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的話剛說完,兵部尚書吳襄突然想起個大事兒了。
吳襄上奏道:“太子殿下,皇上日盼夜盼,就盼着可以早日内禅,頤養天年。上回您出征湖廣時就允諾奏凱還朝後就辦内禅的。現在李自成多半已經被官軍打死,湖廣也隻剩下的襄陽府的襄陽、南漳、谷城、光化、均州,還有荊州府的夷陵州、歸州、長陽、宜都、興山,以及鄖陽一府尚未收複,但是告捷的大局已定”
說得也是啊!
今天都崇祯十九年七月初二了,崇祯皇帝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朱慈烺那麽孝順的一個太子,在提前接班的問題上讓父皇一再失望,良心上也說不過去啊!
可是吃飯問題也不小啊,現在至少一二百萬北地難民在餓肚子,其中還有不少是軍眷。
不把他們喂飽了,朱慈烺的皇位能坐安穩?
吳襄也知道朱慈烺的難處,可他卻希望自己的這個女婿可以早點正了大位。
隻有朱慈烺登基了,他閨女吳三妹才能更進一步啊!
對了,吳三妹最近又懷上了。而鄭茶姑也在一個多月前爲朱慈烺生了個女兒真是謝天謝地,吳鄭兩家又打平了。
可是吳襄卻不想再搏下一輪,因爲他已經聽到風聲,鄭芝龍準備再送兩個侄女入宮——鄭家人多勢衆啊!鄭芝龍自己就有好幾個弟弟,鄭家兄弟又都有一堆妻妾,家裏的女兒一群群的,多送幾個入宮,總能生出兒子的。
而吳家這邊隻有吳三妹一個孤軍奮戰啊!
所以吳襄就想早點把朱慈烺拱上位,然後趁着吳三輔立功和吳三妹有孕的機會,把三妹也拱上去皇後寶座。
隻要吳三妹當了皇後,就不着急了,兒子可能慢慢生,總會有的!
“護國公,内禅可是大事,總要好好操辦一番的。”禮部尚書錢謙益提醒道,“可是東南這邊那麽多北地百姓還餓着呢!最近揚州、淮安、蘇州、上海都上報了搶米之亂。”
錢謙益當然是挺鄭家女兒的——他是鄭森的老師啊!而且鄭芝龍是福建人,是“南人”,雖然沒怎麽參與朝廷的黨争,但還是被南人黨看成自己人的。
他當然明白吳襄的小算盤,所以就和吳襄唱起反調他已經得到消息,鄭森已經和日本德川幕府達成了幾項重要的協議,不日就要返回大明,而且還會帶回日本國的使團。
日本國“來朝”可是盛世氣象,而且和日本國交好後,就能打通去新西班牙的航道——這可是大功啊!
所以隻要拖到鄭森回國,鄭吳兩家圍繞皇後寶座展開的競争應該就能持續下去。
“首輔,”朱慈烺看着魏藻德,“你怎麽看?”
魏藻德道:“太子殿下,江南也有大戶可吃啊不如先在江南就食,等千歲爺登了基,再往湖廣而去。”
朱慈烺心道:這樣的話,南人黨怕是更加不滿了!而且對他們的打擊也太大。
朱慈烺要剝奪的是東南士大夫的特權——比如免稅、免徭役以及通過詭寄制擴大這兩項特權。
但并不是要從經濟上消滅他們,因爲失去了特權的東南士紳,就是依法納稅的“肥羊”了。真把他們滅了,誰會吃個盆滿缽溢?好處都歸國家?可能嗎?一封建主義國家能有這樣的執行力?最後油水還不是大多歸了吳襄、魏藻德這樣的北人集團的頭目?
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是北地的特權地主,逃稅詭寄這一套,他們玩得也很溜。真讓他們吞了東南地主的家業,朱慈烺可就變成崇祯第二了!
