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今年上半年解部的兩淮鹽稅有多少?”朱慈烺笑吟吟發問了。
“回禀千歲爺,因爲朝廷流離,檔案和賬目散失,具體的數目很難得出,臣隻記得一個大概。”中極殿大學士兼戶部尚書侯恂從座位上起身,回答道,“從年初至今,解部的兩淮鹽稅總計隻有八萬多兩。”
“半年八萬多,一年差不多十七萬兩。”朱慈烺搖搖頭,“爲了區區十七萬兩銀子就讓天下百姓苦于鹽價高昂,日日淡食,實在不是仁君所爲。
本宮決定,自即日起廢止鹽法,六大都轉鹽運使司都要裁撤,首先裁撤兩淮都轉運鹽運使司!下屬的三個分司,兩個批驗鹽引所,十一個巡檢司同時裁撤,立即執行!”
啥?崇祯皇帝一愣。
祖宗制定的鹽法鹽政,執行了二百七十幾年,你說廢就給廢了?你真當自己是太祖高皇帝再世啊?
不過崇祯皇帝并沒有開口阻止,他現在是半廢的皇帝了,沒有什麽權威,隻好看兒子的笑話了。
這鹽法鹽政所牽扯到的利益大着呢!内閣和廷臣一定會阻止的!如果逆子和朝廷中的正臣争執起來,朕就可以說話了
可這時内閣首輔魏藻德隻是恭恭敬敬地說:“遵令旨!”
什麽?就樣了?崇祯皇帝太吃驚了,愣愣看着下面的其他閣老。
居然沒有人站出來反對!幾個閣老,都在那裏微微點頭,顯然是完全擁護朱慈烺的英明決定
大明的閣臣什麽時候那麽乖巧了?
“就這樣!”朱慈烺道,“拟令旨吧。”
“臣領旨。”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學士李士淳也沒二話,馬上就提筆拟旨。
拟旨完畢後就讓内侍交給魏藻德,魏大學士馬上拟了條旨,貼了上去。随後令旨又送到朱慈烺手中,朱慈烺看了以後點點頭,交給黃大寶提筆批紅。
整個過程不到一炷香,沒有人提出反對,也不需要打廷杖這事兒就成了!
崇祯皇帝看得都傻了!這一屆的内閣和廷臣都是什麽人啊?魏藻德這個軟骨頭就罷了,侯恂、錢謙益可都是東林魁首,東林黨最喜歡擡杠的,現在怎麽比兔子還乖?朕大權在握的時候,你們怎麽就那麽不聽話呢?
還有六科給事中好像現在沒有六科給事中了,另外都察院也快空了!
“千歲爺,”東林魁首錢謙益終于說話了,不過也不是反對,“兩淮地面上靠鹽吃飯的人可數以十萬,若是斷了生計,隻怕會有人趁機煽動鬧事,不得不防。”
“是要防備的!”朱慈烺道,“好在鄭芝龍上貢的火铳已經到了,300多支佛山造的斑鸠腳火铳,4600多支日本鳥铳有誰敢鬧事,克難新軍的鳥铳可就有用武之地了!”
這是要大開殺戒啊!那可都是大明的良民,你這個太子要官逼民反?崇祯皇帝又将目光投向了廷臣們,結果還是失望。廷臣們全都是堅決擁護朱大太子的!
