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的時候,正是長城以北的壩上草原一年當中最好的季節,青草肥美,氣候舒适,連天空都在這個季節格外明亮深遠。綠色的大草原上,零星散落着一些蒙古包,牛群、羊群,在蒙古牧民的驅趕下,在大海一樣遼闊的草原上面流動,整個就是一幅安靜祥和的草原好風光。
在燕山北坡通往長城張家口堡的大路上面,這時正有一隊打着日月同輝旗号的人馬車隊經過。這似乎是一隊押運物資的車隊,一輛輛騾馬拉着的大車,上面的貨物捆得滿滿當當的。走進一看,有不少是草原上的牧民喜愛的鐵器、布匹、食鹽。每一輛大車上都插着一面紅色的三角小旗,旗上都有“大明”兩字。每輛大車上面,除了車伕,都坐着一個燧發槍兵,鐵盔胸甲,懷抱一支洪興七年造,警惕的四下打量。車隊的前後和兩側,都是護衛的黑槍騾子兵,一人一馬一騾,四十人一隊,半數裝備“黑槍”,半數是弓騎和槍騎。他們這些“黑槍兵”遇上滿洲精銳不一定必勝,可是對上草原上的蒙古人,那真是摧枯拉朽一般的存在!
在大車隊的中間,還有一百二十名騎士,都穿着黑色的闆甲,肩背長槍,騎着高頭大騾,牽着折耳駿馬,簇擁着一個同樣穿着闆甲,頂着頭盔的少年。這少年胯下的不是騾子,而是一匹特别神俊的阿拉伯駿馬。少年背後有兩名高大的騎士,都騎着蒙古馬,單手擎着旗杆,兩根旗杆上面分别是一面龍旗,一面認旗。認旗上就是四個大字:重慶郡王。
原來騎着阿拉伯駿馬的少年就是朱慈烺的五弟,重慶郡王朱慈煥。他今年剛剛十六歲,已經念完了小學,卻沒有考上中學,隻好回家當他的郡王。本來就該混吃等死一輩子,可是朱慈烺偏偏指派他當“孝子代理”——朱慈烺孝順啊!和崇祯上皇一起出兵北伐,不得鞍前馬後的伺候?可是他又日理萬機,哪有時間盡孝。所以就得找人代理了。
而朱皇帝的兄弟雖然不少,但是大多年幼,年長的朱慈炯、朱慈照都在外帶兵。隻有朱慈煥最沒用,“小升初”都落了榜,隻好失業在家當王爺,所以代理孝子的差事就落到他肩上了。
其實代皇帝盡孝也是好差,崇祯上皇雖然摳門,但是周上皇後派頭大,看見朱慈煥苦哈哈的,沒有工作,隻是個可憐的失業郡王,總會打賞個幾萬兩銀子的——誰都知道周上皇後有錢,崇祯上皇老婆孩子一大堆,在那些孩子成年之前,都指着崇祯的一百萬兩金花銀啃老,所以他的日子緊巴巴的。而周上皇後另有一份收入,朱慈烺拿皇家商會的分紅給她發錢,一年有三十萬兩的零花!
所以朱慈煥一開始還挺高興的,樂呵呵跟着上路了,一路上哄得周上皇後非常高興,果真得了不少賞,可是萬沒想到,他的皇帝哥哥根本沒打算讓他輕輕松松就把老給“啃”了,居然給他安排工作了!
讓他冒着生命危險通過荒涼的“北京草原”,翻越燕山,從古北口出塞,然後通過察哈爾部控制的壩上草原去張家口,給代王朱慈炯送犒賞——幾百車的絲綢、鐵器、食鹽,還有黃燦燦的制錢!
這是要命的差事啊!
一路上得遇到多少劫道的壞人?
而且皇帝哥哥也沒給朱慈煥多少護軍,就給了他一團黑槍兵和一個連的孝陵衛槍騎兵就這點兵力,居然敢大搖大擺的從察哈爾蒙古的地盤上過,這是要借刀殺弟啊!