“江南的地主家能有多少餘糧?”朱慈烺搖搖頭,“江南都是棉田、桑田,沒有多少稻米的。而且江南的地主也不大收米,他們都是收銀子,或是收棉花收蠶繭。”
地主家怎麽可能沒餘糧?地主家要沒餘糧,現在江南市面上哪兒來五錢銀子一鬥的天價米?今年湖廣米起碼少來了七八百萬石,糧商的庫存怎麽可能那麽多?還不都靠江南地主家的庫存慢慢釋放出來,市面上才有米可賣的。
“兩府盡快安排就食湖廣、江西、廣東的事兒吧!”朱慈烺頓了頓,“父皇那邊,本宮去解釋。”
自打朱慈烺回朝,崇祯皇帝就病了,許是荒淫無道遭了報應,這些日子哪兒哪兒都不好了,而且特别怕見兒子——哦,别的兒子不怕,就怕見到朱慈烺。
和朱慈烺連着得了倆閨女的“嶽父命”不同,崇祯皇帝在朱慈烺出征的這些日子,又得了五個兒子,加上朱慈烺和小春哥,一共有七個兒子在身邊。
另外,崇祯皇帝身邊還有一大堆的閨女,其中最大的朱媺娖都快十八歲了,已經到了要出嫁的時候了。
早在北京陷落前,崇祯皇帝就給她挑了個未婚夫,名叫周世顯的,不過這家夥在北京淪陷的過程中失蹤了,多半是死了。
所以崇祯和周後就想給女兒再安排一門好親,可這事兒現在也繞不過朱慈烺,因此也就拖拖拉拉到現在了。
今天大孝子朱慈烺到武英殿請見的時候,崇祯皇帝正和周後一起在商量閨女的婚事,一聽孝子來了,剛才還好好的崇祯皇帝馬上就咳嗽起來了。
一邊咳還一邊對周後道:“朕好像感了風寒,不,好像得了重病,一定是上次落水的病根又發了,快宣曾太醫來”
周後看着突然發病的崇祯,也有點無語——不就是當太上皇嗎?你都大權旁落那麽久了,和太上皇有什麽兩樣?
周後道:“陛下,還是先見了春哥兒,把日子定了,再見太醫吧。”
崇祯皇帝揣着明白裝糊塗,“日子?什麽日子?是媺娖出嫁的日子?”
“皇上!”周後蹙着秀眉,“驸馬是誰都沒定,怎麽出嫁?現在要定的是内禅大典的日子!”
“内禅”崇祯皇帝聽到這倆字兒心都快碎了,一時連咳嗽都忘了。
他本來以爲會有亂臣賊子給自己出頭,可沒想到亂臣賊子看到左夢庚的下場全都學乖了。連山東三大軍閥史可法、高宏圖、左懋第都不出聲兒了。
就在這當口,大孝子朱慈烺已經來了。
“父皇,兒臣叩見父皇,母後也在呐!兒臣給母後請安了。”
給父皇母後行了禮,朱大太子也不等對方開口,自己就站起來,然後看着癱在椅子上哼哼的崇祯皇帝,就心疼地說:“父皇,您又病了?哎喲,臉色蠟黃,氣息不允,您一定是爲國事操勞過度了!”
周後則扭頭看了眼丈夫,明明是面色紅潤,呼吸勻稱,哪兒有一點生病的樣子?
崇祯皇帝最近是比較荒淫,但他并沒有無度。而且爲了可持續荒淫,他聽了曾神醫的建議,注意飲食,加強鍛煉。每天都在宮裏面拉硬弓,扔石鎖,還在禦花園的湖水裏面劃船玩兒,現在的身體好得不得了!
朱慈烺看着越來越結實的崇祯皇帝,非常抱歉地一笑:“父皇,兒臣對不起您啊!”
崇祯心裏面就是咯噔一下,“完了,要篡位了”
朱慈烺歎了口氣:“最近東南缺糧,難民無食民以食爲天,無食必亂啊!”
崇祯看着兒子,有些奇怪:“大春哥,你是要朕的内帑買米?”
崇祯是條件反射了,因爲大明的那幫文官遇到什麽财政困難,一般都打内帑的主意,好像内帑花不完似的。
“不是,不是”朱慈烺連連搖頭,“兒臣是孝子,怎麽能用父皇的養老錢。所以兒臣準備帶着難民去讨飯内禅的事情怕又要往後推了!”
什麽?
崇祯和周後這下都給驚呆了!
一太子爺要帶着難民去讨飯大明朝這是怎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