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匹......”
陳諾手托着下巴,眼中神光閃爍。
三百匹傷馬價值三千貫,連着先前那批墨色良駒也不過三千三百貫,比起萬貫錢财,這才揮霍出去三分之一。
“這樣吧,那三百匹傷馬我都要了,就是不知道這馬圈可否暫借與諾?”
陳諾擡頭看了眼天色,當機立斷的将傷馬全都盤了下來。
“大郎,你确定要那批傷馬?”房遺直溫潤的笑容陡然一斂。
事出反常必爲妖!
陳諾這般超乎尋常的做法,頓時引起了房遺直的警惕。
“怎麽?有問題?”
陳諾擡手摸了摸鼻尖,扭頭詢問程處默道:“先去房公子說什麽的來着?”
“嗨...小諾,你這記性也恁差了!”
程處默這時候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大笑應和道:“剛剛這直娘賊可是說了,這馬圈裏的馬,隻要大郎看上,盡管牽走!”
程處默滿臉賤樣的摩拳擦掌,語調怪異,巧言聲色道:“當然要是某些人把自己的話當屁給放了的話,那就不作數了。”
“程處默,你别挑刺!”
被這麽一個嘲諷,房遺直頓時滿臉羞紅,氣急敗壞道:“我還犯不着因爲這三百匹傷馬,堕了顔面。”
“公子?”
那管事的小聲叫喚一聲,眼中滿是詢問之色。
“去拿憑證!”
房遺直面試鐵青的吩咐一聲。
雖然不知道陳諾心裏想什麽,但房遺直總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大朗,倒不是房某小氣,你也知道,這東市寸土寸金。”房遺直面色爲難的指着馬圈,語氣吞吞吐吐。
“這個諾知曉。”陳諾笑着擺擺手,無所謂道:“無非是租金的事情,還請房公子劃個價碼來。”
若不是房遺直開的條件太過苛刻,陳諾壓根就沒指望插手傷馬的事情。
做事留一線,陳諾原先的打算也不過那一萬貫而已。
這三百匹傷馬已經是房家這處馬圈所有,自己想吃了肉,總不能讓人添火加柴,最後連湯料還要人倒貼吧。
“這個....”
被陳諾這麽直接的點出來,房遺直面色微微漲紅。
他一個房家少爺,哪裏知曉這些細小?
這價格開高了,程處默這個大嗓門就在這裏,價格開低了,豈不是白白便宜?
房遺直一時間遲疑不定。
“這樣吧。”
看出房遺直的遲疑,陳諾很是善解人意道:“具體租金就等管事的來,就按市場價上浮一成如何?”
羊毛出在羊身上,多這給出一成算是還了那匹墨色良駒的人情,至少情面上不能欠缺。
畢竟,身處古代名聲還是比較重要的,一個好名聲,必要時會可是能救命的。
陳諾此番也算是給自己撐個小雨傘,免得事後房家借那匹良駒說自己貪得無厭。
“好,那就按大郎說的去做!”
房遺直眼見陳諾主動讓利,心下一沉,一臉便秘的看着程處默。
房遺直自認,若不是這渾貨在場,他有一萬種辦法将陳諾納入麾下。
等了能有盞茶功夫,那管事終于收納好那三百匹傷馬的憑證。
連上先前的那批良駒,所有的憑證都被裝在一個小木盒裏。
陳諾抱着小木盒當場和房遺直簽署一個交割契子,上面注明這些馬匹所花費的銀錢,全部從那一萬貫預借款中扣除。
同時,按照管事的所說,這批傷馬所占的馬圈按照每天五十五貫銅錢的出租給陳諾,從明天開始計費。
照顧這批傷馬,以及所有草料每天按照三貫錢,自行從萬貫裏面扣除。
由于是交易契約,所以一式兩份,陳諾和房遺直确認無誤後,各自都摁了手印,正式将此事定了下來。
“這裏就勞煩各位大哥了!”
陳諾臨走的時候向程處默借了二十名親衛,暫時監管這批傷馬。
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人家掀桌子不玩了,暗地裏随便下點手段,都夠陳諾喝一盅的。
“大郎現在可是準備去某家,去取那剩下的六千五百貫?”
出了馬市,房遺直擡手扇了扇鼻尖,嗅着清新空氣,試探道:“契約上僅預留二百貫,想必大郎有把握在三天内,将那批傷馬全部售出?”
這傷馬擱在這邊,三天就得消耗一百七十多貫,這還是不算今天的情況下。
“房公子說笑了,諾哪有這般本事。”
陳諾笑着擺擺手,推辭道:“這長安城的地價租金實在是太高,諾全身上下不過九枚大錢,諾不過想借這三天功夫在城外租個地方,簡單的圈個馬圈罷了。”
三天時間,應該房玄齡拿出決斷,是否将那批傷馬贖回去了吧!
