這些女人裏頭,哪怕是沈馥的位置也壓不過沈老夫人,百善孝爲先就是這個道理,因而周芸哪怕心裏不甘願到極點,也隻能乖乖跪下,向沈老夫人請罪:“實在是兒媳婦的錯,萬萬沒想到大姑娘入宮後身子這樣虛弱,這才自作主張先請府醫來看,畢竟倘若兒媳婦府中懷孕,又是個男孩兒,也是大事,還請老祖宗恕罪。”
沈老夫人聽聞男孩兒三個字,臉色才稍稍好轉起來,卻仍就看着不太好看:“我打發重巒去找你,你怎麽沒帶着她過來?她人去哪裏?是不是你讓她去做别的事情?”
要說周芸這時候實在是發懵的厲害,她從頭到尾就沒見過重巒,更别提讓重巒去做事情,而藏在被子裏頭裝病弱到極限的沈馥,卻悄悄勾起唇角,顯得有些陰冷:重巒早就死的不能再死,在松亭芳主手下,哪裏還有命在。
但沈老夫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倚仗多年的老丫鬟已經死于非命,隻是猜測到出事,勃然大怒,正要質問周芸的時候,瞎了一隻眼睛,滿臉鮮血的崇明卻又渾身血腥氣的跑進來,撲通跪在地上:“老夫人,方才奴婢在外頭看見重巒被人拖走,看樣子是已經死透,奴婢去追,卻被打瞎這隻眼睛,連累姑娘也流産,原先還不知道,今日受驚大出血,才曉得懷孕,還請老夫人帶着府醫過去!”
她這樣說話,連沈馥都微微吃驚,她可是真沒想到松亭芳主下手這麽狠,居然連崇明的一隻眼睛都拿走,實在是有些厲害,但是更令她吃驚的是,攜甯居然身懷有孕,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在錦被下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她相信攜甯必定忠于沈琛,那肚子裏的孩子一定就是沈琛的骨血,到時候再吹吹陰風,看她們狗咬狗,倒算省事。
沈老夫人跟周芸看見崇明慘狀,都有些微微反胃,隻有沈郁,隐約的有些快意與興奮:那個賤女人沒了孩子,活該,誰讓她跟娘親争寵,下賤胚子就是下賤胚子,看她以後還能不能生!
沈郁雖然年紀小,但是也知道老蚌生珠頗爲不易的事情,攜甯說起來年紀也不算小,這胎又是受驚小産,指不定元氣大傷,以後能不能懷上的确還是個未知數,因而才會這樣快意,更讓她痛快的是,府中大夫就一個,自己的藏珠姐姐就算把老夫人請過來又怎麽樣,外面的大夫怎麽比得上府中人,以自己祖母對西廂那個破落戶的偏心,還不是要把大夫帶走?
她惡毒又痛快的想着:倘若這場病讓沈馥這人死掉,亦或者是變成個傻子,該有多好!
對于這種隐秘又惡毒的想法,在場的人一無所知,沈老夫人的确偏心攜甯偏心到極點,也顧不上再問問沈馥的情況,就這樣直接把周芸母女連同府醫,一道帶走,火急火燎的往西廂趕,方才還熱熱鬧鬧的藏珠院登時冷清下來,但是沈馥确毫不在意,而是慵懶至極的從被窩裏探出頭,卻被北疆王直接塞進一顆藥丸。
“吃下去,下次不要這樣拿自己的身體胡鬧。”
那枚藥丸是有糖衣的,但是仍舊有濃濃的苦澀味道傳出來,沈馥不由自主皺了皺眉頭,剛想喊人要蜜餞,北疆王卻貼心至極的喂給她,像個剛剛照顧自己孩子的父親般小心翼翼,就算沈馥知道北疆王對自己母親情根深種,從頭到尾都喜歡着自己母親,更是把自己當成親生女兒來看待,但是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嘗試過父愛的她,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有些面紅耳赤。
“姑娘,我們處理幹淨了,人已經丢在正院後頭,過些日子就能東窗事發。”
正在這一老一小小眼瞪大眼的時候,松亭頗爲歡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沈馥才算松了口氣,連忙起身遮掩自己真實情緒,輕聲詢問:“你們沒給那個二管家看見吧?他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得空也是要處理的,我聽說他跟大管家走的近,大管家跟周芸又是那種關系,倘若真鬥起來,他是要幫着正院的,你們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
北疆王眼見着自己擔心的人又開始折騰,藏在兜裏下的面容有些神情變化,他想要勸勸沈馥保重自己的身體,但是看見沈馥那樣認真的神态,又不由自主停下,選擇默默退到沈馥看不見的地方,開始幫松亭芳主兩個丫頭片子清理幹淨可能存在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