朱慈烺又道:“日本鳥铳比斑鸠腳火铳輕便,更适合野戰之兵使用,所以要盡快将它們分發各部。就先換裝四個火铳協,每協中三個營全部裝備日本鳥铳,餘下一營裝備斑鸠腳火铳!前左中右四師之中都設一個火铳協。再命令随軍的工匠盡快打造铳刺,要給所有的鳥铳都配上铳刺。”
朱慈烺的克難新軍現在已經有了前後中左右五個師,其中前中左右四師跟随他南下。這四個師都是滿編的,各有四個協。其中中左二師還各有一個是騎兵協,其餘兩個師和留在登州的那個師都隻有四個步軍協,隻是在師直部隊中有少量的騎兵。不過之前因爲火铳不足,所以四個随行南下的火铳協并沒有足量的火铳。
現在鄭家運來了幾千支日本鳥铳,總算可以讓每個師都有一個真正的火铳協了。
至于目前留在登州和海沙島的後師是以在登萊募集的壯丁爲主,加上一部分骨幹老兵混編成的,沒有騎兵,都是步兵。四個協分駐登州城和海沙島,每個協擁有一些斑鸠腳火铳,除了駐紮海沙島上的那個協擁有較多的斑鸠腳火铳,其餘三個協都沒有火铳。
朱慈烺接着又說:“跟随鄭家商船過來的,還有三四十名善于使用鳥铳的日本老家丁,都在鄭家效命多年,會說漢話了,可以暫時充入各營充當教頭,傳授日本鳥铳的裝彈操縱之法。”
在日本戰國亂世結束後的許多年裏,曾經在戰國亂世中搏殺過的日本浪人曾經随着中國、荷蘭商船出洋,在許多東方國家中充當雇傭兵。而鄭芝龍的軍隊中,也有不少日本傭兵,他們大多都善用火铳,勇于近戰肉搏。
鄭森在成爲朱慈烺的大師兄後,就給鄭芝龍寫信,讓他派遣數十日本傭兵前來傳授鳥铳之術。
“倭人既然助我朝抗虜,顯然已經認識到了萬曆年間侵犯朝鮮的過錯,而且朝鮮如今已非本朝藩國。”
朱慈烺頓了頓,接着說:“況且日本國的德川幕府實行閉關鎖國,如今東海、南海之上,已經沒有日本國船隻航行,也不再有倭寇之患。
因此明倭之間,應該和睦共處,不應再視之爲敵國。至于該如何相交,則應該先征求福建總兵鄭芝龍的意見。可下令旨招鄭芝龍入朝,商讨對日交往之事。”
這又是個不大不小的敏感話題!因爲大明建立時,日本國内正好是南北朝對抗時期,非常混亂,總有失去主公的武士變成海賊,騷擾中國沿海。而後大明又閉關鎖國,日本則進入了更加混亂的戰國時代。于是日本浪人和中國沿海的走私商人就結合在一起,形成了倭亂。到了萬曆年間,又發生了日本入侵朝鮮時間,引發了中日兩國間的一場長期戰争。所以大明朝廷對日本國是沒有什麽好印象的,哪怕現在統治日本國的是比較規矩的德川幕府。
同日本和睦相交的建議如果在崇祯皇帝執政時期提出,那一定會惹得滿朝非議,不知道要何等吵鬧。
不過現在卻隻看見魏藻德站起身,恭敬地說了一句:“臣領令旨!”
朱慈烺點了點頭,接着又說:“崇祯二年時,朝廷曾經依從徐光啓建言,從濠澳雇傭西将西兵數百,購置西洋大炮十六門,火铳一千二百支。可惜行至江西時,就因爲給事中盧兆龍上疏反對而遣返大部,隻留軍官二十餘人押送火器入京。
後來這些西人軍官又爲孫元化練兵,所練之兵其實非常精銳,隻是元化不善選将,不能禦下。其所用之将都是皮島舊部,因毛文龍之死對朝廷心存怨恨,因而軍亂,後又投靠東虜,爲虜張目,實在可惜。但是朝廷不能以元化之過世就否定西法練兵之效果!”
他提高了聲音,語氣堅定:“因此本宮決定派遣湯若望再往濠澳募集西将西兵數百,使之督導訓練克難新軍兵士,并開設軍官講武之堂,教授西洋兵法。
另外,還要設法招募西人工匠,讓他們到南京開設炮廠、铳廠、鐵工廠、玻璃廠等工廠,可酌情給予稅收減免。其中若有技藝精湛,可以替朝廷打造轉輪打火槍和野戰火炮者,将予以重賞!”
朱大太子的話說完就看了一眼魏藻德。内閣首輔魏藻德再次起立,恭敬地說:“遵令旨。”
朱慈烺笑着點頭:“好,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拟旨,票拟,批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