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想法的驅策下,沈琛決定将自己的女兒推向蔺殊,爲沈家多謀奪出路,在他看來,自己并不是沒有立下從龍之功的眼光與本事,隻是他認爲,既然自己有兩個女兒,她們就應該爲自己出力。
“既然大姑娘要跟四皇子殿下同遊,那便去吧,妾身會帶着展貝好好的陪同阿郎欣賞九殿下的風姿,隻是大姑娘要切記,不可太遲回府,否則這京都上上下下,是要說閑話的,倘若大姑娘玩得開心,也得傳訊回來說不回才好。”
沈琛這邊還沒開口,周芸就已經笑吟吟的出聲示意,明擺着就是要不管沈馥看法,強行把人送出去,沈馥心生怒氣,昨天的事兒她可還沒徹底放下呢,今天周芸就來觸她黴頭,可不就是正好撞在她槍口,沈馥正滿腹怒火無處發洩,眼見着就要對周芸開口,跟在周芸後頭,一直寡言少語的齊姨娘卻不緊不慢道:“既然四皇子殿下有心邀約大姑娘,可莫要耽擱時辰才好。”
這就是在示意蔺殊早早的把沈馥帶走免得沈馥對周芸下手,明目張膽的對抗,蔺殊聞弦歌知雅意,心下暗道:雖然母後已經去世,但看中的這位沈夫人卻的确有幾分眼力見同手腕,是個可用的。
一時間,蔺殊對周芸也動起繼續拉攏回護的心思,登時就要帶走沈馥,沈馥卻不肯善罷甘休,她當然知道如今這個樣子要對周芸做什麽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收拾收拾齊姨娘,她還有那個功夫。
“下作的娼婦,我們姑娘同四皇子還有大娘子說話,輪得着你開什麽口?妾是妾,說到底都是奴婢,娘子阿郎說話,如何輪的到你插嘴?”
在宮裏頭一起磨過這麽多日子,松亭芳主同沈馥也頗有些默契,原先這種事還得沈馥自個兒動手呵斥,但這時候,連眼神都不必給,松亭就一巴掌狠狠摔到齊姨娘臉上,要說她也是帶着三分火氣打的這記耳光,自己姑娘可是救下眼前這個女人的命!可人家倒好,倒打一耙,這種白眼狼,她松亭可看不慣。
松亭本就力氣大,又是個習武之人,下手又狠,這巴掌下去直接将齊姨娘打的頭都偏向一邊,整個人更是摔倒在地,周芸眼見着爲自己出頭的齊姨娘這樣被沈馥的丫鬟責罰,自然看不下去,登時就要訓斥松亭,但沈馥視線所及,如寒冬臘月的冷風,令周芸僵硬在原地,不敢動彈,昨天那種被欽天監正看穿的恐懼感再次襲來,她不由自主立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沈馥乘着沈家的馬車,同蔺殊遠去,直到聽不見馬車的哒哒聲,她才好扶起齊姨娘,溫聲安撫:“你也不要怪大姑娘,實在是那起子奴婢輕狂,等過些日子你就曉得,昨天晚上,那幾個從宮裏頭出來的丫鬟,連我都不放在眼裏。”
這話說的頗有幾分挑撥離間的意思,沈琛自然聽得出來,但是他卻沒管,隻是等着周芸跟齊姨娘收拾清楚,才一道上車,沈家門前驟然空曠起來,但是跟着沈馥的北疆王,卻從門後走出,毫不猶豫的就跟上沈馥蔺殊的馬車,身形隐匿在人流裏,消失不見。
“不曉得沈娘子爲什麽不待見我?禁足這些日子我也靜下心來捋過,你我見面次數不多,何苦至此?還請沈娘子爲本殿下解惑才好。”
蔺殊的馬車上,車簾搖晃,在沈馥聞來總是帶着血腥氣的香氣彌漫在車廂裏頭,跟蔺殊身上的如出一轍,更令她讨厭的是,明明兩個人相對而坐,蔺殊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想要往她面前湊,明顯至極的厭惡從沈馥眼裏漫開,她别開頭去看窗外風景,衣領跟發絲之間卻露出一大截雪白頸子,看的蔺殊心神不穩,然而沈馥下句,卻令他險些勃然大怒,但見那畫中仕女般的美人,不緊不慢開口道:“有些事自然不必說,螢火如何同皓月争輝,誰是珍珠誰是魚目,臣女分的清楚,還沒變成瞎子。”
這就是明目張膽的在說他四皇子蔺殊在她沈馥這裏遠遠比不上九皇子蔺赦,更是拿魚目珍珠來比,高傲嬌矜到極限,蔺殊本就是眼高于頂的男人,被沈馥這樣刺激,如何能不惱怒,隻是他心中有火,此刻如此,卻也硬生生忍下那口氣,皮笑肉不笑道:“魚目珍珠還未可知,今日端午佳節,想來沈娘子也願意好生遊玩,今日望江樓頂,沈娘子應當能同本殿下好好欣賞。”
提及望江樓,沈馥眸底微沉,露出點幾不可見的複雜神色,上輩子重陽節的時候她也是在望江樓,好好的體會到何爲遺世獨立,隻是不知道如今,自她重生至今,這樣多的事情發生改變,那位故人是否安好。
沈馥神色變化自然沒有被一直關注他的蔺殊所錯過,看見沈馥陷入沉思,蔺殊有些少見的得意:眼前女子不過是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才這般矜傲,那望江樓的嬌花半分不比她差,更何況那人如今已是自己的女人,今日必定要當衆将這個小娘子的驕傲踩在地上才好!
