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夏的山東兖州府忽然變成了一個大儒彙集之所了!
對!就是大儒!是那種幾十年也不見得能出一個的大儒,是那種可以和宋朝的二程、朱熹、陸九淵,明朝的王陽明相提并論的大儒。這種級别的大儒已經不是道德文章有多好了,而是爲儒學的發展、進步或存續做出了極大的貢獻的儒!
這樣的大儒,在原本的曆史上是出不了幾個了,而且大多還是充滿争議的儒
但是在朱由檢重生的這個時間線上,儒學大興的時代,随着《子論格物篇》的魔盒再一次被打開而來臨了。
而這個事件的意義,堪比東方儒家文明的一場文藝複興加啓蒙運動。複興的是儒學,啓蒙的民智。儒學大興之後,必将民智大開而朱由檢根本沒想過要牢籠民智,所以在召集名儒論道孔林的同時,就把《孔子遺篇》送去了北京和南京的書社,讓它們雕版開印了!
一旦孔林論道的結果确立了《孔子遺篇》的真實性,那麽就再沒誰有能力阻止《子論格物篇》的問世了。
因爲凡是儒門子弟,都要去學《子論格物篇》《子論格物篇》和四書五經不是對立的,而是同屬一家的學問,而去《子論格物篇》是孔子晚年問道的心得和法門,是孔子一生智慧的結晶,價值遠遠高于四書五經!
而且學《子論格物篇》容易出成績啊!
四書五經吃了一千多年,都爛成渣了,還有啥味道?嚼到明末,無非就是一個慎獨——就是獨自一人時也要當君子,還是修身養性當聖人的辦法。
曆史上劉宗周面對大明江山的風雨飄搖,開出的藥方也還是治心,要求朱由檢“明聖學以端治本”、“躬聖學以建治要”、“崇聖學以需治化”,還堅決反對制造火器,想把湯若望趕走,說什麽“今日不待人而恃器,國威所以愈頓也”。
總之,修心當聖人就行了。
而《子論格物篇》就不同了,是教人怎麽格物緻知的!對于儒學而言,是一片過去一千多年中一直想進去,而不知道門在哪裏的新天地。
現在有了門,就能進去摘果子了,出成績太容易了,出了成績就是大儒啊!
到時候就是大儒一批批的出,慎獨什麽的就一個人到一邊去當個君子吧,不礙着别人當大儒就好。
曲阜,孔林。
論道已經開始,但是并沒有人在這裏嚷嚷他們的道!
因爲這場論道,并不是大家坐下來吵架,而是将印好的《孔子遺篇》發給前來論道的名儒們,讓他們看過以後,再來發表意見。
朱由檢和孔貞遠根本不必反駁,也不需要反駁。
因爲名儒都是高智商的人類,都是會做學問的。四書五經的牛角尖都鑽出花來,何況是《子論格物篇》?
有胡說八道的功夫,還不趕緊拿其中的一兩條來做文章?朱慈烺搞《子論格物篇》的時候,并沒有對其中的大道進行深入淺出的分析,隻是提了個頭。什麽理性、唯物、辨證、經驗、實證、證僞、演繹、歸納、統計、概率随便拿一條出來展開進行分析,就能寫出一篇又一篇的傳世之作,大儒的地位唾手可得!
這麽一部能讓名儒變成大儒的“神作”,怎麽可能不是《孔子遺篇》呢?
誰要否定《孔子遺篇》,甚至主張毀禁《孔子遺篇》,就是在擋别人成爲大儒的道啊!
當了大儒,就能名垂青史,就能爲世人所仰,就能有高官厚祿是名利雙豐收的大好事。
所以拿到《孔子遺篇》的名儒之後,大多回去寫文章“沖大儒”了。
一本本剛剛印好的,還散發着墨香的《孔子遺篇》,由坐鎮孔林的孔貞遠親自交到了劉宗周和學生黃宗羲、陳确、張履祥、陳洪绶等人手中。
在孔貞遠看來,有可能會質疑《孔子遺篇》的,也就是劉宗周、黃道周這兩位大儒了。
黃宗羲或許也能提出點質疑,但是他人微言輕,不足爲慮。而在劉宗周又比黃道周更能搞事。因爲黃道周是理學大師理學總歸要格物緻知以窮理的!
所以理學名儒很難拒絕《子論格物篇》,因爲《子論格物篇》可以幫助他們窮理——理學的根基就是天理,而通過格物可以洞悉天理。所以理學自宋朝大興以來,最大的命門就是不會格物。
正因爲不會格物,理學的路子才走不下去,心學才會逐漸興盛。
而心學不需要格物緻知,因爲心學太唯心了。心學發展到劉宗周這一輩,已經到了“獨者,物之本,而慎獨者,格之始事也”的地步了,已經把“心”變成了本源。
《孔子遺篇》如果被證實,那麽心學也就走到頭了!
因爲《孔子遺篇》就是論格物的,而且格的是自然之物,而不是内心的那個物。這說明孔子是要格物緻知的!
“蕺山先生,”孔貞遠輕輕一歎,“可惜陽明先生沒有看到至聖先師的遺篇,否則他的成就何止一個緻良知啊!
不過咱們這一輩儒生,卻恰逢其時,大道出世,大儒唾手可得萬古流芳,隻在朝夕了!”
劉宗周沒有回答孔貞遠的話,而一字一句的在看手中的《孔子遺篇》,這“遺篇”說真的,不像是孔子留下來的!雖然其用語都模仿孔子,但是行文用詞卻太“明朝化”了明朝的讀書人可以非常容易的讀懂并且理解其中的内容,而且甚少歧義。
“蕺山先生,”孔貞遠似乎明白劉宗周的心思,“這《孔子遺篇》不是原版的,是後人整理過的我從萬歲爺那裏拿到的,就是寫在高麗紙上的一本《孔子遺篇》,而非原版的竹簡。但是其中的道,卻都的真的!道是真的,書還能是假的?
以蕺山先生的才華,拿着《孔子遺篇》回去潛心研究幾年,再拿出來的學問,就真的可以傳世了這可比留下幾句話要強多了。
這段時間,朝中想要做學問的官員,都紛紛請辭還鄉了。錢牧齋昨日就向萬歲爺請辭了!”
跟着劉宗周一起來的黃宗羲哼一聲:“他請辭是爲了更好地做官!”
孔貞遠點點頭:“他的心雖不誠,但是學問卻能成名垂青史,榮華富貴,可以兼得了!太沖,你難道不想?後年才是大比之年,你難道就不想先當上大儒,然後再去應科舉?”
錢謙益喜歡做官,但也知道取舍。先當大儒,然後再入仕途,入閣拜相就唾手可得了。
所以在看完了《子論格物篇》後,錢謙益第一時間就請辭回家鑽研學問去了而和他一樣的官,可還有好些呢!一個個官都不要,回去搞學術了,這個《孔子遺篇》怎麽可能假?
劉宗周回頭看着學生,“太沖,你想當大儒嗎?”
黃宗羲居然沒有理睬恩師,而是目不轉睛的在看書!
他已經完全迷進去了,看來用不了多久,就該成爲大儒了!
劉宗周歎了口氣:“不知萬歲爺準備怎麽對付衍聖公?”
“衍聖公已經知道錯了!”孔貞遠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而且萬歲爺現在也是蒙古大汗,是不會爲難蒙古聖公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