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可談妥了?”
再見到黃江、蘇生兩個奸商伯爵的時候,吳三桂居然有了一種小心肝提到了嗓子眼的感覺。
這可真是太荒唐了,吳三桂啊!手握重兵,割據西北,跺一跺腳整個陝西都得抖三抖的大軍閥,還是大明朝的國舅爺!這等權勢滔天的人物,居然會對兩個奸商銀行家心生敬畏
吳三桂也知道這樣的事情很荒唐,但他現在就是底氣不足啊!
他隐約感到,眼前這兩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因爲這兩個奸商要搞垮他吳三桂,那真是太容易了!
“妥了。”蘇生笑得很和氣,看着既不奸詐,也不兇惡,完全是一個誠信爲本的好商人。
蘇生接着道:“由海商行和鹽商行幫着國公的藩鎮發行300萬兩面值的藩債票,用來兌換國公之前欠下的老債票息是年利6分,每年八月十五兌付利息,藩鎮撤除之日,由朝廷負責兌付本金及最後一年的利息。”
“大忠商”黃江笑着說:“公爺,隻要您的藩鎮一日不除,這300萬兩的藩債本金就不用還了。不過18萬兩利息還是要按年支付的”
“可是十八萬兩也沒有啊”吳三桂搖搖頭,兩手一攤,“沒有錢啊!”
“沒有,就再多借一點啊!”蘇生笑着,“繼續發債票,借錢付利息這事兒包在海商行和鹽商行身上。”
黃江接着蘇生的話往下說:“公爺,隻要您簽一份契約,将藩債發行之事全權委托給海商銀行和鹽商銀行,我們就能繼續替您發債借錢了。
當然了,新債的利息肯定會高一點的年利六分是不可能的,十分上下比較合适。”
其實這份全權委托的契約簽不簽都一樣,吳三桂根本找不到第三家可以承銷藩債的金融機構。
而且現在也隻有這兩大銀行可以賦予藩債一定的流通性——如果藩債不能流通,十分年利是借不到的。這年頭百分之三四十的年率都稀疏平常,根本算不上高利貸。
洪興元年的秋糧上市後,就一直住在漢口市的姚家宅街的姚大橋,和往常一樣,早飯之後就叫上兩個家丁,帶上自己的賬房先生和師爺,出了宅門,往距離家宅不過兩三裏地的米市茶樓而去。
米市茶樓自然是開在湖廣一帶最大的米糧交易市場,漢正街米市邊上的一座茶樓,磚木結構,八開間,高三層,體面氣派。一層是大廳,二層三層的包間。因爲緊挨着漢正街米市和鹽商銀行武漢分行、海商銀行武漢分行,所以就成了漢口的米業和錢業商人們每日碰頭,談生意,論行情,達成交易的去處了。
漢正街米市就在米市茶樓的右邊,占地廣闊,從漢正街上一直延伸到漢水稻米碼頭。這座米市是皇家商會投資建設的,由軍屯司在湖廣收取的地租米和贖田米的半數,會在這裏公開唱賣(拍賣)——軍屯地租米和贖田米加一塊兒有5000多萬石之多,是如今大明朝廷的主要收入來源。但是大明朝廷花銀子的地方很多,所以就要變賣其中約半數的米糧。
賣米照理是個麻煩事兒,要不然萬曆年間張居正搞一條鞭法改革的時候也不會用繳銀代替各種實物稅了。
不過白銀繳稅的問題也不小,一是大明各地方發展極不平衡,南方富庶多銀(大航海時代流入的白銀都在中國南方)、北方少銀、西北貧銀。一刀切的繳銀實際上加重了西北貧銀地區的負擔,同時又給東南富銀地區減了負——這等于給富得流油的江南、湖廣、四川、閩粵減稅,給苦哈哈的陝甘加稅!後來又趕上小冰河期,陝西人不反還等着餓死?
第二個問題則是“價格革命”,因爲流入的白銀太多,造成白銀的購買力在不斷下降。所以大明朝廷得到的稅收總額,實際上在下降。
而且在後金崛起後,遼東軍務開支就成了個無底洞。所以大明朝廷花錢的地方就在北直隸和遼西一帶(實際上是一個經濟圈),而這一帶又沒多少産業,連最基本的農産品都不能自給,必須通過成本高昂的漕運運過來。所以也就形成了一個價格高地。大明朝廷收到的銀子,在北直隸和遼西的價值又狠打個折扣。
所以這遼饷水一樣的花出去,卻沒有什麽收效
朱慈烺當然知道“價格革命”的事兒,所以他不會掉進“定額貨币地租”這個大坑裏去。不過他也不會收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這樣很難變現。現在軍屯司收取的地租、贖田費,以及将要恢複征收的田賦,都一律以稻谷和小麥的形式支付(記賬的時候會折算成米面)。
爲了方便保存和發賣稻谷、小麥,大明朝廷在武漢和南京修建了超大規模的糧庫,而朱慈烺則用皇家商會的錢投資建設了漢正街米市和龍江口米市。
另外,朱皇帝還指示兩大銀行爲漢正街米市和龍江口米市交易提供一切必要的金融支持。
所以漢正街米市一帶,不僅發展成了湖廣稻米交易的中心,同時也成了湖廣的一個金融中心。
在這座八開間的米市茶樓談出來的不僅是稻米、小麥的價格,還有黃金、白銀、制錢的兌價,還有借貸的利率。
而從八月下旬開始,一個新的交易品種,又成了米市街茶樓中的人們議論的焦點之一。
這個新的交易品種就是藩債,一種由藩鎮發行的可交易債票!
現在雖然還沒正式發行,但是已經有點熱門了,至少是一個熱門話題。
對于金錢的氣味一向敏銳的姚大橋,當然也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隐藏在藩債當中的巨大利益。
“聽說了嗎?朝廷已經答應替藩債兜底了!”
“怎麽可能?幾百萬上千萬的債,洪興皇爺能背這鍋?”
“嘿嘿,錯不了的洪興皇爺松口了,答應在未來撤除藩鎮的時候,由朝廷全盤接手藩債!”
“撤藩的時候?那幾個藩主能答應?真要撤,還不得打起來?”
“怎麽是藩主不答應?現在是朝廷不答應了”
“還有這種事情?還有朝廷不想撤藩的?
“錯不了,我有消息”
“那什麽時候能撤藩?”
“不知道也許永遠都不會撤,也許三五年後皇爺改主意了,就撤了不過這藩債總算是有人兜底了!那幫老西奸商可賺到了!”
“賺?呵呵,虧不死而已現在有朝廷兜底了,藩債的利息可得重新定了。月利三分是不可能的,老債據說隻能有半分月利,而且還要在将撤藩後才能兌付本金。這樣的債票拿到漢正街能值多少?怕是得打對折吧?
打對折行嗎?姚大橋沒有參與讨論,而是在心裏面默默計算着這些隻有在未來撤藩時才能完全兌現的藩債的價值。
如果沒有這個“撤藩兜底”的保證,藩債打一折都不一定有人要。
但是有了這個保證,藩債就有價值了但是價值高低,就得看何時撤藩?如果五年後能撤藩,那麽打對折的藩債債票的收益率大約就相當于三分月利了,應該是能吃進的。
如果撤藩之日遙遙,那可就不好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