他的心思沈馥自然不曉得,兩個人馬車搖搖,很快就到望江樓邊,這望江樓就在橋頭邊上,龍舟常年也就由望江樓打理,蔺殊同沈馥下車的事自然也就被前來檢查龍舟的蔺赦看的清清楚楚,他心知肚明沈馥是如何不待見自己的四哥,如今看見兩個人如此,免不了要擔心沈馥是出什麽事,當機立斷,就要上前,卻被跟在他身後的阿斯蘭一把抓住。
“她不是什麽小貓,她是小豹子,你那個四哥不可能輕易吃到她的便宜,不要忘記,幫助你四哥的西域人,連我都抓不到根腳,要是這個時候打草驚蛇可不是什麽好事情,先沉下心,把今天的魁首拿下,他們進的是望江樓,到時候魁首宴上,你有的是機會幫她。”
早在半年前的時候,阿斯蘭就出于某種念頭主動加入跟蔺赦劃龍舟的隊伍,因此今天他跟蔺赦兩個人穿着同樣的服飾,立在一起就像一對各有千秋的兄弟,不曉得惹來多少人的目光,而沈家的馬車,也在這個時候姗姗來遲,跟着周芸下車的沈郁,猝不及防的就看見立在陽光下的他們,登時羞紅耳尖,少女春心再次萌動不已,但轉念又想到已經被蔺殊帶走的沈馥,想到沈馥跟眼前這兩位的關系,還有自己同沈馥的關系。眼睛裏那點仰慕就驟然轉化成淬毒的利刃,令人心驚膽戰。
“沈馥,你遲早有一天會被我扯下馬的,别急。”
要說京都的河水實在有些多,護城河自不必講,如今沈馥同蔺殊登臨望江樓,望江樓腳下就是滔滔江水,說是河實在是侮辱,其聲勢之浩大,波光之奪目,實在不是河流可以比拟的,它像玉帶,貫穿整個京都,以望江樓爲起點,又以望江樓爲終點,數以百計的龍舟停在江面,随着江波沉浮,而在不遠處,早早的就被清場,搭出個牡丹台子,陳列着美酒佳肴,不知名的舞姬蒙面垂手而立,在等候着爲魁首獻舞。
舞姬是從京都各大青樓裏頭挑出來的佼佼者,領舞人更是佼佼者中的領頭羊,須得是處子,又要豔名遠播,還要從不同人見面,實在是爲難人,但人類爲享樂,總是能想到辦法,更何況對青樓女子來說,每年的端午節實在是脫離賤籍的好機會,按規矩,平日裏低賤的她們,今天爲魁首舞過,就有可以選擇男子成親的機會,男子不論如何,都是要收下她們的,倘若有所紛争,那就以姿容說話。
這是獨屬于女子家的争強好勝,也是這些青樓女子唯一存在的,打敗京都裏金枝玉葉官家姑娘們的唯一機會。
沈馥沒怎麽在意這些事,她知道倘若是蔺赦奪魁,沒有哪個膽子大的青樓女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求戰神娶她,倒也不是說看不起青樓女子,實在是這個時代的人對青樓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偏見,更何況蔺赦名聲在外,倘若選他,怕是還沒來得及進府,那青樓女子就要死于非命,她相信,不會有女子這樣腦子不清醒,甘願出事。
“沈娘子難道就不擔心九弟出什麽問題?還是說在沈娘子心裏,九弟不會奪魁?”
蔺殊看着沈馥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裏頗爲不舒服,忍不住就要開口,話語有些惡毒,不管沈馥怎麽說,不是落個不信蔺赦的下場,就是不夠喜歡蔺赦,連醋都不肯吃,不管是哪種,都不是什麽好事,但沈馥面不改色,不緊不慢開口道:“九殿下潔身自好,從來不會處處留情,這方面的本事還是四殿下好些,所以臣女從不擔心,還請四殿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