陳諾暗自思忖,手中的缰繩不覺緊了緊。
這匹身如潑墨的駿馬脾性稍烈,但經過馬販的tiao教,長時間處于拘禁狀态,草料也是堪堪果腹,所以脾性倒是收斂了許多。
陳諾牽着也還算是順手。
至于騎行,暫時還是算了,先不說陳諾還不會騎馬,就算他會騎,這長安城也不是現在的他可以縱馬遊街的。
“既然如此,那房某就先此别過了!”房遺直扇了扇鼻子,發現身上的味道還是經久不散。
陳諾這邊也試探不出什麽,索性也就不再逗留。
“大郎,那批傷馬......”
目送房遺直離去,程處默頓時按捺不住躁動的心理,磨拳又擦掌,滿臉興奮的瞪着陳諾。
“想知道?”
陳諾笑着揚了揚缰繩,滿臉寫意道:“去你家的鐵坊。”
……
“什麽?”
程咬金瞪大了牛眼,脖子上青筋暴露,撮着牙花道:“那兔崽子把夫人你的嫁妝都送出去了?”
比起親衛圍了房家的成業,程咬金關注的重點顯然是在嫁妝上。
至于房家圍了也就圍了,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止嫁妝,這小子還從賬房那支了筆錢财,以備資用。”程夫人端着碗茶湯,親自放在程咬金身旁的桌上。
“支了多少?”程咬金順手端起茶湯,呲溜溜的啐了一口。
自己兒子親爹心裏還是有點數的。
在李二那邊待了一天一夜,程咬金嘴巴都快淡出鳥了。
一邊啐着茶湯,程咬金一邊催着廚子趕緊準備點吃食,準備墊墊肚子。
程夫人瞥了眼某個絲毫不以爲意的老貨,輕描淡寫道:“不多,也就一萬五千貫而已。”
噗、咳、咳——
這麽突兀的一下,程咬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口中茶湯‘咻’的下竄到嗓子眼,從鼻孔裏噴射而出。
一時間滿面狼藉。
“夫......夫人,你......你剛剛說說多少來着?”程咬金掏了掏耳朵,瞪大牛眼盯着崔氏,對于鼻孔裏挂着的茶沫聞所未聞。
“一萬五千貫!”
程夫人面無表情的重新複述一遍。
“咱、咱家賬房一共多少?”程咬金狠狠的吞了口吐沫,隻覺牙花有點疼。
“一萬六千貫。”
程夫人怎麽說也是一家之母,對于賬房上的事情,自是了如指掌,想都不想的就報了出來。
“也就是說,隻、隻剩一千貫?”程老魔有點懵了,哆嗦着雙唇,愣愣的看着自家夫人。
“沒想到你個老貨,還會點算學?”程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程老魔。
先前那親衛回來說,自家小公爺要支取萬貫錢财,程夫人也被吓了一條。
不過能執掌一國公府的人,該有的魄力還是有的。
僅僅緩了半盞茶的時候,程夫人當下便把宿國公府大管家派了出去。
有大管家加上程處默兩人在,就算是空口白紙,不見分文,想來也不會有人有丁點意見。
他們本事就代表着程府,雖然這裏沒有信用卡,但還是可以刷臉的。
“一千貫,就剩一千貫……”
程咬金魔怔似得,直挺挺的站在那邊,嘴裏不住的嘟囔。
“恁她娘的小兔崽子!”
足足緩了幾十息,程咬金這才緩過神來,瞪着猩紅的血眸,仰天怒嚎:“把老子馬槊取來,今天恁死這敗家的小王八蛋,老子今兒就跟他姓!”
程老魔口不擇言,紮心了,這次是真的紮心了啊。
程老魔打拼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才存了點款子,一夕之間全都被禍禍了。
于心何忍?簡直不當人子啊!
程咬金面帶兇煞,不管崔氏在身後叫喚,提着馬槊就往東市沖去。
東市,鐵坊内。
程處默兀自的打了個寒碜,縮着脖子四下看了兩眼,隻覺得天氣好像又涼了幾分。
程處默緊了緊衣袖,往鍛鐵的爐子旁靠了靠:“這玩意就是你說的秘訣?”
案闆上,三枚馬蹄鐵已然打造完成,最後一枚也已經慢慢成型,不消片刻便能全部打完。
陳諾牽着‘小黑’走到臨時固定的木架前,将缰繩拴好。
“任何一匹馬,他的馬蹄都尤爲重要!”
陳諾指着馬蹄沖程處默解釋道:“馬的馬蹄其實就是一層角質層,質地和人的指甲差不多,指甲越磨越短,馬蹄越磨越薄。
馬匹在幹重活時,如果操作不當,或者用力過猛的話,就會造成馬蹄開裂,馬最重要的是速度和腳力,一旦馬蹄開裂,馬蹄使不上勁,這匹馬也就廢了!
而我所做的這個‘馬掌’就是用來來減輕馬蹄磨損的技術,如果戰馬的蹄掌都被釘上馬掌,那就能最大程度減少了地面、積水等對馬蹄的傷害。
減少馬蹄的磨損,旨在潛在減少戰馬的折損,這個關聯還能理解?”
陳諾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發現身上髒兮兮的,先前和程處默私鬥,滾了一身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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