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耐心的聽我講完,兩隻眼睛裏盡是憐惜,低聲說:“委屈你了,我應該早點兒找到你的。”
看她這個樣子,我揶揄道:“夏雨,多愁善感可不是你一貫的作風啊,而且火車站這片區域何其廣大,像我住的這種無證經營的小旅社數不勝數,我昨晚又沒有告訴你具體住在哪裏,你能在此等情況之下這麽快找到我,已然堪稱奇迹。”
夏雨微笑回應:“真實情況可沒有你說的這麽誇張,甚至還有一點兒笨。昨晚咱倆的那通電話打到一半,你突然不再跟我搭話兒,隻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特别雜亂,像極了你正在跟誰發生争執,我詢問多次無果,不一會兒,你的電話便被關機。我心想大事不好,八成是出事了,安全起見立刻撥打110報警,可是當警察問我你在哪裏的時候,我無法作答。于是我暫且讓自己冷靜,終于回想起來,在咱倆打電話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你那邊有鑽孔機工作的聲音,這種機器大多用于修路,難道你所處的位置正在道路施工嗎?如果是這樣,那麽就出現三條可以幫助我定位你位置的信息。首先,你在火車站這片區域,其二,尋找這片區域裏有哪條路正在施工。其三,工地旁邊有家肯德基。我和警察連夜找到這個位置以後,卻沒有看到你人,這也完全在意料之中。我們隻能寄希望于你自己回到旅社,至于旅社的具體位置,應該離肯德基不遠,我們隻能選擇在這片區域挨個兒排查。”
夏雨說完後常出一口氣,她如釋重負:“幸虧你還知道回來,否則讓人去哪找呀!”
做筆錄的警察大叔突然對夏雨說:“你的最後一句話屬于抒發個人情感,不予錄入。”
我和夏雨聽後狂笑不止:“警察大叔,你還真是公私分明。”
這個大叔好有意思,他完全沒有受到我和夏雨的感染,好像剛才的那個冷笑話不是出自他口,他淡淡的問我:“嫌疑人男的女的?”
我斬釘截鐵的回答:“男的”
他又問:“他不是帶着面紗嗎?”
我底氣十足:“我們倆可是在泥地裏打過滾的,男的女的我還分不清嗎?”
“好吧。”
嬉笑過後我說:“你們不能滿足于找到我,不妨試試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可惡的劫匪,我手裏有一樣東西或許有幫助。”
言必就将兜裏的佛珠拿出來給夏雨看,夏雨接過後仔細端詳,說:“從哪來的?”
“我也不能準确的告訴你,今天早上醒來,才發現它被我死死的抓在左手裏,所以完全有理由相信,在我和那人的撕打過程中,這串佛珠是被我無意中從他手腕上撸下來的。”
夏雨來了興緻:“佟雷,你把撕打過程詳細的跟我講一下。”
“當時天色極黑,我頭部被偷襲以後立馬轉過身,他長什麽樣根本看不清,隻見他高舉棒子,準備再給我來一下。我馬上撲過去,一來想着去奪掉他手中的武器,二來近身不容易被他擊中。就在那時,我清晰的記得左側肋下被他的拳頭擊中,疼得我……”
夏雨揮手讓我閉嘴,然後問:“你确定是左肋下?”
我很有意見:“你被人揍一頓,哪邊痛還分不清的嗎?”
