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出口,北疆王跟蔺赦都是勃然大怒,畢竟這兩個男人,一個喜歡沈馥喜歡到骨子裏,一個惦記宋行雲惦記一輩子,如今眼前這個小女子算是直接把兩個人的心上人都侮辱的差不多,當然沒有人願意容忍,登時就要讨個說法,沈馥卻不緊不慢,隻是伸手輕扯北疆王的衣袖,低聲開口:“不用爲我母親出頭,這個女子說的話,我定會加倍奉還的,你不要着急。”
北疆王盈滿将溢的怒氣這才稍稍收斂,但是動怒的事情還是被格外感官敏銳的阿斯蘭跟蔺赦察覺,兩個人都幾不可見的看向北疆王,又極快的挪開視線,紛紛将心裏的疑惑隐藏,阿斯蘭在這個時候卻并不急着出頭,隻是陰冷又随意的開口:“像這種侮辱貴人的女孩子,在我們西域,是要被割掉舌頭丢去狼群裏的,怎麽在你們據說頗爲注重禮節的中原,還能活到現在?”
他不開口還好,這樣子開口,讓本來就愚蠢至極的某位小姑娘越發怒不可遏,她那雙算不得醜,但也算不得好看的手此刻擡起,毫不客氣的指着阿斯蘭就開罵:“你是哪來的西域蠻子,憑什麽管九殿下的事?難不成以爲跟着九殿下過來,就是九殿下的貴客嗎?我先把你的舌頭割掉,你信不信?”
這話說出口,令那老兩口越發面色慘白,不說别的,就說剛才伺候九皇子殿下同這位西域來的貴客時,九皇子殿下可就有特意叮囑,這是西域那位蒼狼殿下,說白了就是身份在西域,比九皇子如今在朝在野都還要尊貴的人,如今自己的女兒就這樣輕易得罪,這讓他們如何是好?一時間,兩個人也顧不得什麽禮數,徑直上前就要拉扯,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作壁上觀的沈馥,卻冷笑出聲:“二位急什麽?請問是九殿下讓你們這樣自作主張,還是蒼狼殿下有旨意?亦或者說,是我這個淑妃娘娘親自指定的司樂,同意你們這樣做?”
兩個老人驚恐震怒的視線落在沈馥身上,倘若視線能夠實體化,沈馥現在應該已經被焚燒的灰都不剩,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沈馥仍舊怡然自得的喝着湯,面不改色的再次開口:“兩位這是什麽表情,難不成我說的有錯?還是說非要淑妃娘娘鸾駕親至,你們二位才肯稍稍老實一點?倘若如此,九殿下,有勞您傳訊娘娘,問問我如此行事,算不算越俎代庖。”
蔺赦哪裏敢在這個時候觸沈馥的眉頭,他實在是太清楚,這個時候沈馥正不待見他,自己心上人是個什麽脾氣他雖然不是一清二楚,卻也稍有了解,最重要的是,在他眼裏,廳中的這些人,不管是那個不知輕重的姑娘家,還是那兩位老家仆,都比不上沈馥,更何況本來就是他們幾個有錯在先,他自然是要護着自己的小姑娘的,于是在家仆夫婦以及那個小姑娘隐隐期待的目光裏,蔺赦含笑,親自挽袖起身,夾了一筷子沈馥喜歡的菜肴送到她碗裏,垂眼溫和道:“這椿事不用傳訊母妃,莊子上所有事情我做主,我是男主人,你就是這裏的女主人,倘若要杖責發賣,也是可以的。”
這句話頗有讨好沈馥的意思,沈馥幾不可聞的輕哼,算是暫時放過蔺赦可能對别人許下迎娶諾言的事,她這會兒也不吃東西,那雙象牙筷子被她輕巧放在碗邊,動作輕柔優雅,令那個小姑娘瞠目結舌,更是覺得眼前的女孩子就是憑借這股子她從來沒見過的狐媚勁頭勾引的自己的九殿下,因此更是惱怒的不行,又要大放厥詞,卻被自己的父母死死的捂住嘴巴,嗚嗚咽咽地說不出話,而沈馥則是雙手交疊放在自己膝蓋上,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這一家三口:“既然九殿下給我這個權利,我自然也不好辜負,都是姑娘家,我也狠不下心這樣欺負你們,杖責發賣的事不必擔心,隻不過…”
那老兩口還覺得沈馥隻是官家小姐,如今又知道自己兒子爲九殿下做的事情,萬萬不敢對他們有什麽動作,因而聽見沈馥說不必擔心發賣杖責時,心裏頗爲驕傲自滿,隻覺得眼前姑娘就是個泥人,如何揉圓搓扁都是好的,更惦記着哪怕日後沈馥嫁給蔺赦也沒什麽好怕的,遲早還是自己的女兒當家做主,因而半點不怕,但沈馥久在宮中,如何看不出他們所思所想?登時心下冷笑,眉梢微挑,不緊不慢道:“不過這莊子你們是不能待下去的,我自然可以不介意這位姑娘口無遮攔冒犯我,但死者爲大,我必須盡孝道。”
