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是西元1650年了。
這一年是大明的洪興三年,也是大清的順治七年,同時還是大順的共治二年,三個年号現在就擺在東籲王朝的君王莽達喇王的面前,供他選擇。
當然,他也可以一個不選,而用自己的即位時間來紀年,那麽今年就是莽達喇王三年了。
和隔壁的阿瑜陀耶王朝統治的暹羅王國不同,東籲王國統治的緬甸王國的國土大部分都曾經屬于大明的“三宣六慰”,也就是南甸宣撫司、幹崖宣撫司、隴川宣撫司、車裏宣慰司、緬甸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孟養宣慰司、老撾宣慰司。
從法理上說,暹羅是大明的外藩,而緬甸王國所轄的土地,則基本屬于大明的内藩,也就是和秦良玉他們家的石柱宣慰司,還有現在的平西、朔方、川西、川東、東甯、靜海、金瓯等七方鎮屬于一個性質,都是大明内部的地方自治政權!
這外藩、内藩雖然隻是一字之差,看着好像差不多,都是個“藩”,但是在法理上的區别可就太大了。
哦,如果大明王朝半死不活的混日子,那麽莽達喇王大可不必去理睬什麽外藩、内藩——大緬甸東籲王朝可不吃明朝那一套宗藩朝貢體制!
可問題是現在明朝雖然丢了半個北方和大部分的四川、雲南,看着好像塊不行了,但是卻在海上和南方爆發了。
先是傳來了明軍進入安南,扶植黎王,冊封四侯,将安南徹底拉回了明朝的宗藩體系。
然後又傳來了明朝——安南聯軍滅亡占城和明軍蠶食真臘東部的金瓯、九龍江平原,并且在真臘和占城的土地上設立金瓯、靜海兩個方鎮的消息!
就在阿瓦城内的東籲王朝君臣還沒從東方發生的劇變中反應過來的時候,更加可怕的消息就從鄰國暹羅傳來了。
暹羅國王剛剛明朝海軍艦隊的壓力下,簽署了一個什麽《明暹宗藩條約》,全盤接受了大明帝國提出的“外藩義務”,而且還同意明朝占據距離阿瑜陀耶城不過一日路程的地内島及其周圍20萬萊(大約48萬畝)的土地用來屯兵1000——屯兵1000用得着20萬萊的地?東籲的君臣們都認爲派去暹羅的密探不會數數,要麽是地數得多了,要麽就是兵算得少了。
也許屯駐暹羅的天朝大兵不是1000人,而是10萬人
大明天朝是不是想拉上暹羅、安南一起來讨伐東籲啊?
現在的東籲王朝可不是莽應龍統治下的極盛時代了!在莽應龍死後,因爲莽應龍的好戰國策元氣大傷的東籲王朝又遇上了爆發的暹羅納黎萱大帝,結果被揍得分崩離析,最後還是因爲納黎萱大帝死于天花才撿了條命。不過國家也因此四分五裂,直到二十多年前才被莽應龍的孫子阿那畢隆再次統一。
不過統一後的緬甸已經傷了元氣,再沒東進北伐的實力了,所以莽達喇王的父親他隆王在位的二十餘年,東籲王朝一直奉行和平政策,努力休養生息,恢複國力。
現在國力雖然有所恢複,但是要對抗大明、暹羅、安南的聯軍還是有點吃力的,而且現在大明又把航海的本事撿起來了,不單單是從陸地上打過來了,還有可能走海路。
而緬甸因爲阿那畢隆王攻破葡萄牙人控制的沙廉(在仰光附近)殖民地的原因,和西洋人的關系也不大好了,也不再大量引入洋槍洋炮洋将,所以也很難依靠西洋人的力量去抵抗明朝
因此現在擺在莽達喇大王面前的選項就隻有一個了,那就是大順共治二年!
“莽白!”在阿瓦的朝堂上高坐的莽達喇王指了下自己的兄弟莽白。
“王兄!”
一點都不白的莽白趕忙起身,彎腰走到王兄禦座前,然後再次跪下。
和阿瑜陀耶王朝的臣子們打赤膊上朝的風格不同,緬甸的君臣們都是穿衣服的,而且也不流行土豪金,不過莽達喇的脖子上還是挂着根大金鏈子。
莽達喇王問:“北方那個大順國派來的使臣叫什麽名字?”
“叫黃澍,”莽白回答道,“您是不是要将這個無理的家夥處以象斃之刑?”
象斃就是用大象踩死!
黃澍現在可倒黴了,已經被緬甸人扣押了幾個月,沒好吃,沒好喝,每一天都有可能被拖出去讓大象踩着玩。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他被大順朝的皇爺李過派到緬甸出使,而且還提出了在緬甸人看來非常無理的要求——大順要求緬甸稱臣、納貢、停止支援麗江的沐天波并且讓大順軍借道孟密和孟養,去進攻沐家軍控制的隴川、幹崖、南甸和騰沖衛等地。
原來雲南的沐家還沒有完蛋,而是在楊畏之、王運開等人的支持下,退守雲南省的西北部。
現在沐家的主城已經遷移到了麗江府的剌和莊司,而楊畏之、王運開則屯兵永昌府,依托高黎貢山的險要地形抵抗李定國的大軍。
而沐家的殘部之所以能夠堅持至今,當然離不開緬甸境内許多親明土司的支持——這事兒其實和東籲王朝沒有多少關系,東籲王朝的所謂統一其實就是各處封建領主的效忠和納貢,并不是在緬甸境内建立了全面有效的官僚統治。
而明朝和黔國公沐家在緬甸北方的影響力也沒有完全消除,許多土司都是一腳踏兩船。一邊向阿瓦進供,一邊向沐家軍提供物資。
另一方面,李定國雖然能征善戰,但是他的大軍入滇後也出了些問題。首先是水土不服,陝西人、河南人不習慣雲南的水土啊!
其次是李定國的政治能力欠佳,他把大順朝在四川推行的“圈地”和“均田”兩大基本國策,粗暴的複制到了雲南。
這下可就捅了馬蜂窩!
本來對大順寄予厚望的雲南地方的土司頭人們一下子都變成了大明的忠臣和沐家的故舊,緬北的那幫土司支持沐家軍多半也是因爲這個——這年頭國境線什麽的能唬住誰啊?大順天兵說打過來就打過來了
所以李定國就在雲南遇上了麻煩,打不完的仗,殺不完的賊!
而重慶的大順朝廷又不願意放棄在雲南實行“圈地”和“均田”路線。因爲在議政諸王和垂拱天子李過他們看來,雲南并不是一塊不要緊的偏遠地盤,而是大順朝的退路。
如果不努力經營,将來四川一旦不守,大順朝可就要滅亡了。
因此大順朝廷非但不放棄“圈地”和“均田”,而且還把矛頭指向了緬甸的東籲王朝,派出了黃澍那個倒黴蛋爲使,出訪阿瓦,要求緬甸稱臣、納貢、助剿!
莽達喇當然不肯了,于是就把黃澍扣了起來,準備挑個好日子象斃。
可是挑來挑去,适合象斃的好日子沒挑到,隔壁暹羅國卻已經變天了!
考慮到大明和暹羅都是緬甸的仇人,莽達喇可就不敢讓大象把大順的使臣踩死了。
“不,不,不”莽達喇搖着頭對兄弟說,“現在不是把大順的使臣殺死了我們得向大順稱臣了!如果大明、安南、暹羅的聯軍打過來,隻有大順朝才能發兵援助我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