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是恭順王孔有德麾下的牛錄章京,姓曹,原名叫什麽沒有什麽人知道,因爲他長得黑,所以人人都叫他木炭或者曹木炭。
他本是遼人,後來跟着家人逃難到山東,十八歲時就在孔有德手底下當兵。一開始就當火铳兵,由大明朝廷從濠澳請來的葡國铳手手把手的傳授斑鸠腳火铳的使用方法。那個時候他年紀輕,學東西很快,完全掌握了葡國人的铳術。可以在百步之外擊中人形大小的目标——而且是百發百中!
可是這一身本事在大明皇帝眼中不如個秀才值錢,根本賺不到幾個軍饷,還盡受山東人的氣(當時有許多遼東難民跑到山東,衣食無靠,自然幹了不少偷雞摸狗的事情)。在出兵趕赴遼東前線,途進滄州吳橋鎮的時候,因爲給養不足,山東人又罷市,就有個兄弟忍不住偷了告老在家的官員王象春家的一隻雞。惹出了事端,從偷雞鬧到了殺人,最後幹脆來了場兵變!木炭也就從大明的官兵變成了反賊,後來又浮海投靠了和他家有血海深仇的東虜
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在大明天子那裏沒有得到的一切——土地、銀子、娘子、奴仆和官職,在鞑子皇帝統統都得到了!
而鞑子皇帝之所以那麽慷慨,就是因爲看重他擺弄火铳的本事。如果誰以爲東虜是靠弓馬娴熟打遍四方,那就大錯特錯了。
實際上從天命汗努爾哈赤開始,東虜就相當重視火器。從天命六年開始,努爾哈赤就命令投降他們的漢官和漢人工匠鑄造大炮。到天命八年,當時的後金軍炮隊就已經完備,可以随軍出征了!
到了天聰四年(1630年),後金就開始試制紅夷大炮,而且還鑄造出了一門。而在孔有德、耿仲明率領經過葡萄牙人調教的火铳兵和炮兵,攜帶大量斑鸠腳火铳和紅夷大炮歸順後金後,後金的火器部隊就相當強大了。
如果不考慮佛山的民營鐵業和從濠澳進口的因素,單單比較明清(後金)雙方官營手工業所制造的火器,大清(後金)這邊顯然是擁有極大優勢的。
畢竟在奴爾哈赤、皇太極、多爾衮他們的嚴厲督促下,炸膛炮、炸膛铳什麽的并不多見——糊弄他們這幾位是要殺頭的!
大沽口那一戰多隆和耿仲明之所以吃虧,是因爲他們并沒有攜帶火铳(耿仲明部是有火铳的,但是因爲之前連日大雨,耿仲明就把火铳兵留在了永平)。而且朱慈烺的克難新軍使用的火铳大多是濠澳造和佛山造的,絕不是明軍常用的炸膛貨。
在大沽口之戰後,大清攝政王多爾衮對火器的重視更上了層樓!
一入北京,就立即命人搜羅能夠造铳鑄炮的工匠,讓他們投充到兩白旗下爲奴。同時,多爾衮還下令旨給朝鮮王國,讓他們進獻鳥铳,派遣火铳兵到北京助戰。
另外,多爾衮還下令各旗漢軍盡可能多的增加火铳兵的數量。曹木炭也因爲這道令旨飛黃騰達,當上了牛錄章京,負責指揮和訓練300名正紅旗漢軍的火铳兵。
這下曹木炭曹章京的幹勁兒就更足了!他現在可是高貴的八旗官員了!還不得本着有官便是爹的精神,爲多爾衮王爺賣力練兵?