不過朱慈煥也不敢不服從哥哥的旨意,他是有造反嫌疑的,心可虛得很
所以隻好硬着頭皮出發了!
而在朱慈煥北上之旅的前半段,居然一帆風順,就沒遇上一個劫道的。可是過了燕山,出了古北口就不對了。接連不斷的有小股的蒙古騎兵在車隊附近徘徊,負責指揮護衛的領班侍衛黑文韬已經幾次想派出槍騎兵去驅逐了,都被不願意惹事的朱慈煥阻止了。
可是他不願意惹事,并不代表察哈爾蒙古人不想找他的麻煩!
就在朱慈煥一行接近元上都遺址的時候,一群一群,不計其數的蒙古騎兵,就出現在了朱慈煥等人的周圍!
這些蒙古騎兵擺出的是老派的草原騎兵陣,一群一群的張得很開,距離明軍車隊也不近,卻把車隊的前後左右通路全部封死,一看就是行家擺出來的。
黑文韬是關甯軍出身,十幾歲就在馬背上讨生活了,跟着朱慈烺後就一直幹騎兵,還和孔代親王學過歐洲騎兵的沖擊戰術——其實也沒啥了不起的,就是迂回沖鋒,不肉搏也不射箭,沖完就跑,仗着馬力欺負人。靠吳三桂、朱慈炯送來的矮胖子馬是玩不轉的,必須得用折耳馬、阿拉伯馬來沖,而且還得有重量較輕的闆甲
所以黑文韬遇上小股蒙古騎兵的時候并沒怎麽在意,甚至想派出自己手頭的槍騎兵去賺點軍功。
但是現在看見不計其數的蒙古騎兵,也有點頭皮發麻了跑是能跑掉的,可是他還押着價值幾十萬兩銀子的貨呢,要是丢了,那可就壞事兒了!
“黑,黑将軍,”朱慈煥的聲音都抖起來了,“鞑子,好多鞑子!怎麽辦?”
黑文韬看了這個膿包王爺一眼,笑了起來:“王爺,您别害怕,不用害怕這些是蒙古人,不是很厲害的。”
朱慈煥馬上問:“那,那現在還能跑得掉嗎?”
“跑?”黑文韬笑着搖搖頭,“跑不掉的,一定是跑不掉的”
跑不掉?朱慈煥吓得眼淚都下來了!都是上皇的兒子,自己的命怎麽就那麽苦?老大是皇上,老三是親王兼大都護,老四是郡王兼節度使,老六早早的也定下了要繼承福王王位,還因爲吳三妹的進言,會免于降級,繼續當親王(不是鐵M子王,而是隻免降一次),而且他讀書也好,已經考上了老山中學,将來前途似錦而自己怎麽就是沒完沒了當囚徒的命呢?在流寇那裏呆了那麽多年,現在眼看又要落在蒙古人手裏,真是太命苦了!
“王爺莫慌,”黑文韬笑着,“咱們先組成一個車陣咱們有燧發槍,還有槍騎兵,依托車陣足以抵抗數萬蒙古騎兵!”
“數萬?”朱慈煥是不相信的,但是也沒辦法,現在跑又跑不掉,又不想束手就擒,就隻能掙紮一下了。
黑文韬也不繼續征求朱慈煥的命令,大手一揮,就下達了擺車陣的命令。他手下的車伕都是辎重兵,而且訓練有素,很快就擺出了一個圓陣。黑槍兵中的火槍手、弓箭手都進了圓陣内部,下了騾子,倚着車輛準備射擊。而黑槍兵團中的槍騎兵和那一連騎洋馬的槍騎兵,則在車陣外面列陣,準備發起沖鋒。
就在他們準備就緒的時候,圍着他們的蒙古人并沒有發起進攻,而是派出了幾個使者。
爲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蒙古壯漢,穿着一身體面的絲綢長袍,騎着馬靠近了車陣,一邊前進,還一邊用漢語大叫:“别開槍!我是林丹汗的孫子察哈爾.顧哈倫,奉了囊囊大福晉的命令來迎接王師!我們察哈爾的蒙古人,早就盼着王師來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