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就算是那兩位臉色不好看也無法反駁,一家三口直接殷殷切切的将求饒的目光投向蔺赦,在他們看來,自己的親人爲蔺赦死在沙場上,不管怎麽說也是有救命之恩,蔺赦應該不會允許眼前這個官家小姐這樣處理他們,但是蔺赦并不覺得她們足以讓他惹沈馥生氣,要說救命之恩,他蔺赦這些年替那個救下自己的兄弟贍養父母,撫養幼妹,甚至都做好打算再過些日子就挑個老實人家把那女子嫁出去,卻萬萬沒想到,他這些年的寬容,竟然成爲這幾個人耿耿于懷乃至得寸進尺的理由,因而他也并不打算再包庇這些人:“一切都聽沈娘子的安排,你們收拾收拾,就從莊子離出去吧,這裏地方小,養不起心大的人。”
這話就說的十分簡潔明了,已經在點醒這一家三口不要眼高于頂,不要癡心妄想,那兩位老人家好歹心裏有數,知道進退乃至把自己的女兒帶走,但是那位年輕的姑娘卻不這樣想,她隻覺委屈的不行,竟然不顧臉面,一屁股就坐在蔺赦跟前撒潑:“九殿下,你不能這樣沒良心,你說過,我阿哥對你有恩,你會好好照顧我的,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好好照顧我不就是應該讓我心想事成嗎,你怎麽可以這樣趕我走!”
這時候蔺赦倒是感激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畢竟他還在發愁把人趕走以後,要怎麽向藏珠解釋自己絕無二心的想法,這下可好,瞌睡有人送枕頭,可算是直接點破,然而沈馥投來的冷淡目光,仍舊是讓險些喜形于色的蔺赦冷靜下來,他倒是真心實意的開心,但是看這個架勢,藏珠好像還沒能消氣。
正當蔺赦想要再好好說說道理的時候,阿斯蘭卻頗爲不耐煩的起身,在他看來,今天給沈馥受的委屈已經夠多,蔺赦還要講道理就實在是沒道理,對付這種胡攪蠻纏的女人當然要快刀斬亂麻來的舒服痛快些,因而阿斯蘭毫不客氣的擡腳,看着頗爲狠毒的直接把那個女子踹出門外,令人心煩的嚎啕聲戛然而止,那女子應當已經昏厥過去,兩個老人家吓得心驚肉跳,阿斯蘭隻是頗爲雲淡風輕的收回腳,還拍了拍自己的靴子,好像是嫌棄自己踢的這腳,弄髒它一樣。
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态度極大的刺激到那老兩口,兩個人再不敢耽擱,匆匆忙忙的出門把自己的女兒扶起來帶走,連頭也不敢回,隻是落荒而逃,阿斯蘭解決完這些麻煩精,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蔺赦,開口諷刺道:“你還真是禦下有方,這種潑婦賴子你也敢養,當真是覺得藏珠好欺負?倘若你處理不好你身邊的人,不如把藏珠給我,至少在西域,我還是能管很多事的。”
蔺赦本來就因爲這一家三口心煩的不行,阿斯蘭這麽開口嘲諷更是戳到他痛腳,登時就忍不住回嘴諷刺:“西域爲何那般,難道你心裏沒數?可不要忘記,你弟弟還是我親自從你的刀鋒底下救出來的,你看誰不順眼動手就殺,難不成還有理?草菅人命又有什麽好,倘若藏珠哪天不小心,令你心煩,豈不是也要遭到你的毒手?”
“那也比某人三天兩頭的惹來爛桃花讓藏珠心煩的好,原先是陸肆娘,那是北疆王的女兒,你認慫不怪你,如今連個名不見經傳的村姑都敢這樣得罪藏珠,蔺小九,你好大的威風,跟我争鬥的時候倒是一等一的厲害,對上幾個臭雞蛋爛番茄,你就這樣沒辦法?我看你就是心軟,四處留情罷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高一聲低一聲的在飯桌上争執起來,沈馥也覺得心煩,索性示意蘇姑姑撿些可口的菜肴用食盒裝起來,徑直帶着北疆王同蘇姑姑回屋自己吃飯,并不搭理在外頭争吵不休的兩個男人,而這件事也就此收起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