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的陽光都是不同的,但陽光裏的感覺卻有時是那般相似。
秋日午後的陽光是極特别的,不同于春天的妩媚,迥異于夏日的無聊,更不是冬季的浮躁。
秋日午後的陽光是極簡單的,簡單到隻剩下兩個人宛如死狗般靜靜的跄靠在牆角,貪婪的嗅着空氣裏流動的煙草味道。
“你不錯!”
“呵……你也不差!”
“你是唯一一個,讓俺心服口服的人。”
“呵!”
牆角,陳諾手裏夾着煙屁股,滿臉冷笑的斜了程處默一眼,鄙夷道:“别給我套近乎,僅此一根,沒有了!”
這一場纏鬥足足打了一炷香時間。
陳諾那俊美的臉已經被打腫,而程處默的雙眼也被打成了熊貓眼。
兩人全身上下不知多少淤青浮腫,知道最後兩人俱都筋疲力竭方才停下來。
期間,兩人誰都沒讨饒過哪怕一句。
“那啥,你就讓俺再吃,吃一口?”程處默幹澀了吞了口唾沫,一雙牛眼瞪着陳諾指尖袅袅青煙,雙拳緊攥,神色罕見的急躁啊。
事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這是眼前這小子的原話,原本程處默不相信,可真正親身體會後,那種昏沉欲醉,飄飄欲仙,偏偏頭腦異常清晰的感覺,卻是讓他欲罷不能,自小到大這還是他還是第一次嘗試。
“正所謂‘大唐風光,千裏煙飄,萬裏知道。望長安内外,唯煙莽莽’,小爺抽的不是煙,抽的是天下大勢。”鄙夷的瞅了眼程處默,陳諾押了押嗓子,順勢抿了一口。
一時間二手的味道,萦繞不散。
程處默湊着鼻子嗅了嗅,眼巴巴的望着陳諾,愣是沒吭一聲,一副情深切切模樣。
陳諾被盯得雞皮疙瘩直起。
“早知道就不掏出來了!”陳諾撇撇嘴,心裏暗恨。
一直耗着也不是辦法。
陳諾最終還是沒狠下心,微微猶豫後,作勢從懷中又掏出一根,小心翼翼的放到程處默身前。
“這次是真的沒有了!”
陳諾将煙屁股掐滅,滿臉不情願的站起身。
除了兩條完整沒拆封的,這包零散的就剩下11根了。
“好好好!”
程處默連聲應和,小心翼翼的将中華裹在手心,看樣子好像不準備就地解決掉。
“該打的也打過了,該抽的也抽過了,至此以後兩清,誰也别挨着誰,小爺還有事,就不陪你唧歪了!”
陳諾低頭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發現根本撣不掉,索性任由此番。
程處默一聽陳諾準備開溜,頓時坐不住了,蹭的一下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喝道:“兩清?你這厮居然敢瞧不起俺!”
嘴裏嚷嚷着,程處默反手将袖子撸了起來,滿臉憤懑道:“俺雖是個粗人,但帳還是能算清的。
先前俺和你撕鬥各有勝負,其後你不計前嫌,與俺一根‘大勢’算是先前你冒犯俺的賠禮,俺既然接了,那也就也認了,扯平了。
但剛剛你又贈俺一根大勢,俺豈能占你便宜?”
程處默雙目瞪得滾圓,眼中血絲滿布,像是要吃人一般。
陳諾頓時呆滞了,愣愣的看着程處默,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賠禮?我什麽時候賠禮了?
先前順手給的一根中華?那算是賠禮?
陳諾心裏暗自感歎對方腦回路的同時,無語的歎了口氣:“既然你不想占我便宜,那你想怎樣?”
嘴裏說着,陳諾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丫的整個就是個二愣子啊。
“你贈俺的這根‘大勢’看模樣就非同一般,單單這上面包裹的紙質,比起貢紙也彷徨不讓,俺從未見過。”程處默甕聲甕氣的悶哼一聲。
想了想,程處默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
陳諾愣愣的看着那錠銀子,白花花的,足足有二兩!
官方折價兩貫錢,但私下卻能多折出個半貫來。
“程少爺,你這是何意!”陳諾故作不快的冷哼一聲,心裏卻樂開了花。
原本後退的腳步,暗搓搓的又踏了回來。
一根中華才多少錢?這特麽的賺大了啊!
陳諾暗喜,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銀兩,右手不覺在屁股上蹭了兩下。
然而就在他伸手準備接過銀兩的時候,程處默伸到一半的手,陡然間又縮了回去。
“嗨,倒是俺俗套了!”
程處默黯然的歎了口氣,将銀子重新揣上身,沖着陳諾拱了拱手:“小兄弟還請勿怪!”
卧槽!
眼見程處默将銀子收了回去,陳諾頓時傻眼了。
“小兄弟?誰特麽跟你是小兄弟,你全家都是小兄弟!”心底暗罵,陳諾面色青黑,急的差點跳腳。
強忍着心底的不适,陳諾苦着臉,故作随意的擺擺手:“沒事,我也不是什麽高雅的人,不存在俗不俗的。”
這暗示已經很明顯了啊!