“好吧,”夏雨特别敷衍,“火氣那麽大幹嘛。”
她緊接着說:“這是一個中年男人,左撇子,手還蠻巧的,心思頗爲細膩,之前的财政狀況應該還不錯,但是最近時好時壞,或許這就是他淪落成劫匪的原因之一吧。”
我雖然不曉得夏雨是如何憑借一串佛珠推理出這許多,但是看的多了,倒也見怪不怪。隻是難爲了旁邊的警察大叔,他呲牙咧嘴的說:“描述嫌疑人特征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小妮子莫要胡說。”
夏雨走到他跟前,說:“大叔千萬别當真,我剛才那是鬧着玩呢,不過你見多識廣,關于這串佛珠的材質,你應該比我了解的多。”
直到現在,我才終于有時間有精力仔細觀察帶我來醫院的這個警察大叔。他四十歲上下的年紀,可能因爲經常外出執勤風吹日曬的緣故,皮膚呈現古銅色,臉上有一些稀稀落落的胡渣兒,但是完全不影響一身警服之下彰顯的幹練。他拿過夏雨遞過來的佛珠,上下掂量後說:“這是一串小葉紫檀材質的珠子,品相極佳,價格應該不菲,若是再有個大師開光的噱頭,在此之上翻個數倍也不稀奇。我之所以敢這麽說,是因爲細細嗅來,整串珠子散發着小葉紫檀獨有的微香,珠子上的牛毛紋和金星特别明顯,而且……”
警察大叔話沒說完,夏雨直接将一杯水送到他眼前,大叔他心領神會,随手将珠子丢在水裏:“不同于一般木材,小葉紫檀緻密,欲水則塵。”
他接着說:“整串珠子呈現深紫色,包漿濃厚接近玉化,能盤成這樣,沒個十年八栽的不可能功成。”
夏雨鼓掌:“大叔好厲害,如此說來,能擁有這樣一串被把玩十數年的昂貴珠子,這個人的年紀應該不會太年輕吧?昨晚有力氣跟佟雷這個大小夥子在雨夜的泥地打滾兒,上了年紀的人是不是也很難做到?綜合來講,把他定義爲中年人似乎說的通。”
聽夏雨娓娓道來,警察大叔的眼神忽然變得很奇怪,他把珠子扔給夏雨:“繼續說。”
夏雨揪住穿着佛珠的繩子說:“既然這個人平時喜歡盤珠子,繩子應該磨損的很厲害,但是據我剛才的觀察,這個繩子卻是嶄新的,說明它剛剛換過,有趣之處就在于,佛珠葫蘆處的中國結打的很奇怪。去年我曾給佟雷做過一個帶有中國結的書簽,縱使當時特地去金店裏學了一下,但還是讓我廢了不少心思。一條嶄新的繩子和一個樣子很怪的中國結,不禁讓人聯想,是這個人自己換的。能在佛珠上編一個如此小的中國結,不僅要時間,更需要手法和耐心,說他心思細膩不爲過吧?”
“佛珠就佛珠,怎麽還有葫蘆的事兒?”我把問題抛給夏雨,“葫蘆是什麽東西?”
夏雨剛要開口,警察大叔搶先替夏雨回答:“每串佛珠都會有一顆最大的珠子稱爲頂珠,爲了方便把佛珠編成串又不影響美觀,通常在頂珠之上還會加一個小葫蘆。中國人好彩頭,通常把這個葫蘆稱爲福祿,佛珠與葫蘆,二者相聚一起,形成佛珠手串,寓意吉上加吉,好事成雙。”
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麽一個十八歲的小妮子會被佛珠如此了解。
“夏雨啊”,我語重心長的說,“你跑偏了啊,知識學的太雜了。”
夏雨對于我的吐槽視若無睹,她繼續說:“你們瞧,在這串佛珠裏,有三個珠子上面刻着小小的當字,說明它經曆過三次典當後又被贖回的過程,是不是可以間接說明這個主人的經濟情況時好時壞?”
我小聲嘟囔:“至于那個左撇子……”
“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呀,”夏雨把我牽到警察大叔面前,“當時你轉身和劫匪面對面,想去奪掉他手裏的棒子,左側肋下被他擊中,那就說明劫匪是用左手持棒,右手擊打你的左肋下。”
聽到此處。警察大叔對着我高舉左手,似是在模拟當時的場景,過不多時說:“完全有可能,小妹妹有點本事!”
夏雨笑着說:“我考慮搶劫佟雷的那個人,昨天可能是在火車站的天橋底下尋找臨時工作,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沒能找到合适的雇主,走投無路之下才會選擇犯罪。警察大叔可以去排查市裏的典當行,找到這個佛珠的主人,所有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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