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人,今日可覺得好些?”
看着榻榻米上一臉病态的武田元光,一旁的武田信豐也是揪心不已。
武田元光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然後示意武田信豐走近一些,然後繼續說道:“二郎啊,爲父恐怕是時日無多了,如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
“我武田家統領若狹曆經數代已愈百年,汝祖父将基業傳到本家手中之時,武田家何等強盛?”
“奈何本家資質平庸,隻能做一守土之主,昔日榮光不再,實則心痛不已!”
“眼前汝之叔父懷有異心,右京亮也意圖犯上作亂,此多事之秋也!”
“這些天本家讓你接觸家中政務,便是讓你抓緊時間在家中樹立威望,不知你做得如何?”
武田信豐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但看着武田元光一臉希冀的樣子,也隻好硬着頭皮說道:“在下能力尚淺,家中諸事幸有家臣幫襯,倒也沒有出什麽纰漏!”
“隻是,在下對這軍政之事實在不怎麽了解,若父親大人将在諸事全都托付于在下,恐讓父親大人失望啊!”
“混賬!”聽到武田信豐的話,武田元光頓時怒氣沖天的說道:“汝乃我武田元光之子,豈能如此懦弱不堪?”
“若狹乃是我武田家之所領,汝之嶽父乃是近江六角彈正殿,如今六角家實力如日中天,更兼有将軍大人再彼處照應,本家何慮之有?”
“如今唯一所慮之事,不外乎是栗屋右京亮與你叔父罷了!”
“汝外有六角爲援,内有逸見、武藤等重臣相助,何懼之有?”
武田元光此刻的眼神中流露出濃厚的失望之色。
沒想到自己臨終之際,托付的兒子居然是這麽一個貨色?
想我武田元光縱橫畿内多年,難道武田家的家名就要到此爲止了嗎?
武田信豐仍然站在一旁手足無措,此時武田信豐身旁的另外一名年輕武士突然上前握住武田信豐的手說道:“兄長不必顧慮,在下雖然能力平庸,但也願助兄長一臂之力!”
“也請父親大人放心,有在下一日,我武田家便能安穩一天!”
武田信豐頓時露出感動之色,“宮内少輔此言當真是暖心不已,此情吾日後絕不相負!”
看着兄弟情深的二人,榻榻米上的武田元光總算是欣慰的點了點頭,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武田信豐眼角瞥到了這一幕,頓時慌了神,驚慌失措的對着身旁的武田信高說道:“宮内少輔,父親大人父親大人怕不是走了?”
“别胡說,父親大人隻是睡着了!”看着眼前的武田信豐,武田信高也是一肚子的無奈。
不多時,屋子内響起了武田元光若有若無的鼾聲。
霞美城,在這裏小住了幾日之後,京極高政終于見到了另外一個主角——武田信孝。
武田家先代當主武田元信有五子。
庶長子幼年變出家了法名潤甫周玉,曾率僧兵跟随武田元光參戰,後來受傷之後落下了病根。這倆年抓心修佛,曆史上再過倆年潤甫周玉便會在若狹開山建立雲外寺。
嫡長子便是繼位的武田元光。
此外還有嫡次子武田元度。
文龜二年時,武田家一門的武田中務大輔父子在與一揆作戰時敗死,武田元信便将武田元度過繼給了武田中務大輔。此後進入幕府成爲國持衆,留在幕府身邊效力。
三子便是武田信孝。
另外還有早年過繼到山縣家的四子山縣秀政,不過早夭。武田元光後來又讓自己的兒子武田彥五郎過繼到了山縣家,是爲山縣盛信。
武田信孝比武田元光小四歲,今年三十六歲,是一個長相俊秀的中年男子。
與武田信孝的會面是在霞美城外的一處溪邊,武田信孝正在此間釣魚。
在栗屋元隆的帶領下,京極高政也拿着一根魚竿坐在了武田信孝的身旁,而栗屋元隆則坐在京極高政的右手邊。
“左京進殿釣過魚嗎?”
看到京極高政坐下之後,武田信孝回過頭看着京極高政說道。
京極高政點了點頭,“釣過!”
“聽聞明國有一句話叫做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不知左京進殿是否也是自願前來的?”
京極高政若有所思的看着武田信孝說道:“武田大人言外之意可是想說,本家對若狹有什麽非分之想?”
“不然呢?”
武田信孝輕輕笑了笑,然後開口道:“京極家這幾年發展迅猛,數年間已經統一北近江重振昔日威勢!前段時間更是攻入伊勢,将伊勢國司北畠氏壓的喘不過氣來。”
“有細川家這尊大佛在背後撐腰,京極家可是風頭正盛啊!”
“當第一次有京極家的家臣找到吾時,吾便知道京極家的打算了!”
京極高政也沒有着急反駁,而是順着武田信孝的話繼續往下說道:“既然如此,那麽武田大人爲何還要繼續同本家内通呢?”
“吾還有的選嗎?”武田信孝自嘲的笑着說道。
“付出與收獲總是對等的,京極家願意幫助吾,恩情暫且放在一邊,吾此刻隻想知道,京極家想在本家這裏得到什麽?”
京極高政眼睛一眯,這個武田信孝聲名不顯,但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貨色。
正當京極高政在考慮應該如何作答的時候,一旁的栗屋元隆突然開口道:“武田殿不必多慮,此前在下已經與左京進殿互相交換了意見。”
“京極家乃是細川家之盟友,如今細川家正與六角家對立,京極家隻是不願看到武田家在主公和彥二郎殿的帶領下倒向六角家一方罷了。”
“除此之外,别無他意!”
“當真是這樣嗎?”武田信孝盯着京極高政說道。
京極高政隻好跟着栗屋元隆的話往下說道:“不錯,正是如此!”
武田信孝不可置否的轉過了頭,然後目光緊緊盯着魚線。
突然,武田信孝抓起魚竿猛地一提,一隻巴掌大的小魚飛到了岸邊。
“哈哈,看來今日有魚可以裹腹了!”
“左京進和右京亮也要努力了,這魚吾可是不分的,想吃你們就得自己釣了!”說完,武田信孝便昂着頭朝林子裏走去了,那裏有側近正在生火。
看着武田信孝的背影,再看了看身旁臉色有些陰沉的栗屋元隆,京極高政頓時感覺若狹國這潭水,還真不是一般的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