陳諾雙眼望穿秋水的盯着程處默的胸....不,準确說是胸口裏面的白花花的銀子。
“嗨,小兄弟你不說俺也能看出來。”程處默一副了然的模樣:“你和俺一樣都是個粗人,不然你先前就不會和俺動手眼了。”
程處默憨憨一笑,看的陳諾隻想上去再扇他兩巴掌。
這時候還談什麽心?你倒是給錢啊!
陳諾擡手拍了拍程處默的肩膀,砸了砸嘴道:“也别叫我小兄弟了,我叫陳諾,陳詞濫調的陳,諾言的諾,你就叫我諾哥、諾爺什麽的,都無所謂。”
程處默瞥了眼肩膀,又看了看手中的中華,想了想随後鄭重的點了點頭:“好,那我以後就叫你小諾了。俺叫程處默,整個長安城的人基本都認識我,以後你就叫我處默就行。”
小諾?
聽到程處默的稱呼,陳諾粉嫩的小臉頓時一黑。
對此程處默不以爲然,渾然不在意道:“那啥,銀錢什麽的俺實在是拿不出手。”
“這樣吧,這枚玉佩你拿着,以後要是有什麽事需要俺的,就拿着玉佩去宿國公府邸找俺就行。”程處默咬牙從腰間,将自己的随身玉佩給摘了下來,強硬的塞到陳諾手裏。
陳諾捏着玉佩,一時默然。
李二剛剛上位還沒論功行賞,程處默他爹現在還不是盧公國,勳爵依舊是李二他爹封的宿國公,現在暫領右武衛大将軍之職。
程處默這方玉佩,其價值說到底就是一張護身符。
若是沒有這方玉佩,恐怕就算程處默今天不找他麻煩,消息傳出後,其他人也會想方設法的找他不自在。
畢竟他是白身,光‘毆打功勳之後’這一條就夠陳諾喝一盅的了。
先前方直撒手将他送與程處默,陳諾短暫愣神後就理解了。
當時要是他不還手,任由程處默出手洩憤,雖然窩囊一點,但可以免災。
對于方直的想法,陳諾可以理解也不怪他。
“那就多謝了!”陳諾握着玉佩對着程處默拱了拱手。
兩人現在全身上下泥濘不堪,這一禮行的倒是别扭。
程處默大手一揮,大刺刺道:“謝啥,不過我可不信你就剩這一根‘大勢’,你要是真的謝俺,那就,再來兩根?”
程處默憨笑着靠到陳諾身旁,用肩膀蹭了蹭陳諾的胳膊。
陳諾頓時感覺菊花一緊,全身雞皮疙瘩。
陳諾慌忙往後退了一步,擺擺手道:“沒有,真的沒有了,你那是最後一根,你就别惦記了。”
對于陳諾的說法,程處默一臉的不相信。
鄙夷的瞅着陳諾,程處默甕聲甕氣道:“俺又不是白拿,一兩銀子一根,你就說有沒有吧!”
“一兩銀子?”
陳諾一愣,心情頓時不美麗了。
這特麽的先前已經把話都被說死了,難不成現在反口說有?
他陳某人不用面子的啊!
不可能的,銀子可以再賺,面子丢了就撿不起了。
再說,這中華就剩這一點點,撂這裏那就是孤品,孤品啊,可以待價而沽嘛。
陳諾強忍着心痛,苦澀的搖了搖頭:“我身上真的沒有了,不要說一兩,就是十兩銀子,我也掏不出一根啊。”
面對陳諾的否決,程處默眼前頓時一亮,咧嘴笑道:“你說身上沒有,那其他地方呢?”
“卧槽,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精明了?”陳諾驚悚的瞅着程處默。
話說八分滿,他自己給自己留了條小尾巴,這就被揪住了?
這智商會是個二愣子?不像啊!
看着陳諾滿臉驚訝,程處默一黑,虎着臉道:“俺什麽時候不精明了!”
“得得得,不扯這些了‘大勢’我是真的沒有了,以後要是能搞到,絕批不會忘了你的。”
眼見戳到程處默的痛處,陳諾果斷的轉移話題:“那啥,我還有事,要不我們以後再回?”
和程處默這樣一直扯皮也不是個事,陳諾現在可還惦記着第一桶金呢。
“有事?什麽事?真好俺現在沒事,俺就陪一起去溜溜!”程處默心裏還是惦記着‘大勢’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
看着牛皮糖一樣甩不掉的程處默,陳諾頓時感到腦殼疼。
正想着找理由甩掉對方的時候,一旁的方直悄悄湊了過來。
方直壓着嗓子在陳諾耳邊,輕聲道:“這東市有宿國公的鋪子,大郎帶着程少爺,不虧!”
“哦?是嘛!”
聽聞方直的勸說,陳諾眼中一亮,轉頭再看程處默時,臉上不由泛起一絲慈愛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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