經過五個來月的嚴格訓練,曹木炭手底下的300正紅旗漢軍兄弟,都已經練出來了!其中一百人操斑鸠腳火铳,一百人操鳥铳,還有一百人使刀牌負責掩護火槍兵。兩種火铳兵不僅能熟練的填裝和發射彈丸,而且還能和刀牌手配合純熟,協同作戰。
“不許開火!不許開火!繼續向前”
曹木炭扯着嗓子大聲發喊,催促着自己手底下的300兵丁組成了一個有點松散的三列橫陣,緩緩的向前方正在胡亂開火的大順軍壓上去。
在他指揮的這個三列橫陣右側,還有正紅旗的另外一個三列橫陣。兩個橫陣擺出了一模一樣的隊列。都是刀牌在前,重型的斑鸠腳火铳居中,鳥铳擺在最後。其中刀牌兵都是正紅旗漢軍的包衣奴才,持鳥铳、斑鸠腳火铳的才是正丁。
因爲八旗的火铳兵并沒有定裝紙殼彈藥,使用的又是容易點燃火藥的火繩槍,所以隊形不是太密。兩個三百人的三列橫隊就展開了一大片,遠遠看去還有那麽一點紛亂。
不過他們的士氣卻是極高的,頂着大順軍的火力,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向前!
和他們對陣的大順軍并不是老營精銳,而是年初李自成向北京進軍途中倒戈投降的明軍。在李自成退回太原後,就對他們進行了一番整理,撤換了不可靠的将領,又摻入了少量的老營兵充當骨幹。而且還開始按月發饷,也有了比較充足的軍糧供應。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的士氣依舊不如正紅旗的漢軍
因爲八旗漢軍也是八旗!八旗該有的待遇,他們統統都有!旗田、旗奴、北京戶口和北京内城的房産,一樣不少!
而且這些待遇都是可以世襲!大清朝,是有他們一份兒的,清初八旗兵的強悍,也是有制度做保證的!
随着八旗漢軍火铳兵的步步逼近,本來就士氣不高的平型關守軍已經開始動搖了——他們一開始并不知道來的是鞑子,還以爲是大同的明軍來找麻煩呢!
因爲孔有德耍了個小聰明,故意打着明軍的旗号前進。再加上明軍服色多用赤色,和正紅旗的服色比較接近。所以平型關上的守将上了當,這才糊裏糊塗出擊了。
一出擊,這才發現不對!
來的是鞑子啊!
這些由明軍轉職而來的大順軍多多少少都有恐鞑症,知道對手是鞑子,腿肚子就發軟啊!所以他們的火铳兵就開始濫射了——其實也沒多少能用的火铳,大部分都是隻能在二十步内使用的三眼铳。如果真的能抵近開火許還有些威力,可是距離一遙,壓根就打不着什麽!
可是随着敵人的步步逼近,這群大順兵已經看見後排的鞑子兵肩扛的鳥铳和斑鸠腳火铳了。
鞑子的火铳厲害這可怎麽辦啊!
“停步!”
曹木炭大吼了一嗓子。他是走在刀牌兵隊列前方的,身邊還跟着個旗手,舉着面紅色的軍旗。聽見他的吼聲,舉旗的兵丁立馬搖起了手中的旗杆,後面跟着的士兵見了,全都停下了腳步。而曹木炭則帶着自己的旗手的護兵轉移到了橫陣的左側。
與此同時,用不着曹木炭繼續下令,帶隊的達旦章京指揮刀牌手單膝跪地,給身後的持着斑鸠腳火铳的兵丁騰出射擊的空間。而第二排的斑鸠腳火铳兵則将上了彈藥的火铳放平,架在支架上,瞄準了已經開始混亂的敵人。
“發!”
剛剛就位的曹木炭又是一聲大吼,身邊的旗手同時将紅旗放平,然後就是一陣火铳轟鳴,三四十步開外的大順軍官兵,頓時就倒卧下一片。
不等他們重整隊列,曹木炭手下中後兩排的火铳兵就完成了交替,鳥铳兵上到了第二列,他們沒有支架,直接用手平托着火铳,瞄準前方。
“發!”曹木炭再次下令,然後又是一陣火铳轟鳴,硝煙彌漫!
連着挨了兩次齊射的大順軍已經陷入了混亂,看到時機成熟,曹木炭大聲命令道:“刀牌手起!鳥铳手,上铳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