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今浜城的時候,京極高政一行是八個人。
再返回近江的時候,隊伍裏面多了一個馬場信春,以及馬場信春的家眷們。
馬場信春有一妻不過無子,加上一名随行的侍女,馬場信春總共都才三個人。
本來馬場信春的老婆還準備拿上許多行禮前往近江,畢竟家裏的物什都是花了錢買得。但東西太多,攜帶起來不方便,而且會拖延京極高政等人的行進速度。
于是京極高政一聲令下,輕裝上陣,除了幾件衣服之外其他的東西一律不帶。
一開始馬場信春之妻還有些不太高興,但當得知到了近江之後會在今浜城城下町按照甲斐的馬場屋敷存留的東西挨個給她買來補齊之後,這個出身小田切氏的武家之女頓時笑的眉飛色舞的。
京極高政一行從巨摩郡出發,按照來時的路線返回近江。
不過在返回今浜城之前,京極高政等人得先去一趟土岐郡。
馬場信春這會兒畢竟還屬于教來石氏,雖然得到了土岐賴武的文書,但總得先到美濃馬場氏去走個過場,完成繼位更名儀式才行。
土岐郡位于美濃南部,是美濃土岐氏的發家之地。
美濃馬場氏的住處便位于土岐郡東部的馬場鄉,京極高政等人沿途問詢,總算是找到了這處窮鄉僻壤。
在鄉間小道上走了許久,很快便看到了一座破舊不堪的城砦。
根據野間幹着農活的農民确認,這便是馬場氏的居館。
繼位儀式進行的很順利,并沒有發生什麽波折。
當京極高政等人出現在馬場氏館外的時候,馬場家的人就仿佛知道了京極高政的等人的身份一樣,十分熱情的接待了京極高政一行。
次日,馬場信春便在馬場家的菩提寺内舉行了更名儀式,随後便接過了象征着馬場氏當主的信物——一頂家傳的立物兜,兜帽上有一塊銅牌,上面寫着“八幡大菩薩”等字樣。
入夜,京極高政熱的有些睡不着,正坐在居所的廊下乘涼。
畑山朝信和林政信等人也被安排在了同一個庭院之中,這是畑山朝信等人自己要求的,畢竟這裏太過陌生,他們要時刻保護京極高政的安全。
當然,馬場家沒落到了如今的地步,整個家中也隻剩下這處居館了,而且居館内很多屋敷早已經腐朽破敗,能夠勉強住人的就京極高政現在所在的庭院了。
美濃馬場氏自從前任當主馬場美濃守于近江戰死之後,十年來一直都沒有繼承人繼位。一是前任當主尚無子嗣繼位,二是家裏沒錢辦喪事,直到今天前任當主的骨灰都還放在居館内,沒有遷入菩提寺。
菩提寺已經沒有僧人了,若是要将骨灰遷入,一是要請民夫幫忙、二是要請僧人主持。
馬場家很窮,再加上又沒有繼承人,家中可以說是群龍無首,不少人已經從家中出奔各自找尋出路去了。
如今還留着家裏的,也就隻有十來個老弱病殘,靠着居館外那點微薄的土地過活。
所以當得知土岐賴武給馬場氏找來了繼承人之後,馬場氏家中可以說是喜不自勝。再加上得知新任當主将出仕近江京極家,據說在京極家很受重用,馬場氏僅存的族人們就更開心了。
他們一直留在這裏遲遲不願離開是爲了什麽?
除了年紀大走不動道了之外,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夠有一個人能重新統籌大局,帶領馬場氏再創輝煌嗎?
如今馬場信春來了,總算是媳婦兒熬成婆了。
所以說,馬場信春繼承家名之事才能如此順利,因爲馬場氏上下對于此事都是翹首以盼的。
“京極大人,你還未入睡嗎?”
正當京極高政揮舞着折扇心煩意燥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有些滄桑的聲音。
京極高政回頭看去,一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年武士正拿着一盞油燈站在廊下。
京極高政認得他,按照族中的輩分,馬場信春如今應該是此人的從弟.......他是前任當主馬場美濃守的侄子。
“原來是次郎右兵衛殿,這麽晚了到此,是有事嗎?”
馬場次郎右兵衛舔着臉來到京極高政的身側坐了下來,然後将油燈放置在身前,給漆黑的夜晚帶來了些許亮光。
“左京進殿,在下已經見過半百,馬場氏曆經十年磨難,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
“現家中尚有婦孺十一人,并無青壯,居館外的領地自從三年前便已經無人打理,自得租出去。”
“我們這些人就靠着那點微末的租金過活,日子過得實在凄涼。”
“所以在下準備帶着剩下的族人離開土岐郡遷往近江,不知左京進殿可否行個方便,在近江擇一處供我族人繁衍生息?”馬場次郎右兵衛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一臉希冀的看着京極高政道。
聽到馬場次郎右兵衛的話,京極高政并沒有感到意外。
馬場氏現在都混到這個田地了,自然是要跟着新任當主一起混才有出路的。不過這年頭武家的遷徙,并不簡單。
至少你得得到所在地的大名以及目的地大名的共同準許。
若是土岐賴武不同意的話,馬場次郎右兵衛等人恐怕連土岐郡都出不了。
而若是京極家不允許遷入的話,馬場次郎右兵衛等人則不能進入北近江的領地。
“如今美濃守乃本家家臣,其家眷與族人自然當随美濃守一同前往近江。”
“今浜城北乃是一處臨河平原,竹林遍布,風景宜人。屆時馬場氏一族可在此地安家,不知次郎右兵衛殿意下如何?”看着馬場次郎右兵衛身上那滿是補丁的狩衣,京極高政心裏也有些心酸。
不過這些補丁打得很聰明,是從衣服内側縫制的,這樣從外表上看很難看出端倪來。
“左京進殿大恩馬場氏感激不盡!”
“在下這便将這個好消息告知主公!”說完,馬場次郎右兵衛便激動的往居館另外一側跑去。
看着馬場次郎右兵衛迅捷的動作,京極高政很難相像這人便是剛才那個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
翌日,京極高政等人的隊伍再次增添了人手。
美濃馬場氏的十多名族人也加入了進來,其中最高興的應該就是馬場信春了,因爲他突然覺得自己在近江将不是孤身一人。