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狡猾,終究還是超出了圖海的想像!
受命誘敵的圖海一出兵就遇到了大大出乎意料的狀況,他不知道敵在哪兒?不知道敵多少?也不知道敵人想去哪兒?變成了一個“三不知将軍”。之所以會三不知,并不是因爲圖海愚笨,而是因爲他遇上了的明軍是一支全遊騎部隊,是大明的黑槍騾子兵和蒙古喀喇沁蒙古部落輕騎兵的組合。
前者的戰鬥力相當強悍,都是大甯軍的老兵,不少人有十年以上從軍打仗的經曆,經過非常嚴格的訓練,裝備精良,戰術靈活。别說是現在的滿洲馬甲,就是滿洲極盛時代的白甲兵和紅甲兵遇上他們也得挨黑槍
而後者的戰鬥力雖然稀爛,但架不住他們熟悉遼西山地和遼河河套地區的地形,是最佳的帶路黨人選。
兩者一結合,立即就把清軍方面的義州梅勒章京圖海給整成個“近視眼”了。離義州城遠一點,他就看不清了。
直到大清順治十五年九月十三日,“近視眼”圖海才站在義州城的城門樓上,模模糊糊看見了他将要引誘的敵人。
敵人就是高高豎在三四裏開外的是一面三軍司命旗——在明軍當中,隻有提督、總督、節帥和朱慈烺本人臨陣督軍的時候,才會立起三軍司命旗。朱慈烺是不可能來的,而大明在關外的總督朱純臣也不可能跑到義州城下,所以在義州城下督軍的應該是明朝的一省提督、一軍提督或是一鎮節帥。
明朝并沒有正式設立遼陽省,自然也沒有遼陽省的提督,而可能出現在遼西戰場上的一鎮節帥應該就是朱慈炯、高傑和黃得功等三人之中的一人了。而高傑的北平鎮和黃得功的大甯鎮的總兵力都是兩萬多人,但是不可能一起出動,最多也就拉出來一萬幾千人。
至于一軍提督,那就可怕了!據圖海所知,明軍的“軍”并不常設,隻有組成兩個(包括兩個)師以上的野戰集群時,還會成立軍部,任命軍提督。也就是說,如果義州城外這面三軍司命旗屬于一個軍提督,那麽大淩河這一路的明軍人數很可能超過三萬甚至更多!
這個數目可有點多了!即便引着他們深入了,攝政王多尼手頭的八萬大軍也不一定能一戰而勝啊!
一想到三萬四萬甚至五萬明軍源源不斷的沿大淩河而進,圖海就不由自主的将視線向遠方移了過去。在這面豎在義州城外三裏開外的這面三軍司命旗西北面,還有滾滾煙塵沖天而起。煙塵很大,讓想推算出來犯明軍數量的圖海有點膽戰心驚。
憑着煙塵判斷敵軍的數目本就沒個準數,步兵和騎兵踩出來的煙塵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如果是一人配屬幾匹騾馬的騎兵,那折騰出來的煙塵就更大了,
黃得功率領的部隊雖然隻有一萬三千多人,但因爲是全馬隊,而且人馬(騾)之比達到了一比三以上,一萬三千多人配屬的馬匹和騾子在四萬匹以上。十六萬隻蹄子在義州城外的曠野上踩出的不僅僅是灰黃色的煙塵,還有讓圖海感到膽戰心驚的殺氣!
“如果來敵是步騎混合的部隊,這樣的煙塵至少得有五萬人啊!”
說話的是義州鎮守昂邦章京(總兵)遏必隆,他可比圖海有經驗,遠遠一看已經估算出一個數目了。
“五萬人?有那麽多?”圖海吸了口涼氣兒。
“差不多”遏必隆點點頭說,“明軍應該是步騎混合的兵馬,騎兵的比例并不多,頂天就在一二成之間。那麽大的塵土,肯定得有五萬大軍!”
“難道明軍是将二十萬大軍拆了四分?”圖海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
如果大淩河這邊有五萬明軍,那麽山海關和黑山長壘外的明軍沒理由更少,小淩河這一路是打錦州的,人數也不會少那就是二十萬大軍分路并進了!
每一路,都不是多尼的八萬清軍可以輕易打退的!
“這可如何是好?”圖海問。
遏必隆歎了口氣,道:“還能怎麽樣?當然是執行王爺的令旨了!義州不是棱堡,而且周圍比較開闊,他們要繞過去也不困難。咱們手頭的兩三千人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不誘敵還能怎麽辦?”
“可他們有五萬”
遏必隆歎了口氣,苦笑道:“五萬總比十萬少王爺手頭有八萬,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圖海點點頭,“說的也是那咱們就撤吧,往大淩河堡撤退,大淩河堡堅固,咱們守在那裏等王爺的大兵!”
大淩河堡位于大淩河下遊靠近渤海灣的地方,原本是遼東明軍辛辛苦苦修起來的一個要塞堡壘,崇祯四年的時候在那裏爆發了一場大淩河之戰,把袁崇煥拉扯起來的遼東明軍的主力給折得差不多了。
在大淩河之戰後,大淩河堡壘一度被廢棄。直到多铎經營關外後才被修葺一新,成了清軍錦州防禦體系的一部分。
遏必隆和圖海手裏的兩千多人隻要躲進大淩河堡,應該就能堅持一段時間了如果五萬明軍不追一路追殺他們撲向大淩河堡的話,他們就能堅持更久了。
可明軍怎麽會不撲擊大淩河堡呢?
從大淩河進軍的明軍肯定得沿着大淩河繼續推進一直到渤海灣,徹底切斷遼東、遼西之間的聯絡,然後再彙合小淩河方向上殺過來的明軍,會攻錦州堅城也許還會圍困錦州以吸引清軍主力前來決戰,就如同當年皇太極。
可是明軍畢竟是狡猾的!
“禀節帥,禀參軍長使,清軍已經棄城而逃,沿着大淩河向南而走了!”
在距離那面三軍司命旗兩裏多地外的山頭上,一名傳騎飛馬而來,大聲向立馬在山頭上的大甯軍節度使黃得功和大甯軍參軍使田卿意報告着最新的戰局變化。
田卿意是朝廷派到大甯軍的參軍使,也就是參謀長。
黃得功是藩鎮節帥,不是叛鎮節帥,所以朝廷可以派出監軍使。不過朱慈烺不想用文官或者宦官去監軍,所以就向節鎮派出了參軍使,參與節鎮的作戰和訓練。
同時,參軍使還負責替朝廷在節鎮招募(購買)童軍。
“節帥,”田卿意扭頭對黃得功道,“這裏的東虜也太沒用了,不會有詐吧?”
“有詐?”黃得功想了想,“許是被咱們的虛張聲勢給吓着了參軍使,你說咱們接下去該往哪兒打?”
“往遼河去啊!”田卿意道,“東虜在遼河兩岸屯田多年,現在正好是秋收的時候,老百姓家裏一準有不少餘糧。咱們可是王師啊!王師去了,他們當然得箪食壺漿以迎之了。平遼大軍過冬的糧食不就有了?”
黃得功一愣,“遼東的百姓有那麽好說話?真肯把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貢獻給朝廷?”
田卿意沖着半空一拱手,正色道:“當今可是聖天子在朝,遼東生民難道不翹首以望王師?現在他們盼望的王師終于來了,他們還不趕緊把糧食獻出來?難道要留着接濟叛軍?”
黃得功點點頭:“說的也是,遼東百姓一定是深明大義的,要不然就不是百姓,而是附逆的賊軍家眷!”
田卿意放沉了語氣:“如果是賊軍家眷,就要流放美洲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